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二六章 抑鬱症女孩
時間是上午，清澈的陽光從窗外灑進來，照亮了狹小的出租屋。
出租屋是一居室的，面積只有四十平米左右，靠牆的地方擺著一張雙人床，一個面色蒼白，瘦弱不堪的男子正靜靜地躺在床上，身上蓋著有些破舊的被子，身下墊著天藍色的床單。
男子光著頭，此時正張著眼睛，直勾勾地望著天花板，那模樣似乎是在思考，又似乎是在發獃。
屋裡並沒有其他人，但是通過現場的擺設，隱約可以看出來，這裡應該還住著一個女孩。
在床鋪對面，靠牆的地方擺著一架鋼琴，那或許是整個房間里最值錢的東西了。
如果男孩沒有記錯的話，這架鋼琴的原始價值在二十萬左右，而現在，即便已經使用多年，但是起碼也可以賣到五萬以上的價格。
距離鋼琴不遠，是一張斑駁的長桌，桌上堆著一些書籍和了了的幾盒化妝品，還有一台厚實陳舊的筆記本電腦，蓋子上落滿了灰塵，似乎許久沒有打開過了。
窗欞虛掩著，風吹拂著窗帘，帶來鳥兒的叫聲，是春天的感覺，氣氛怡人，然而男孩卻無心去品味，因為他此時正在努力保持著清醒，他已經兩天兩夜沒有吃東西了，他不知道自己一旦沉睡過去，會不會就永遠無法醒來。
許久之後，男孩微微側頭，望向門口，那裡有兩個小小的隔間，其中一間是衛生間兼浴室，而隔壁則是廚房，廚房的角落裡擺著一個小小的冰箱，那是他們儲存食物的地方。
此時的冰箱，已然斷了電，打開了門，裡面空蕩蕩的，只有一些融冰的水跡緩緩滑出銹紅色的曲線，如同淚痕，又如同緩緩滲出的血跡。
女孩就是在看過冰箱之後出門的，她已經離開有一段時間了，男孩很擔心她，不知道她這次還會不會再回來，他倒不是擔心她拋棄他，他只是擔心她自己想不開，再次放棄生命。
想到女孩，男孩的思緒不覺回到一年前的那個雨夜，當時他也是這麼躺著，結果等待了接近十個小時，依舊不見女孩歸來，他情急之下，只能拄著單拐，用盡全力出了門。
他在小區里找尋了很久，最終找到了女孩，她正靜靜地坐在頂樓的陽台上，怔怔地看著下方的地面。
雨水淋濕了她的長發，浸透了她的衣衫，她都恍然不知，她彷彿魔怔了一般，就是那麼痴迷地看著地面，似乎隨時都會跳下來。
男孩都不知道自己那天是怎樣爬上那麼高的樓層，畢竟按照醫生的說法，那時候的他，已經連走路都難了，結果他卻硬是咬著牙爬到了樓頂，然後一把摟過女孩，抱著她滾倒在雨水之中，兩人一起嚎啕大哭。
「答應我，如果你真的要放棄，請讓我先走！」男孩緊緊摟著她，痛得撕心裂肺。
女孩並未答應他，但是卻跟著他一起回了家，她終於還是活了下來。
那是一年前，他們還沒有過得如此拮据，起碼吃飯還是不成問題的，畢竟女孩賣房子的錢還有一些剩餘，而她偶爾癥狀減輕的時候，也會在網上傳一些視頻，或者是神經刀一般地直播一會兒，從而賺得一些小小的外快。
「弘彥，快看這是什麼？」那時候的女孩，偶爾會非常正常，甚至有時候會給他帶來一些驚喜。
「烤紅薯？你在哪裡買的？」男孩從小就喜歡吃烤紅薯，女孩也深知他這個愛好，所以有時候會給他買一個回來，然後兩人擠在小床邊，一起分著吃掉一個烤紅薯，把彼此的嘴唇兒都塗得黑乎乎的。
曾經的一切，雖然清貧，但是處處都透著溫馨，他們兩個人躲在這方小天地里，坐看時光流逝，雖然冷寂，卻也並非悲慘。
然而世事難料，時間是把殺豬刀，它最終血淋淋地殺將過來，將他們所有的幻想全都擊成了碎片。
男孩的病越來越重，所需的治療費用越來越多，女孩的病也越來越重，正常的時間越來越少。
更重要的是，他們已經完全沒有錢了，甚至連房租都已經付不起了，更不要說買吃的了。
從三天前開始，女孩就一直抱著膝蓋在沙發上蹲著，有時候醒來，有時候睡著，她自己不吃東西，也忘記了給男孩弄東西吃，男孩此時已經瘦得皮包骨頭，別說是下地走動了，他甚至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多少了。
即便如此，男孩也沒有向女孩抱怨什麼，他只是靜靜地看著她，試圖喚醒她的精神，讓她正常過來，可是他所做的一切努力，最終都白費了，女孩始終沒能從低落中走出來，她一直喃喃自語地說著什麼，有時甚至神經質地拿起東西亂砸，又有時，她握著尖刀，怔怔地看著鋒利的刀尖發笑。
男孩很害怕，他很擔心女孩當著他的面自戕，因為他此時絕對沒有力氣阻止女孩的舉動，所以如果那種事情真的發生了，他不知道自己能否能夠面臨那種錐心的刺痛場面。
幸運的是，女孩最終沒有當著男孩的面自殘，她渾渾噩噩地呆了整整兩天時間，此時似乎也餓壞了，然後在極度的飢餓之下，她似乎是清醒了過來，又似乎只是出於本能的驅使，開始去找一些東西吃。
她打開了冰箱，發現他們已經沒有吃的了，而他們也沒有錢了。
她咂著小嘴，怔怔地看著男孩，自責道：「彌彥，對不起，我沒有照顧好你，你放心，我這就去弄吃的，你放心好了，我一定就照顧好你的。」
女孩說完話，就出了門，男孩不知道她要去哪裡，也不知道她要怎樣搞來食物，他清楚地記得，他們現在連一分錢都沒有了。
所以男孩很擔心，他擔心女孩想不開，更擔心她會走極端，他就這樣胡思亂想著，此時此刻，相比於吃飯，他更希望女孩能夠平安歸來，他寧願自己餓死，也不想女孩因此受到傷害。
時間漸漸流逝，已經接近中午了，女孩還沒有回來，男孩變得焦躁，他咬牙發力翻轉身體，試圖從床上爬起來，結果最後不過是疼得全身冒汗，無力地跌了回去。
男孩不知道的是，就在他焦急等待著的時候，女孩正從一家琴行里走出來，而在她身側，則是跟著一位五十來歲的富態中年人，他是琴行的老闆，女孩告訴他說自己家裡有一架很好的鋼琴，想要賣給他。
琴行老闆看出了女孩的拮据，所以就想跟她回去看看那架鋼琴，琢磨著壓低價格收購下來。
兩人來到了小區樓下，正要上樓，卻被一個面向陽光的男人攔住了。
「你好，請問是衛茗嫣小姐嗎？」男人走上前，含笑朝女孩伸出了手。
女孩沒有伸手，只是有些畏怯地朝後退了退，小聲道：「你是誰？我不認識你。」
「我叫凌霄，是一名中醫大夫，受張彌彥的父母所託，前來查看一下他的病情，請問您可以帶我上去看看他嗎？」凌霄看著女孩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