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滋味備齊
——這神經病究竟在打什麼鬼主意?
——是想將神祝市的極道都挑釁了個遍嗎?
當聽到沈詢那堪稱荒謬的要求,一瞬間,所有人臉上的神色都化作了驚愕,想不到居然有人會敢於這麼……作死?
由於這個國家特殊的恥感文化,在極端的道德準則影響下,瀛洲極道通常會對「臉面」表現出了特別的重視,一旦被認為是「丟了臉面」,按照他們的信條,為了洗刷恥辱,事情往往便會被激化到一個危險的程度,哪怕需要付出生命的代價,也在所不惜。再加上固有的負債者思維導致下的報恩心理,為了償還上級施加於他們的「恩情」,當看到沈詢如此「折辱」這些他們頭頂的大人物后,這份「恥辱」就隨之也有了他們的一份,假如說不能洗刷的話,以後便將一輩子都要在背後被人指指點點,而無法反駁。
「大義」是緊緊懸貼在所有極道成員頭皮上的一口刀,一旦哪一日違背了它的規則,這口由萬眾人心鑄造出來的無形鋒刃便將毫不猶豫的落下,用他們自己的鮮血去洗刷恥辱。
他們沒有選擇、他們更沒有退路,即使站在他們面前的是以微薄人力而無法抵禦的怪物,他他們也只能選擇用剩下的「根性」去補足,以血肉之軀去不惜代價的進行對抗。
在整個的神祝市所有極道成員的敵視之下,通過信號塔,沈詢能夠感覺的到,順著冥冥中的無形聯繫,此時,正有一股源源不斷且混濁異常的情緒數據流從虛空中跌落!
彷彿是被添加了助燃劑一樣,在這股情緒數據流匯入軀體的一瞬間,沈詢體內的天魔之血便沸騰了起來,開始了異常激烈的變化,以一種特殊的格式,將這些數據轉碼錄入了自身,進行著瘋狂的迭代組合、重新排列。
感受著自己體內這一刻的變化,隱約間,沈詢心中莫名的升騰起了一種熟悉的既視感,當視線的餘光忽然間掃在手腕上那條還在充當手鏈的傻蛇時,這才終於恍然大悟明白了根源的所在。
這不正是自己在真武製藥時研究出來的那兩項技術的實際運用?
——原來從那個時候起,波旬……就盯上了我嗎?
離職真武製藥時,為了應對審查,沈詢對自己的記憶進行了主動切割,現在細細回想來,從那時起,自己的精神狀況便早就有了潛移默化的異常,在那迫不得已的切割記憶之舉背後,極有可能還掩藏著更加讓人細思恐極的無數微小細節! -
足以燒壞生物腦級別的數據流衝擊下,謝肉祭所需求的「滋味」正迅速在沈旭的血液中生成,讓那種類似於汞漿的濃烈金屬質感漸漸褪去幾分,更顯得像是半凝固的晶質流體,中間隱隱鑲嵌著一抹斷斷續續的猩紅。
在原始的冗餘代碼層中,經過轉碼后的無窮情緒數據無數次迭代演化著,從或然的海洋中,迸發出了屬於「必然」的生命火花。沈詢念頭一轉,向著自己體內的「天魔血」發出指令,下一瞬,淡銀色的晶瑩流質便自皮下鑽出,在半空中組織成了各種機械結構,心意所至,而無不靈驗,在操作過程中幾乎沒有半分延遲。
憑藉賦予他的特殊視野,沈詢觀察著這份具備了「滋味」的天魔血,望著那幾乎要與血液融為一體的靈性物質,他終於明白,為什麼只要自己的血液具備了「滋味」便可以充當謝肉祭上所需的酒液。
在這個靈氣才剛剛迴流的1997,對於那些漸漸在沉睡中消亡的妖鬼們而言,沈詢的這一身「天魔血」,完全可以說就是世上最強效的烈性興奮劑,只需要一點點的劑量,便能夠重新喚醒起殘破的意識。
那個對眾極道提出的換人要求他根本就是瞎提的,醉翁之意不在酒,對於剩下的生命時間都快要倒計時的沈詢而言,他真正的目的……便從來只有最高效的完成主線任務這一個!
隨意說了一聲「我等候你們的答覆后」,沈詢的注意力便轉移到了另一件事上,通訊器也懶得去用了,意識直接連接到尹覺搭建的那座信號塔上,藉助神祝市內一個個被他們緊趕慢趕埋下去的臨時信號基站,蘊含著他一部分意識的電信號,便跳轉到了愚連會本部,奈良化二鐵的辦公室所在。
「摩西摩西,是奈良老哥本人嗎?」
「不是我還能是誰?」接通電話后,聽到這一句廢話,奈良化二鐵頓時翻了一個白眼,眼眸眯起,危險的光澤悄然醞釀著。
「沈老弟你也還真是大膽,居然敢一口氣神祝市內全部極道組織的重要高層都給綁了,還故意以當眾直播的形式他們挑釁。嘖,你知不知道因為你的這個行為,接下來老頭子我要給你擦個多久的屁股啊。」
沈詢無所謂的打了個哈欠:「我這不是早就和奈良老哥你打過一次招呼了嗎?還是您自己說的,只要局限於這個範疇之內,天大的事也都給我抗下。」
「難道說,奈良老哥你這就怕了。」他故意用懷疑的語氣問道。
「怕?哼,這有什麼好怕的啊,沒有了上頭人的支持的話,也不過就是一群烏合之眾罷了,只要沒有跳出極道這個樊籠,還不是永遠只有被我壓著不敢說的份!」
沈詢從這之中聽出了有點不一樣的意味,試探性道:「這和我之前聽您說的可不一樣。」
「按我對安藤雅一那個小子的了解,在危機面前,為了爭取你,他肯定把什麼他能知道的都給說出來了。好了,好了,沈老弟你就別裝了吧。」奈良化二鐵再度翻了個白眼,對人心把握的極為精準。
——果然是猜到了啊。
沈詢嘆了一口氣,絲毫不奇怪為什麼這一點也還在對方的掌控之中。
他早就和自己說過,在這種無論是心計、經驗、還是能力上都遠勝於自己的老怪物面前,抱以任何的輕敵之意,都是對自己生命的不尊重。
沈詢沉默了一瞬:「我覺得只是知道一些我該知道的東西而已。」
「什麼是你該知道的?什麼又是你不該知道的?」奈良化二鐵沒好氣的反問道,同樣也為沈詢這個突如其來的變數的麻煩程度而感到棘手。
在這一刻,棋子與棋手之間的界限已經被混淆了,誰都可以是棋子,也誰都可以是棋手。奈良化二鐵雖然想過很多,但終究不是全知全能,如果沈詢沒有大張旗鼓的搞這麼一通的話,只是憑那一個已經不可靠的線人的話,他說不定也就對這一切的細節不得而知了。
當沈詢心中暗暗提高對奈良化二鐵的警惕的時候,殊不知,奈良化二鐵同樣也在迅速提高著對沈詢的評估。
「你現在到底已經知道了多少?」一陣沉默后,他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