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心思
許棠如此平靜說出這樣的話來，自然是叫太後有些詫異。
這樣的態度，還真是叫人覺得新奇——
青燕姑姑已經是十分惱怒，忍不住出聲嗬斥：“大膽！太後能用上你，這是你的福氣，你竟還敢討價還價！”
許棠卻不理會青燕姑姑，隻定定看住太後。
在這裏，能做住的，還是太後。
所以，無需理會。
太後倒真不見惱怒，回過神來之後，仍是和藹一笑：“這倒也沒什麽過錯。有道是，習得文武藝，貨與帝王家。世上之事，又有什麽是不需要交換呢？”
許棠雖然聽不懂那些文縐縐的詞，不過卻也明白太後這是答應了，於是也微笑：“太後是明白人。”
“不過，你又怎知，本宮是要用你。而不是治你個妖言惑眾，故弄玄虛的罪？”太後話鋒一轉，就這麽忽然變了臉。
太後畢竟是太後。
身上的氣勢是這麽多年身在高位鍛煉出來的，自然是十分具有壓迫力。叫人不自主的就心生怯意。
況且，許棠本是宮女出身。
這一瞬間，她差點下意識的就認錯，然後求饒了。
可最後到底生生忍住。
她現在是妙錦。
她現在是為誰效忠？
她不是宮女了。
許棠平靜的和太後對視，絲毫不懼怕太後的強勢和鋒銳的模樣，隻道：“太後要我死，我不敢不死。可太後若真要我死，就不會讓我進宮來。”
太後的神色就又變回來，她側頭對青燕姑姑笑：“你看看，這麽點個小丫頭，竟有這樣氣度——”
青燕姑姑從一開始的惱怒，此時也變成了訝然，“許是世外高人，覺悟不同罷。”可也太平靜坦然了些。
都讓人覺得，麵前坐著的是個超脫一切的老人，而不是一個稚女。
許棠聽著她們的感歎，卻半點不敢有其他思緒，隻依舊沉靜下來，等著太後發話。
太後伸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水，又放回去，半晌卻也沒言語，反而又開始轉動手裏的水晶珠串。
許棠看出來，太後這是十分猶豫。
許棠也猶豫一下，隨後便道：“太後您若遲疑，便該叫人送我出宮。若是懼怕結果，便幹脆不要過問。隻等著就是。遲早一切都是會有結果的。”
太後霍然看住許棠，沉聲問：“你果真能看人的麵相？”
許棠輕歎一聲：“那要不然太後娘娘試探一二？”
太後沉吟片刻，忽問：“你看本宮如何？”
許棠早就看過太後的頭頂。
太後頭頂是一片蒙蒙紫氣。這是官運權力的代表。
同樣也是有一塊乳白色，代表的是最近的運勢。
許棠輕聲道：“太後最近，無悲無喜，不會有任何事。不過太後這一生，卻都掌握富貴權力，毋庸置疑。”
太後頭上的紫氣，濃鬱過人。
如今看到太後的顏色，她倒是忽然想通了為什麽同樣是做官，手中有權力，劉子謙哪怕閑賦在家，紫氣也濃鬱，可甄清嶸卻並沒有紫氣的緣故。
太後到死那一天，手裏仍舊握著權力。
劉子謙也是。
可甄清嶸在太後倒之前，就已經是失去了權力。
隻有這一生，都是手握權力的人，才會有代表權力的紫氣。
而同理，好運也是。隻有到死都是福運加身的人，才會滿頭紅光。
那麽會不會有天生倒黴的人？
許棠忽然有些好奇了。
太後聽了許棠的回答，此時已是皺眉。
在太後開口之前，許棠側頭看了一眼青燕姑姑，還有旁邊立著的兩個小宮女，就指著青燕姑姑道：“青燕姑姑這兩日有一個小小的好事兒，而那位，恐是有壞事。”
太後今日肯定不會讓她看小陛下了。
許棠心知肚明。
太後還是十分謹慎的，不打算輕易相信她。
許棠說完這話之後，就主動道：“太後娘娘可等幾日，看看結果。”
太後沉吟片刻：“既是如此，那就在宮裏等著罷。”
許棠微一皺眉，自然不情願。
太後此時卻似乎是不經意的問起了葉清時：“你住在葉家，不知和葉家是什麽關係？”
這事兒太後必然早就弄清楚了。
可這會兒還問，分明是還想試探一二。
許棠平靜的將事情經過說一遍，最後說到自己和葉清時的關係：“三少爺曾與我師父有些緣分，所以我師父去後，便暫且將我托付給三少爺。請三少爺能照拂我一二。”
太後饒有興致：“原來還有這樣的事。”
頓了頓，太後又道：“怎麽你不願留在宮裏？”
“宮裏規矩太多，不自在。我第一回來京城，自也是想逛逛。再尋一尋我的機緣。”許棠心平氣和的解釋，一雙清亮亮的眼睛就這麽眨也不眨的看著太後：“師父說，我的機緣在京城。”
這句話當然是胡謅的。
不過也是她和葉清時早就碰好的。
太後了然點頭，而後一聲輕歎，“這麽說來，你也是孤苦無依之人。倒叫人心疼。不過你一個姑娘家，住在那到底不合適。”
“還是留在宮中，這幾日，本宮叫人帶你去京城多看看。”太後微笑，看樣子是半點也不打算將許棠放出宮去了。
許棠見狀，索性也不反對，隻道：“那幹脆就還是勞煩三公子罷。畢竟相熟些，否則難免不自在。”
太後點點頭：“既是如此，青燕，你帶著妙錦去歇著罷。”
青燕姑姑應一聲，領著許棠出去。
心裏卻直犯嘀咕：太後最近心情都不大好，偏偏妙錦卻說自己有好事兒，算什麽事兒？她成日和太後在一起，太後的事兒就是她的事兒，如今宮裏都成這樣了，哪裏來的好事兒？
青燕姑姑領著許棠一路去了琉璃宮，而後將她交給了琉璃宮的管事姑姑。
琉璃宮已是空置很久，原本是用做儲備秀女的地方。
先帝自從寵幸太後之後，這裏就閑置了。
而如今陛下太年幼，一時半會也還用不上。
所以就用來給進宮請安的命婦，作為歇息之所。
如今安排許棠住這裏，也合適。
許棠沒忘了春雪，又主動提了讓管事姑姑找人將春雪也帶過來的事兒。
見到春雪時候，許棠就見春雪哭過了。
許棠以為她被欺負了，登時有些惱：“誰欺負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