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 當年
許棠愣了片刻，才低頭喃喃的說了句：“也許是真的有仇吧。”
王大花見許棠如此低落，心疼得不行，自然也隻哄著：“好好好，那娘就聽棠花的。”
許棠趴在王大花懷裏，半晌也沒說話。
王大花拍著許棠的背脊，漸漸的，就將許棠拍得睡著了。
許棠畢竟還沒緩過來。
王大花看著許棠這樣，心裏更加心疼。
摸著許棠背脊上的骨節，更加覺得心酸。
一時甚至想，自己是不是真錯了。
許梅進來，看見這一幕，抿了抿唇，不過卻還是將動作放輕了許多。
“娘，我總覺得棠花有時候怪怪的。”許梅壓低聲音悄悄的說。
王大花看許梅一眼：“那也是你妹妹。”
王大花這話，還有點兒警告的意思。
許梅皺眉：“誰說她不是了？”
許梅坐在王大花旁邊，低頭看許棠睡得不安穩的樣子，心情有些複雜：“我覺得棠花有點兒變了。”
“從她賣身做丫鬟後，就大不同了。好像憑空長大了許多。”許梅漸漸露出疑惑：“我總覺得，好像不是一個人似的。”
許梅這話，王大花也有所感。
可是王大花卻覺得合情合理：“棠花是懂事了些，可是也沒什麽好怪的。你爹從棠花進咱們家門第一天，就想過，要將棠花賣掉。”
“從小棠花吃穿都是撿你剩下的。幹活最多，挨打最多。這一次，也是將她逼到了絕路上了。”
王大花根本沒注意到自己說漏了嘴。
許梅憂心忡忡的：“可也太聰明了。”
王大花卻覺得理所當然：“本也理應如此。她本來……”
許梅看著王大花，知道她想說什麽：“娘覺得，京城的富貴人家小姐，理應如此聰明。”
王大花一僵：“你……”
“我知道棠花不是我親妹妹。”許梅幹脆的說出來，又看一眼在王大花懷裏僵住的許棠，聲音輕輕：“娘到底還要騙我們多久？”
王大花心神大振，也沒注意到許棠的僵硬，隻愣愣看著許梅，不知說什麽好。
“我不明白，娘為什麽不將她送去與親生父母見麵？”許梅是真疑惑。
王大花慌了一下神，最後才苦笑：“當年你二妹才生下來半歲，就病重了。我和你爹半夜帶著二妹去看病。可路上你二妹就沒了氣。”
這個事兒，許梅有印象。
這也是最開始許大牙說許棠不是許家人的時候，許梅懷疑的地方。
王大花眼淚一滴滴落下來，打在許棠的臉上：“我抱著你二妹，哭著求老天，讓她活過來，讓我死都行！”
王大花的思緒，已回到了那天的漆黑夜裏：“你爹也是傷心過，可死都死了，他就罵我，說再生一個就行了。”
“可那是我十月懷胎生下來，一口奶一口奶喂到了這麽大的啊！”王大花眼淚洶湧，傷心哭泣：“那是我的親骨肉啊！”
許梅聽得心酸，伸手替王大花擦了一把眼淚：“娘別傷心了。還有我和金寶呢。”
“我抱著你二妹，一路走，一路哭。就是在這個時候，聽到了棠花的哭聲。我和你爹找到她時，她都已經哭得沒勁兒了。”王大花忽然笑了一下，縱橫的皺紋都舒展了一下：“她也是個女孩兒，跟你二妹差不多大的樣子。不過生得真好看。”
“白白嫩嫩的，說不出來的好看。一看就跟咱們家的這些孩子不一樣。嫩豆腐似的，眼睛特別大特別亮。”
“我試了試給她喂一口奶，她吃得可真有勁！”
王大花眼淚又掉下來：“所以，我想，這是老天爺把你二妹還給我了。我就求你爹，埋了你二妹，將她抱著回家了。”
“她就成了你二妹妹，棠花。”
王大花抹了一把眼睛：“她就是你二妹妹，棠花。不是什麽甄家的小姐。不是的。”
“如果她真是，那為什麽會被扔在那兒？為什麽很多年沒聽說人找？”王大花的語氣透出一股執拗來：“所以，這就是老天爺還給我的孩子！”
許梅聽完這些，根本不知該說什麽好。
最後就磕磕巴巴的說了句：“可爹要賣了她——”
“進宮總比被你爹賣進窯子裏好。”王大花聲音泛著苦：“現在你爹也沒了，棠花跟著少爺也挺好，咱們一家人能在一起……”
“還有什麽不好的？”
王大花這話還真把許梅給問住了。
許梅答不出來。
“你記住了，不管什麽時候，她都是你妹妹。你親妹妹！”王大花看著許梅，竟然有點兒說不出來的嚴厲：“你以後也不許再欺負她！棠花為了我們，受了多少罪！”
許梅無奈的看一眼許棠還緊閉著的眼睛，“知道了。”
其實她也不是覺得這就不是她妹妹了，是覺得心裏怪怪的：許棠聰明得要死，哪裏像她妹妹？反而更像是姐姐！有時候根本就不像是十來歲！
而久之此時，許棠輕輕的動了一下，將臉轉了個個兒，埋在了王大花懷裏，這才悄悄的從眼角冒出了幾滴眼淚，又蹭在了王大花的衣裳上。
王大花也抹幹淨臉上眼淚：“少爺是個好人，到時候咱們去求求少爺，給棠花贖身。”
頓了頓，又說了句：“咱們去京城最後，也看看甄家到底怎麽樣，要是他們不好……”
許梅白了王大花一眼，說了句大實話：“難道他們好，你就把棠花還給他們？”
王大花低下頭，“再說吧。”
她舍不得，可是要是棠花能過得好……
許棠心想，卻是不用還了。即便王大花肯還，她也不肯去的。
甄家已找回了他們家女兒了。
而此時此刻，甄家那頭，甄家老夫人姚太君，正和兒子甄清嶸說話，說的也正是找回來的這個小姐：“這姑娘長得太一般，又是那樣德行，實在是沒有咱們家的樣子。不過命格還算好，欽天監那頭，已開始合八字了。若真成了……”
甄清嶸歎一口氣：“母親，這事兒我實在是沒法和鳳娘開口。她必定不會答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