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唐昭從孟京的氣勢上感覺到了鴻門宴的氣息,他加強了警覺,卻又想孟京不至於如此明目張膽,皇天後土在上,玄帝還在位,孟氏就算是世代為相也越不過皇權,這樣想著二人便笑裏藏刀地回憶起了從前往事。


  而阿九並沒有餐椅到其中,她看著秦眉,秦眉似乎也在看著她,她的眼神告訴阿九,她好像有什麽要說的事情。


  阿九看著秦眉與身邊的侍女說了什麽,然後看了她一眼,便離開這宴會的場所。


  她想著秦眉的眼神,便也從宴席上離開,跟著秦眉的方向走去。


  孟府的宅院裏有數不清的分工明確的下人們,隻是他們與皇宮種的宮女太監們一樣,除了極少數的某些人,其他的大多以把自己當成少說多做的工具為榮。


  所以阿九小心避開了他們的耳目,跟著秦眉的腳步來到了一處空無一人的涼亭。


  秦眉在涼亭中站立,似是本來就在等著她。


  “阿九,你來了。”她輕聲地說著。


  阿九這才有機會近距離地打量秦眉,她的神色不止比從前憔悴,那些張揚而明豔的色彩仿佛都如同蒸發了一樣,一並在秦眉身上消失了


  “怎麽了?你何時入的孟府,怎的連我也不說一聲?”阿九勉強地說笑著,試圖營造一個輕鬆和諧的氛圍。


  然而,此情此景便是注定了沉重,秦眉歎著氣,連笑的力氣也沒有了,說道:“我爹娘他們還好嗎?”


  “還好,當然還好,至少性命無虞。”阿九半開著玩笑半是認真地對秦眉說道。


  “你不必哄我,我人雖在孟府,再難知曉外界消息,但在我入孟府的那天夜晚之前,我爹將所有一切都告訴了我,所以今日即使你告訴他們被菜市口殺頭我都不會奇怪的。”秦眉緩緩地說著,坐了下來。


  “你都知道了什麽?秦郡守做過什麽傷天害理的事嗎?”阿九有些不解秦眉的話,但還是也跟著坐了下來。


  “你還記得那位假冒我爹名聲貪汙將士錢財的施長史嗎?”秦眉轉頭看向她,眉目淺淡。


  阿九點點頭,那是她第一次真正地見識到,即使眸色相同,人們也會相互爭鬥,仿佛是種與生俱來的天賦一般。


  “他死的不冤,不過或者說隻有那被抓到的一回不冤,他從前的種種行徑皆是我爹授意的,根本不存在隻是自己做了官便生出別的心思這種事情。”秦眉說著,一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


  “你還記得那個總和林兄要爭個高低上下的江東流嗎?”秦眉又說起了另一個人。


  阿九當然還記得那個引敵軍入城的雜碎,現在想想還有些義憤填膺。


  “他一個小小軍士,哪裏有那麽大的本事可以直接與蠻族將領對話?那根本是不可能的,隻是我爹授意他去做那個與蠻族溝通的炮灰。”秦眉又說道。


  阿九瞪大了一雙明亮的眼睛,一把抓住了秦眉都手,說道:“秦姑娘,你這話裏的意思豈不是蠻族破城一事全由秦大人所為?那如今秦大人的下場可就算不得了冤枉。”


  “他不冤枉,我剛才所說的這些不過是他曆年所為之中的最渺小不過的一部分,我又怎敢再為他喊冤?”秦眉的臉上露出了些許淒苦,這一刹那,阿九以為她與自己曾經熟識的秦眉已然判若兩人,那具皮囊還在,然而靈魂已變。


  “秦姑娘,你今日隻是想與我說這些的嗎?”阿九看著秦眉等著說出她真正的目的。


  “那封寄往將軍府的邀請函是我來寫的,”秦眉說道:“我找了個理由哄騙了心不甘情不願的孟京,讓他把你們兩個人請來孟府。”


  “所以其實是秦姑娘你想邀請我們?”阿九反問著。


  “正是,”秦眉點頭應下,說道:“我隻我父罪無可恕,也不想為他辯白,隻是若是陛下此行隻罰了我父卻並未嚴懲真正的幕後黑手,我身為女兒心有不甘。”


  “難道說,秦大人所做的一係列事,都是另有人在幕後推動?”阿九懷疑地說道。


  秦眉再次點頭,說道:“我父不過是個替罪羊,他隻是常年為那黑手所牽製,因而無法脫身,隻能聽從對方的命令。”


  “那幕後黑手是誰?”阿九問出了最關鍵的問題。


  一陣涼風吹過,那名字隨著風送入了阿九耳中。


  “孟涼。”


  又是孟涼?阿九心想,這人為何總是與她的阿昭過不去?


  “他早有不臣之心,”秦眉輕聲說道:“那在邊境的布置經營,少說也有十年,而唐昭一去,便打亂了他所有的布局,他豈能不氣豈能不恨?”


  “可是秦姑娘,”阿九又想到了一件事情,說道:“你這口說無憑的沒有證據,也就是我,換作是旁的人隻怕會以為你是在信口胡鄒。”


  秦眉聽到阿九的這句話,臉上才露出了那一點真切地笑容,看著阿九勾起了嘴角,說道:“我有證據,隻是因為被困在孟府,無處去尋。”


  “那可怎麽辦?”阿舅有些心急,她總是不想那些不懷好意的人一直得意。


  “所以阿九,”秦眉看著她的眼睛說道:“你是我在京城最信任的人,我將那些東西的埋藏之所全部告知於你,而你隻要答應我一件事。”


  “什麽事?”


  “讓那個人死無葬身之地。”她的話裏,終於重新出現了邊關大小姐的氣勢。


  阿九回到了宴席上,與唐昭針鋒相對的孟京並沒有注意到他們離開的身形,而孟京後院的女人與孩子們則栽苦心鑽營如何多得一點孟京的關注,所以也沒有人注意到他們的離開。


  阿九就這樣平安無事地離開了孟府,在走的時候,唐昭與孟京這兩個老冤家還麵上和氣地說起了下次再見的事情,讓阿九懷疑他們其實並非對手,而是極好的朋友。


  可是到了馬車上,唐昭就褪去了偽裝,告訴著懷著這種懷疑的阿九說道:“他今日肯如此示弱,隻不過是因為孟蒙在我的手上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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