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六尺為步,半步為武
劍光掠空,速度快到不可思議,超過了聲音在空氣中傳導的速度,也超過了神經電信號在人體中傳遞的速度。
調整人強嗎?
當然強。
最瘦弱的老者配上最原始的義肢,憑借那隻以人類最引以為傲的智慧鑄造而成的鋼鐵之拳,也可以輕易完成奪取他人生命之事。
這就是人體的反應速度極限,但對於大部分調整人來講,這個反應速度卻隻是他們的,隻要不想,哪怕是在舊世紀將有效的策略組合精煉到極限、融入到身軀本能中的“武道家”,也絕對沒辦法觸及到他們飄飛的衣角。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哪怕是什麽被說的是神之又神的“先先之先”、“至誠之道”,在這種[即使被預判,也可以臨時進行數次變招]的極速麵前,最終也隻會起不到任何效果!
身為調整人的斯派克很快,但可惜,劍丸的速度隻會比他更快!
刹!
裹挾著一身宛若實質的白練,隻是一瞬間,鋒銳的金屬劍丸便將斯派克的義體穿了個通透,撞飛了老遠,直到最終撞塌數堵牆壁才得以停下。
倉促之下雖未命中動力核心這種關鍵部位,但經過劍丸和牆壁的兩次傷害,斯派克這具專職戰鬥的義體也還是受創不輕,若非本身材質頗佳,恐怕這一"劍"之下,整具義體便要散架功能報廢大半。
驚詫、錯愕、狂喜。
四散的煙塵中,隻聽得突兀的爆鳴,下一瞬,斯派克便以殘破之軀撕裂塵霧而出,踏步若陣雷落地,轟鳴聲不止於耳,仿佛令整個樓層也跟著震蕩了起來。
劍匣者,外道小術耳。未得玄竅操持、電磁推動、三丹田混合動力爐之妙,劍丸則能發不能收,難以發揮出真正的功效。
沈詢既一劍未能摧毀斯派克的功體,那麽接下來……當然輪到他的回合!
幾堵牆壁、幾個房間,二人之間的距離不過剩下了一百多米,對於常人來講或許還需要十秒,但對於斯派克這種改造率快要拉滿的調整人來說,跨越這個距離至多也不過就是幾步的功夫。
古語有言:六尺為步,半步為武。兩人爭殺,得三尺地者則得生殺之權!
五步、卅尺。
在飛速縮短的距離中,沈詢已隱約可見斯派克手中那抹鋒銳的鐵光,明明距離死亡隻剩下了以個位而計數的幾個瞬間,可他的神色卻是沒有半分慌亂,笑容無比愉快。
哢噠。
仿佛機括咬合的清脆聲音又響起了,[扳機]觸動,伴隨著強烈的痛楚,第二心髒的限製閥被緩緩打開了,[胎玄命陰離巳大藥]的藥勁於筋骨間疾走,令血液化作了汞漿一般的銀白色沉重流質,流淌在了他的四肢百骸之中。
時間的運行速度在眼前逐漸變得越發緩慢,一種“能夠做到”的莫名之感自心底油然而生,感受著體內充盈起來的力量,像是迫不及待一樣,沈詢往前拔步,不進反退,進一步縮短了與斯派克之間的距離!
刺痛一閃而逝,腕部漸漸泛起了麻癢之感,估算著時間,他以微不可察的音量嘟囔了一聲:“根據實驗數據,12的升華藥劑……理智應該還能持續約116秒左右吧。將近兩分鍾……哈,要分高下決生死的話,十秒其實應該就夠用了吧?”
假如說滿分是100分的話,以自然人沈詢的戰鬥力恐怕連10分都拿不到,但如果說是加上了劍丸、藥劑、外置式計算單元等外物的話,他的戰鬥力便絕不下於300分!
成功把摻雜著12升華藥劑的大藥注入血管,沈詢的速度立即暴增、勁增、狂增,以自然人之身得到了超越調整人的極速,比任何的時候也要更強大十倍不止!
幾個呼吸間,二人間的距離已是縮短至極短的地步,在這個距離下,沈詢甚至已經可以用[他化]清晰的感應到此時斯派克體內激走的狂猛勁力!
——你的回合?
——不!仍然是我的回合!
前衝之勢仿佛完全不可阻擋,沈詢將手臂如騎槍一般架起,以根根凸現的大筋束縛著快要撕裂皮膚鼓脹而出的肌肉,裹挾著熾烈的高熱蒸汽,於即將錯身之際,猛地往斯派克胸口裝甲的破裂處轟去!
——血如汞漿添離火,臂似槍杆化蒼龍。
——百般武藝,此乃法兵形意-銃槍-閉膛連發!
麵對這兼具純粹的暴力和極致的速度的一拳,斯派克可能抵擋的了嗎?
不!他當然不能抵擋的了!
沒想到沈詢竟然能憑自然人之軀打出這麽恐怖的一拳,在倉促之下,斯派克當然也來不及做任何閃避的動作,隻得挪移“筋骨皮肉”操控著可移動式裝甲片向著破口處聚攏了幾分,接著以攻代守,突然間身子一矮,肩部奇異扭曲,形成了簡單的撞角!
