172.報信
說著老人搖了搖頭“可惜了，可惜了啊”
葉筱疑惑“怎麽可惜了？既然成了秀才那不應該前途遠大嗎？怎麽就可惜了？”按說這偏僻的村鎮裏出一個秀才，那肯定是舉村慶祝的事情，隻要他不自己作死，在參加鄉試後不管能不能考上舉人都不會差到哪裏去，怎麽這個秀才會這麽落魄？
“哎，說起來那個秀才，他也是個苦命人啊，自幼父親被潛龍山裏麵的熊瞎子給活活撓死，他母親劉寡婦辛辛苦苦拉扯著兩個半大的孩子長大。不過這兩個孩子倒是十分爭氣，大兒子進了縣城當學徒，不過幾年時間就在縣城裏開了糕點鋪，還在縣城裏麵娶了縣城裏麵的媳婦，聽說那個媳婦美貌賢淑，大家都羨慕極了，說起來還是全村獨一份的。”
“小兒子也就是剛才那個，跟著私塾先生學習，年紀輕輕就成了秀才，那個私塾先生還一直說他是個天才，十分有希望考中舉人“
“可是啊，這好日子沒過兩天，誰知道那個縣令竟然無緣無故的查封了老大的糕點鋪，說他店裏的糕點吃死了人，這怎麽可能，老大經常將那些沒賣完的糕點帶回來給我們老人家分吃，從來都沒出什麽事兒，怎麽可能無緣無故的有毒？”
說著，老人激動了起來，拿著酒壺憤憤的敲著桌子“老大也被縣令派人抓進了牢裏，劉寡婦也一口氣沒上來，去了”
“後來啊，聽說是老大在牢中畏罪自殺了，也不知道這是不是縣令幹的好事，反正最後老大的妻子就那個小劉寡婦回到了清水鎮，說是為了完成老大的遺願，供養老二繼續讀書”
“小劉氏也是一個強性子的人，從來不回縣城裏的娘家，也不接受娘家給她拿來的錢財，說是老二個清高性子不許。小劉氏就真的靠著刺繡賣錢，給老二買筆墨，就這麽供給老二的學業，為了多賺些錢財，連夜趕工，生生熬壞了眼睛，年紀輕輕就這麽眯著眼看人”
“後來，有一次在小劉氏進城賣繡品的時候，竟不小心被縣太爺看去了容貌，就這麽追了過來，強搶擄走了小劉氏，要那小劉氏當妾”
“哎，這真是造孽啊，你說這是什麽事啊。老二在小劉氏被帶走後，又什麽都不會幹，隻會讀書，連一日三餐都沒有辦法解決，最後還是街坊鄰居看不過眼，又想著他好歹是全村唯一的秀才，就每家有了閑飯都會給他送過去，但這個人啊，算是徹底的廢了”
老人一臉的噓唏，誰能想到當初一個寡婦竟然能拉扯出來這樣優秀的兩個兒子，又有誰能想到眼看著就要過上好日子的一家人就這麽家破人亡，真是世事難料啊。
影三眨了眨眼湊到葉筱耳邊，低聲嘖嘖道“這哪裏是忠孝禮節，要我說啊，估計就是因為這女人的容貌，才導致一切的悲劇吧”
葉筱斜眼瞪了他一眼，所以這就是現代的直男癌論，為什麽女人會被強奸？是因為她穿的暴露的罪名吧！
不說那縣令爺無視律法色心滿滿，卻要說女子的容貌造成劉家家破人亡？自古到今，人們對女人的要求總是這麽多，這麽苛責。
她有些慶幸當地民風淳樸，沒有多想。若是讓他們猜到是這個結果，恐怕那個被人敬佩的小劉氏現在已經被沉塘了吧？不過這也是沒有辦法的，在沒有實力的時候，懷璧本來就是一種原罪。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葉筱暗歎一聲，安慰的拍了拍老人的肩膀“縣令爺這麽囂張，就沒有人來管一管嗎？”
商人那一桌的人聽到了兩人之間的談話，插嘴道“這哪裏是說管就管的事，清水鎮的人世世代代都在這裏生根發芽，鎮裏走過最遠的地方也就是我，外出采買貨物，也不過到縣裏邊，見過最大的官也隻有縣令了。聽說啊，這個縣令還是京城裏哪個大官的親戚，哪有人能管得了縣令爺啊，說句不好聽的話，這縣令爺在我們這地兒，跟土皇帝差不多了”商人頗為神秘的說出自己知道小道消息。
葉筱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忽然想到在潛龍山上見到的那群土匪，又開口問道“那你們說的土匪是什麽？看你們這樣子，不像是被土匪洗劫過的鎮子啊”
旁邊的壯漢開口了，神情竟然還有些傾佩“說什麽土匪啊，要我說啊，還不如說是劫富濟貧的俠匪還差不多，那群土匪啊帶頭的好像是一個叫宋相廉的人，他們從來沒有打劫過我們這些普通老百姓，打劫的都是那些欺壓百姓的地主老財，要不是他們不收人，我都想去參加了”
