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害人
許大牙呢?他又該如何?
許棠按捺住心底那一點好奇,最後抱歉朝著許三太爺笑笑:“三太爺,您也跟著擔驚受怕一上午,就先回去吧。”
許三太爺也看出來,現在跟著王大花他們說什麽也是沒用的,就搖搖頭走了。
不過臨走前,卻又拍了拍許棠的頭,低聲歎息:“有什麽事兒,就讓金寶過來找我。”
許棠應下,又鄭重道謝,越發叫人覺得懂禮。
許三太爺走後,許棠就讓許金寶陪著王大花他們,自己則說進去看看許大牙。
許大牙依舊是躺在床上,完全就像是個破布一樣。
這幾天,他人已經完全幹癟了下去。
那股難聞的氣息,越發的濃厚。
甚至吸引來了蒼蠅。
而他頭上那一團光,卻已是完全變成了墨色。濃厚,黑稠,讓人感覺出深深的不祥。
許棠有些嫌惡,沒有走得太近。更是自嘲一笑,覺得自己想多了。
許大牙頭上本就是濃黑,這會有沒有再變化,也看不出來了。
不過許大牙現在,居然難得的清醒。
聽見腳步聲,許大牙就艱難的扭頭看過來。
許棠對著許大牙的眼睛,看出其中的關切。
許大牙嘴裏聲音微弱,幾乎是聽不見的。
許棠平靜的告訴許大牙他最想知道的事兒:“大姐找回來了。不過,爹你這麽聰明。肯定知道這件事情對大姐意味著什麽。”
許大牙緊緊的盯著許棠。
許棠輕歎:“大姐被人擄走,十裏八鄉的人都知道了。大姐的親事,以後是不好說了。而且,恐怕旁人還要悄悄的議論,大姐以後的日子,艱難了。”
“而且,今天我把大姐帶回來了。以後,還有沒有人來,就不知道了。”
許棠看著許大牙,看著他臉上那雙亮得懾人的眼睛,心裏頭卻無半點懼怕,反而問出心頭那個最想問的話:“爹,你後悔嗎?”
“是你把大姐害成了這個樣子的。”許棠一字一句的說著事實,看著那雙眼睛的光芒更加懾人,最後甚至笑了笑:“大姐哭得厲害,可她不知道,她哭的日子還在後頭呢。”
“爹,我不是你親生的,你對我不好也就算了。怎麽連自己女兒都害呢?還有金寶,這麽多的債,這麽個情況,他以後該怎麽辦呢?爹,人都說禍害遺千年。我覺得,你肯定活得長。你一個人,害得全家都不得安寧了。”
這話是夠狠的。
不過許棠卻覺得,此時此刻這些言語都未能將自己心裏的憤懣都表達出來。
這些諷刺的言語,不過剛夠她心底的十分之一。
許大牙顯然被這些話也是刺激得不輕,他大張著嘴,也不知想罵人還是辯解,可最後也隻能發出巨大的喘息聲,隻言片語全都是含混的音節。
許棠低下頭去,輕笑:“你說,大姐會不會和我一樣,也恨你一輩子?”
說完這話,許棠就直接出去了。
外頭沒了那股難聞的氣味,許棠深深的吸一口氣,看向神色木然的許梅和依舊是在哭的王大花,也不想多說話,就默默的坐在了旁邊:“一會兒將東西收拾收拾吧。太亂了。要走要留,都要收拾一遍。”
事情已經這樣,日子卻還要繼續。
唯有盡可能的讓日子過得好些,才不負這些來之不易的活著的光陰。
許梅倒是比王大花更先接受現實,她盯著許棠看了很久,才開口:“嗯。”
說完就起身,沉默的去收拾東西。
王大花愣了愣,最後也跟上了。
許棠沒動。
這麽折騰了一上午,她是又累又渴又餓。
許金寶瞅著她,忽然就頂著腦袋上的血,過去給她舀了一瓢水遞過來。
許棠看著許金寶黑乎乎的手,看著他稚嫩無比的臉,勉強扯了扯嘴角,接過來,低頭大口大口的喝水。
隻是眼淚卻一滴滴的掉下來。
許棠想:總還是有人關心我的。
許家這頭一團亂,那頭淩雲已是將今日的事情全都告訴了葉清時。
葉清時聽完,多少也露出了一點興味:“她倒是挺聰明。”
“倒不像是個小孩,反倒像個精明的大人。少爺,事出反常即為妖——”淩雲的意思,在臉上寫得明明白白。
他覺得,許棠不應久留。
否則,恐怕是禍患。
葉清時看了淩雲一眼,看他滿麵正經,一臉冰霜的嚴肅,便笑歎:“多少年了,你這毛病就是改不得。”
淩雲也無奈:“少爺!”
這說著正經事呢。
葉清時便安撫一句:“稍安勿躁。我留著她,有用。”
“她的聰明妖異,才是最有用的。”
話說到這裏,葉清時便也不肯多說了。
淩雲也隻能靜下心來,悄悄的去角落裏呆著。
也不知過了多久,葉清時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麽,說了句:“你去趟京城,替我帶封信給葉振水。”
葉振水是葉家的家主。
淩雲頓時起身,身板挺得筆直,像一棵勁鬆:“是。”
“另外,再去衡王府探望一下老王妃,就說我想她了。”葉清時說這話的時候,麵上的柔和加深幾分,倒像是說真的。
淩雲卻心裏一凜。總覺得是要發生什麽了。
衡王府的老王妃,和當今太後可是多年的敵人。
隻是老王妃輩分太大,又是太後的親姑姑,所以太後不敢將老王妃如何。
最關鍵的是,衡王府當今的王爺,手裏還握著川滇的兵力。
四川雖是大山裏頭,可是和都城,也不過就隔了幾座大山。
要是衡王府能夠幫著葉清時……
淩雲隻覺得任重道遠。
葉清時卻不給他多想的機會:“去吧。”
頓了頓,又順帶道:“將那幾人處置了罷。”
淩雲有些疑惑:“少爺?”
少爺也不像是多管閑事的人啊?
“小人就是小人,別再出岔子。”葉清時淡淡的解釋一句,隨後就讓淩雲去了。
淩雲出來,琢磨半晌,還是不太明白葉清時今日怎懼怕起這幾個地痞流氓,還要斬草除根——
不過思來想去,最後隻能覺得:許是少爺今日看不慣?
淩雲走後,葉清時捏了捏眉心,神色更加平淡的想:就看那丫頭能不能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