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二章 避諱
是隔壁牢房一位穿著白色單衣,頭上散著一縷頭發的粗壯漢子。劍眉薄唇,麥色的皮膚,渾身像是出劍的刀鞘,給人一種帶有殺氣的緊迫感。
“何以見得?”李程洵微笑著放下手中的茶盞,然後與之對視。
那人本坐在自個牢房的另外一角,聽得李程洵如此一聞,便走了過來,就席地緊靠著坐在兩間牢房相鄰的木柵欄邊下。
“你分析的很對,那些人敢天子腳下如此行事,肯定計劃周密,手段老練,可是你還忘了告訴他這些人惹不起。”
見李程洵的笑容更甚,那人便更上前一步,挪近一點,聲音小了許多。
“這些被換了的人家定然是非富即貴,不,一定是即富且貴!而且這麽多人,定然後麵還有操縱著一切的大人物。怕就怕,那個大人物聖上不敢查更不敢問罪。
先不說這背後的大人物,就是那些牽連的世家貴族,隨便站出來拔根汗毛都比那個秦大人脖子粗,跺上三腳怕是秦大人連宮牆都還未進便身首異處。
你分明就是在害他。”
李程洵淡笑,也不承認亦不解釋,隻是轉過身,從新拿了盞新杯子,給這位也沏了一杯。
“在下李程洵,兄長呢?”
“原來你就是那個寵妹的衛國公世子!”接過杯子的沈鐸一臉不可置信,又覺得自己剛才所言有些冒失,“在下沈鐸。”
剛才李程洵還人為此人膽識謀略一等,如今看來居然促狹之中竟有些憨。再看看這副身材,少算也有八尺,真是個鐵憨憨。
“在下剛才並無冒犯之意,實乃家中兄弟眾多隻有一個幼妹,自幼寵愛,別家都說府裏偏疼,如此遇到世子便覺得是同道之人。”
李程洵拿了些吃食,將小桌子擺了過來。
“沈兄倒是幸福,家中人丁興旺,我家凋零,餘下隻有舍妹一人,自是要偏疼些。旁人若是說重了一句,我也是不讓的。”
沈鐸點頭,自家兄弟幾個也都這樣。
想起剛才的事,沈鐸不免皺眉。
“秦大人的事,世子是故意為之?”
李程洵歎了口氣,“沈兄見他涕泗橫流著實可憐吧?”
沈鐸點頭,然後想了想又不對,又搖頭。
李程洵見他一會兒搖頭一會點頭,便覺得自己看的沒錯,此人是個將才卻非帥才。審時度勢,卻暢意恩仇,容易感情用事。
不論官場之事,做個言語間的朋友倒是極為不錯。
“沈兄不必顧忌我的感受,直言即可,我不是那般小氣之人。”
沈鐸紅了臉,“確實有些可憐。”
木柱子縫隙不大,李程洵給他遞了個紅豆糕。
“他不可憐,這件事本就是他惹出來的,我想換個牢房,他給我換便可,非得整個這麽大的動靜,還一個一個的篩選,不知道還以為選秀女了。”
沈鐸若有所思的點頭,“他還問過我,想來他是想討好你,費盡心力的討好你。”
李程洵點頭,這點她承認。
“不過這不值得道也,他剛才那見我,想我哭訴,為的不光是讓我拿主意,更多的是轉移那些人的視線。
你以為我不說進宮,他就不進宮稟明實情了嗎?不可能!”
沈鐸一愣,激動地隔著衣服衣服抓住李程洵的手腕,“那一番哭訴就是為了哄著世子你說出進宮稟告之事,他這是要將那些人的視線全部轉移到世子身上?”
這沈鐸力氣真是有點大,李程洵趕緊將手扯出來,一看竟紅了一圈。
沈鐸見了也很是抱歉,“抱歉世子,在下一世情急,沒想到竟傷了世子。”
李程洵擺擺手,表示沒什麽並不介意。
沈鐸心裏更敬佩這位衛國公世子了。
“世子既然知道,為何還要說那話?”
“他不轉移,那些人也不會相信是他挑出來的事,沒想到我文不成武不就,做冤大頭倒是極有資質。”
李程洵細細地把玩著妹妹新送來的玉骨扇,扇骨由極好的和田玉製成,精雕細琢的佳品。想來妹妹見自己用慣了扇麵,如今那把小金扇成了證物,也不知何時可以拿到,這才又送了自己這般極好的物件兒。
“世子莫要妄自菲薄。”
李程洵淺笑,不過事實就是如此。她本就是行走的冤大頭,買個糕點遭人算計,連英雄救美路見不平也要進趟大牢,難道這具身體被蘇陌那個黴神照顧啦?
頂了原主的命格,這日子可真憋屈。
背靠著柱子,左臂搭在小矮桌上,扇子一張一合。
“不管他是不是他的主意,利用我來轉移那些人的視線,既然他這樣做了,必然就要承擔後果。”
然後李程洵輕笑出了聲,“我不光順著他的話往下說了,還安排人暗中護送他到宮中,到時候那人些怎麽想就不關本世子的事了。”
眼裏的算計露出狡黠,她不過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罷了。出了事各個拿她做靶子,真當自己好欺負。
沈鐸點頭,並不反對李程洵的做法。
按照秦樞的計策,將所有的事推諉道世子身上,然後進宮告罪,他早有防備路上若是遇到歹徒受傷,定然原本的罪便無足輕重,他成為了世子黨爭的受害者。
聖上隻會褒獎慰藉,而不是懲罰。
但世子卻讓人去救他,讓那些世家無法出手,那麽這潭水就徹底攪渾了。
一個微末的小小京官居然有如此厲害的人保護,自然是背後有更大的主人,可是既然藏在背後,那自然不是那擺在明麵上首當其衝的衛國公世子。
這樣操縱整件事的幕後主使就夠那些世家查頭疼腦熱查一陣子的了。
世子這招雖然凶險,將自己暴露的徹徹底底,可正因為這樣的徹徹底底,反而製造了一線生機。
四兩撥千斤啊!
沈鐸看著細胳膊細腿的李程洵一臉熱忱。
“世子覺得這件事最後會如何發展?那些牽涉其中的人,會被揪出來嗎?”
見李程洵搖頭,沈鐸有些驚訝,“不會?”
李程洵攤開手,一臉坦白的笑容,“是我不知道。”
兩人都笑了。
“沈兄因何事進的這牢中?”
沈鐸倒是不避諱,一來二去將事情的原委和盤托出。
李程洵聽到商太妃皺了眉頭,“你揍的是商太妃的侄兒趙陽?那家夥可是富貴窩裏長出來的金疙瘩,你把他給揍了,隻是蹲幾日的大牢?”
沈鐸搖頭,“本來這次回帝都是受封,如今被免了驍騎將軍才止住了這場是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