影三默默的扶額，什麽時候連參加土匪都是一件被人羨慕的事情了？
商人補充道“因為其中的一家地主老財是縣太爺的表親，被打劫後就告訴了縣太爺，縣太爺也想從宋相廉那裏搜刮錢財，就派人去招降，最後招降不成反倒派人前去圍剿，之前去過幾次都被清風寨給打下來了，也不知道這次怎麽樣？”
商人的模樣有些擔憂，不過大家都清楚，他擔憂的隻會是土匪，而不是那個惹得眾怒的縣令。
“之前不是都被反打下來，這次應該也沒什麽事啊，你們擔心什麽？”葉筱好奇，怎麽感覺他們苦大仇深的。
“哎，這位兄弟你是不知道，縣令在縣城裏麵抓到了一個清風寨外出采買的一個弟兄，聽說和清風寨老大宋相廉兄弟相稱，那宋相廉現在還不知道呢，縣令肯定會借此要挾宋大俠，也不知道清風寨這次會怎麽樣”商人說著，神情低落下來。
忽然，一個窩在牆角拿著白水泡饃吃的莊稼老漢聽到了這個消息，立馬衝了過來，雙目通紅的瞪著商人，枯枝一樣的手揪著商人的衣服“你說的是真的？”
商人忽然被人拎著領子抓了起來，惱怒異常“你放開我”
旁邊的壯漢也起身幫忙，但常年在地裏勞作的人那裏是他們這些商人抵擋的了的，半天也沒有掙脫下來。
“你先告訴我是不是真的？”老漢仍不依不饒仍情緒激動的瞪著商人。
“咳咳，是真的，這是我在縣裏的一個親戚說道，他的一個朋友在縣城裏麵當差，所以知道這件事，你放開我”商人漲紅了臉說道。
莊稼老漢立馬鬆開手，滿眼慌亂“這可怎麽辦啊，怎麽辦.……"
商人緩和了一會兒，直起身正準備怒罵老漢，卻被他的神情給震住了。
老漢仿佛天塌下來一樣，滿臉垮喪。
“之前我兒子重病，家中沒錢，是宋先生拿錢救了我兒子，現在宋先生有難，怎麽辦啊……怎麽才能幫先生啊？"老漢惶惶不安，沮喪的蹲在地上無力的捂著臉。他隻是一個無用的莊稼漢，怎麽才能幫宋先生啊？
聽到老漢的話，不少人臉色不由有些動容，紛紛絞盡腦汁替老漢出主意。
“為什麽要幫他？清風寨被剿滅，以後就不用多交一筆稅收了？為什麽要自討苦吃？幹脆讓他們死了好了”忽然，一個不和諧的聲音響起。
人們最關心的果然還是自身的利益。
“是啊，將這個人給抓起來，不要讓他通風報信”不少人醒悟過來，忽然暴起，抓向老漢。
“還有這三個外鄉人，也不能讓他們給跑了”
客棧的大堂瞬間混亂起來。
影三臉色冰冷起來，一群無知小人，舉著劍就要動手。影七也悄然動了動手指，若是細看，就會發現他指尖的粉末飄散進空中。
“你們就是這樣忘恩負義狼心狗肺的人嗎？宋先生難道就沒有幫過你們嗎？你們就這樣對待他？我一個莊稼人都知道滴水之恩湧泉相報，宋先生不求你們回報你們就這樣對他的？”老漢顯得極為憤怒，皮包骨頭的臉皮微微抖動，雙目凸出顯得極為駭人。
大堂中的人都沉默了下來，他們這裏的人或多或少都受過宋相廉的恩惠，就連這個看起來較為富裕的商人，都在前幾年路過潛龍山遭遇大蟲的時候，被路過的宋相廉給救了下來。
可是他們還是會在縣令為了進山圍剿清風寨的時候要他們交保護稅的時候，咒罵清風寨的那群人怎麽還不被抓住。
現在想起來，眾人臉上不由有些羞愧。
被縣令奴役太久的他們，卻忘記了，剿滅山賊本來就是他們的事情，怎麽能向他們爭取稅收？
見他們都慢慢的鬆開了手，老漢瞪著眼睛掙脫他們的拉扯“我要去給宋先生報信，不管你們這些狼心狗肺的人怎麽想的，反正老漢我肯定是要去報信的”說著，拄著剛剛動亂中受傷的腳往外走去。
一步一拐，莊稼漢一角還沾著泥土的背脊，看起來比他們屋內的所有人看起來都要直挺。
大堂裏麵的人沉默下來，一個低低的聲音響起“要不我們去幫他？”
接著，這個聲音越來越大，“是啊，應該幫他，宋先生也救過我”
“可是要怎麽去啊？”
葉筱側目，微微有些觸動，站起身說道“我們去幫你們報信吧，我們有馬，跑的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