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桃兒
“誒，兩位客官請留步，今兒個掌櫃的不在，我們鋪子不開張。”門口的人用扇子攔住了唐昭與阿九的腳步，眯著眼睛說道，仿佛是午覺還沒有睡醒一樣。
但唐昭站在門口往裏麵瞧了一眼，這家店擺放的衣裳樣式與布料都是他都能一眼看出來的老舊與粗陋，難怪生意不大好，可這樣大開著門說不開張也太奇怪了些？
而且那裏麵不是有人嗎？他張望的時候，看見了隱隱約約的人影。
“沒開張的話裏麵的人是幹嘛的？”唐昭懷疑地看著門口的人。
“那是我們鋪子的人，”這人忽然變了臉色，嗓門也大了起來，一臉的不耐煩，“你問那麽多幹什麽？要買衣裳去前麵的鋪子買，別總在這裏瞎轉悠。”
“……嗚嗚……我不要……”
“那是什麽動靜？”阿九敏銳地察覺到了不應該出現在衣裳鋪子的聲音，不顧門口之人的阻攔強行闖了進去，而唐昭也跟了進去。
在他們闖進去的那一刹那，裏麵的人仿佛被驚動了一般，怒罵了門口看門的人的名字，又急急忙忙想隱藏起什麽。
“……我要回家！”
“小丫頭，你爹娘都拿到錢了，就別指望這時候能回去，等改日我給你尋個不錯的主家，主家開恩，你便能帶著數不盡的金銀回家了。”粗啞的聲音循循誘導著，想讓那個小姑娘安靜下來。
而事實上，她也確實安靜了，隻是這時候唐昭與阿九已經來了。
“看來這裏不是成衣鋪，而是人牙子聚集的地方，”唐昭看著那個裝成慈祥模樣的人牙子說道，“若是買賣人口，按律也該是這丫頭自己同意才行，你們就這麽光天化日的搞這些違法的勾當？”
而阿九則看著那個小姑娘，她看上去比她還要小一些，約莫隻有十三四歲，灰頭土臉的，鼻涕眼淚流了一大把，眼圈還是紅紅的，眼睛還是濕潤的，怯生生地看著她。
人牙子上下打量了唐昭一番，頓時便換了一副討好的臉孔，說道：“這位客人，這您可就冤枉我了，是那小丫頭的爹求著我買的他閨女，若不是看他求得著實可憐，我就算強買也不能買個這樣的丫頭。”
人牙子從旁邊的水桶中舀了一瓢水，將那個小姑娘臉上的塵土洗去，露出了她真正的模樣。
那小姑娘，左半邊臉光潔白皙，是豆蔻少女的麵容，而另一邊其實也是如此，隻是猙獰而醜陋的疤痕，宛如毒蛇一般蜿蜒著盤踞在她的臉上，與細膩的肌膚形成鮮明的對比。
“他爹說他這五女兒幼時頑劣，玩火傷了臉，毀了容貌，想找個好人家嫁了也找不到，於是便求著我買走的，”人牙子說著壓低了聲音，繼續說道：“不過，我看啊，那把火估計是他自己放的。”
“你胡說！”小姑娘柳眉倒豎，右半邊臉猙獰的宛如惡鬼，“我爹爹最疼我，來鎮上的路上爹爹還給我買了糖人吃。”
人牙子嗤笑一聲，想說什麽，卻被阿九飛快的打斷了，“既然如此，我來買下這小姑娘可以吧？”
人牙子的眼中閃出精光，真是不枉費他在這兩位看著像是富貴人家不懂事的少爺小姐麵前賣慘，估計這一回真的可以把這砸手裏幾年的賠錢貨出手了，尋思了一會兒之後，他張開五指說道：“至少這個數。”
阿九求助地看向唐昭，唐昭歎了口氣，麵無表情地從荷包裏掏出了五兩銀子，心道，真當他不懂行市？買一個訓練好的丫鬟差不多都隻要三四兩兩，這人牙子看阿九心軟在這裏獅子大開口。
“客官，我說的是五十兩。”人牙子笑嘻嘻地說著，同時又有好幾個彪形大漢拿著環刀從後麵堵住了唐昭與阿九的去路。
“你分明隻給了我爹爹五十文錢。”小姑娘要急哭了，若那時候人牙子哪怕隻給了爹爹一兩銀子她都不會這麽不甘心，她很清楚，家裏確實揭不開鍋了，賣掉她也實在是無奈之舉，可五十文能買什麽，那也太少了，還不如她回去家裏做活，大家覺得她的臉嚇人，她就不出屋子就好了，她就是這樣想著所以才一直沒有順著人牙子的意思，受了許多皮肉之苦。
阿九看著那些人，下意識地靠近了唐昭一些，腦海中的警鈴不斷響起，警告她現在是個危險的局麵，她清楚唐昭很厲害，不然也沒有辦法從狼群的手底下救出她，但這些是拿著武器的人比被馴養的狼群難對付得多，而且這裏還隻有他們兩個人，她又幫不上忙。
逃！逃出去！她的直覺這樣告訴她，她渾身的神經緊繃著導致整個身體都在顫抖。
唐昭神態自若，他並沒把這些空有一身蠻力的莽漢放在眼裏，但是他看見了怕得發抖的阿九，他在心裏歎了口氣，這些其實是他準備給阿九買衣裳的錢，又從荷包裏取出了一張五十兩的銀票在人牙子眼前晃了晃，說道：“五十兩的銀票給你。”
“好說好說，”人牙子雙眼放光，迅速拿走了唐昭手裏的銀票並讓堵著他們的壯漢退後，並將小姑娘推到唐昭身旁，那模樣仿佛是正在出手急於脫手的貨物一般，說道：“以後你就跟著他。”
這一下雖然是風平浪靜地解決了事情，但是唐昭身上已經沒有錢了，他一共就帶了五十五兩銀子還是聽人說姑娘的衣裳都很貴所以特意多帶的，貪心的人牙子拿走了他的銀票也沒把五兩銀子還他，這下好了，隻能打道回府。
“你叫什麽名字？”一直沉默著的阿九在回客棧的路上說了今天的第一句話，唐昭開始覺得這五十五兩銀子花得很值了。
不過在人牙子那裏還很張牙舞爪的小姑娘在阿九的麵前卻沒了那般的氣勢，囁喏地說道：“我叫桃兒。”
回到客棧之後，唐昭便又離開了，桃兒與阿九坐在一處又吞吞吐吐地說道：“我不值得那麽多的錢，他隻給了我爹爹五十文，我親眼看見的，我隻是一個不被人喜歡的妖怪，不值得的。”
桃兒後麵的話越說越輕，眼淚倔強地在眼圈裏打轉。
“沒關係的，方才救你的人是個真正的好人，”阿九看著她，仿佛是在看著自己一般，同樣輕聲地說道：“而且我也是妖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