——八極別傳,海外新派。
——“弗吉尼亞靠”!
假如沈詢將這一拳繼續下去的話,固然可以對斯派克造成重大的創傷,但隨之而來的那一記[弗吉尼亞靠]也將瞬間粉碎他的手臂及小半個身子,以自然人脆弱的血肉之軀,定不可能有活命的可能。
雖然腦子是差了那麽一點,但不得不說,斯派克的戰鬥經驗,倒也確實是配得上他的位子和職業,哪怕在[他化法]的誘導下陷入了極度憤怒的狀態,反應卻依舊還是那麽靈敏,本能性的選擇了最適當的應對方式。
然而,他沒有料到的是——就在那最後一瞬間,沈詢的手臂卻是不可思議的向前增長了一寸,配合著傷口處突然作亂的劍丸,在碰撞發生之前,搶先一步命中了斯派克義體的胸口的缺陷處,一撕、一攪,瞬間令[弗吉尼亞靠]的動作不再穩定!
借著反作用力,沈詢腳尖在地上一點,將血肉模糊、骨骼脫位的右臂從裝甲的洞口處抽出,如纖弱的紙片般,一個側身,輕盈的從斯派克的攻擊範圍中抽身而出,還順帶著用空出來的左腿、像抽陀螺一樣,在即將交錯而過之時,給對方沒有任何防備的背部來的一次沉重的抽擊!
進一步加速的斯派克撞在了牆壁上,斷裂的金屬零件四處飛濺,但在四散的煙塵中,這一次的他,已經沒有了再度起身揮拳的餘力。
腕部,銜尾蛇手鏈的眼瞳中重新亮起了光澤,鬆開嘴巴,用尾巴尖在沈詢皮膚上劃拉著。
呼,還好,實際打起來居然比預估的時間還快了2秒左右。”沈詢挑了挑眉,因這個數據而感到了十分意外,在麻醉劑的作用下,一時間竟是忘了還拖拉在身側晃蕩著,延長了好幾寸,像是廢了一樣的右臂。
強勁歸強勁,法兵形意-銃槍象形拳的後遺症也同樣強大,每次使用都會對軀體造成巨大損傷,要不是沈詢用的[大藥]是他用真武製藥的資源為自己的狀況專門研究出來的[胎玄命陰離巳大藥],長久使用下來後,已經讓身軀有了一定的適應性,恐怕在出拳之前,便已經因為那些在體內亂竄的血蒸汽,而把自己弄成了大半個殘廢。
所幸,這個世界的醫療手段還算完善,在發展出調整人這一係列技術的同時,也順帶著大大增進了醫學的發展,隻是右臂骨折脫位、肌肉缺損、皮膚大麵積燒傷這種程度的傷勢,還在他的處理範圍內。
唯一可惜的……大概也就隻有消耗掉的錢了吧?
想到此處,沈詢用麻醉劑維持住的硬漢姿態立刻保持不住了,臉色一黑,將右臂匆匆包裹固定好後,便趕忙跑上前去,在倒塌的殘垣中罵罵咧咧的搜索著斯派克的殘軀,試圖找到一點有價值的東西。
聚義樓的修理費用、配置藥物的材料費用、全身傷勢的治療費用、請那個[六陽魁首]動手後可能需要的雇傭費用,再加上最後斯派克付出的生命,付出了這麽大的代價,要是隻得到了鯨川市內的局勢信息以及一條尚未證明的線索的話……沈詢幾乎不敢想象幾分鍾後的自己會是個多麽心疼的模樣。
骨碌碌。
廢墟間,斯派克的人頭在地上吃力的滾動著,當看見那一片將自己籠罩的陰影時,表情瞬間凝固在了尷尬之上。
他熟悉的聲音響起了:
“啊,居然這都沒死的嗎?”
拎著斯派克剩下的幾根頭發,沈詢摸著下巴,一副笑眯眯的模樣,令人脊背生寒(雖然斯派克這會已經沒有了脊骨)。
然而,沒有等這位老朋友開口辯解,下一瞬間,沈詢便熟練的將斯派克的半機械化的頭部給拆了開來,摸上了[泥丸宮]所在的地方,將露出來的腦機接口直接捏斷。
像是猜到了對方心底的疑惑,他笑眯眯的說道:“別這麽一副[原來你早有預謀]的樣子啊,明明你的這具戰鬥用義體都是通過我的渠道拚湊起來的不是嗎?要是不利用好這個機會,換成是你,覺得像話?”
斯派克僅剩的一隻眼球中滿是愕然,完全沒想到沈詢這廝居然能把這種事情說得這麽的理所當然。
沒有理會人頭不停歇的道歉轟炸,就在手中拆解工作做完、也給斯派克解釋完疑惑時,下一瞬,沈詢便毫不猶豫的捏碎了手中的生物腦。
——那句話怎麽說來著的?
——塵歸塵,土歸土……
他輕聲哼道:“……該走的,不要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