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再生枝節
涼風徐徐，寒意乍起，元湘不由攏了攏身上的衣衫，“好冷…早知道多穿些衣物的！”
她加快了腳步，匆忙消失在宮廊轉角處。
笙和見元湘遠去，也興致勃勃地走進門內開始打包衣物，心中的一切都是向往的樣子，她心情極佳，嘴裏不自覺竟哼唱起歌謠。
“小溪潺潺浣衣紗～竹林裏來生白花～黃屋簷～竹籬笆～誰家白煙升起啦……”
正哼得入迷，大門“砰～”地一聲被推開，嚇得笙和一顫，手裏才折疊整齊的紗衣，就順著纖指滑落至床榻上，她趕緊回過頭，就見夏子桑神色淡漠，一身深藍色衣裙立在門邊。
“子桑姐？”笙和疑惑道，“你怎麽在這兒？”
這裏畢竟還是長明宮，孟攝雖已駕崩，但這裏依舊還是守衛森嚴的地方。
“你今日就要走了嗎？”夏子桑忽略她的疑惑，獨自道。
“嗯！元湘剛出門去玉華宮尋你去了，你來的路上沒有碰見她嗎？”
“並未碰見……”她道。
“那…你跟我們一起吧，我會有辦法讓你出宮的！”笙和快步走到她身邊，明亮的眼睛裏充斥著滿滿的期待。
“我……不了！我雖進宮時間不長，卻也習慣了。”夏子桑眼裏快速閃過一絲猶豫，但還是出言拒絕。
若是……算了……
夏子桑徑自搖頭，笙和目光黯淡了些許。
“我今天來，是想看看你……知道你要走了……”麵對著笙和赤誠的目光，她冰冷的語氣軟了下來。
“子桑姐，那我們出去了安置好，等你想出宮了，隨時來找我，好嗎？”
“……好！”夏子桑猶豫片刻，欣然答應。
兩人相視一笑。
未時，宮門口，大門大開，顧夢言一臉不悅地站在馬車旁，梨丫也隨著主子的模樣，顯得十分不耐煩。
“喂！你搞什麽？磨磨唧唧的，舍不得走啊？”顧夢言見笙和和元湘拖著包袱走來，忍不住厲聲到；
“姐姐久等了！”笙和屈身笑道。
“二小姐，都怪我，要出門了肚子痛…這才耽誤了時辰。”元湘不好意思地賠笑。
“肚子痛？你呀！怕是嘴饞，臨走了又多吃了宮裏的糕點吧！”梨丫可愛的小圓臉見著元湘就忍不住撇嘴。
“你胡說！糕點都在包袱裏呢！我還沒吃……”元湘說著說著，竟看大家都在掩嘴笑她，不由紅了臉蛋，隻有顧夢言一直板著張臉，寫滿了不樂意。
“好了！別磨嘰了！上車吧！”顧夢言疾言厲色。
“顧家小姐請留步呀！”
遠處傳來一男子痞氣的聲音，隻見那男子一身墨藍束腰長衫漫步走來，他高高束起長發，插著青玉簪，顯得精神十足，鬢間留著一縷青絲隨他的動作晃蕩，顯露一絲狡黠；令人驚奇的是，他吊兒郎當的模樣竟能完全壓製住身後跟著一群威嚴的黑甲侍衛。
他走近了，原來是李塘！
他在叫……顧夢言？
顧夢言隨即露出厭惡的表情，“有屁快放！”
“誒！跟你說過多少次了，女孩子，講話怎麽還是那麽粗魯！”李塘仰著腦袋，上揚的眼角痞氣十足，盯著顧夢言便移不開眼。
“你廢什麽話？”顧夢言挑眉道，隨即瀟灑轉身，就要上車，梨丫緊緊跟隨。
“誒！哪天我們再比試一局？”李塘忙喊到。
見他們的樣子，想必是認識有一陣子了。
“手下敗將……何須再比？”顧夢言定住，側過半邊身子調笑道；
“你之前可是七皇妃！我指定得讓著你啊！”李塘沒來由的一句話，說出的一瞬間便有些後悔。
果然，顧夢言徹底惱了，轉身進了馬車，又拉開紙窗：“你要是有種的，三日後辰時，就來我顧家練武場一決高下！到時我與顧家將士好好招呼你！”
李塘聞聲大笑：“哈哈哈！到時候你就知道我有種還是沒種了！”
窗戶砰地一聲被拉上，笙和見了，也拉起元湘小聲說道，“元湘，我們也上車走啦！”
元湘興奮地點頭，兩人正要上車，李塘卻將目光鎖定在笙和身上。
“顧美人怕是要留步了！”他陰陽怪氣地對著笙和躬身，眼神邪魅。
“我？”笙和用餘光掃視周圍，十分疑惑。
“是啊！顧美人！就是你……”
聽他的口氣，這顧美人怕不隻是稱讚她的意思……
元湘瞪大了眼睛看向笙和，正疑惑間，隻見李塘緩緩從懷中掏出皇布，輕笑道，“陛下有旨！”
眾人紛紛跪地，笙和愣住原地，心中預感不妙；
孟鈺這是哪般意思？
在元湘的拉扯下，她才木然跪下。
隻有顧夢言依舊在馬車內不動聲色，李塘也未怪罪，隨她去了。
“顧家三女，德行端正，貌若驚鴻，賜封顧美人！入住夢禾宮……”
美目怒睜，不可置信，笙和聽到此處頓時從思緒中驚醒，死死地盯著那張明黃色的布。
不行……不行！娘親還在等著我團聚……
“啊？三小姐？這是怎麽回事啊？”元湘更是難以置信，大眼睛疑惑地望向她。
車窗因劇烈撞擊發出悶響，顧夢言側出腦袋狠狠罵到：“顧笙和！姐姐對你那般好，沒想到你卻這樣回報她！你真是惡心！”
“砰～”車窗再次撞擊發出響動，笙和轉頭看去，顧夢言早已將窗關閉，她隻瞧見緊緊關閉的冰冷的車窗。
“走！馬上走！”顧夢言在車內大喊，架馬的奴仆左右看看，猶豫片刻，隨即長鞭揮舞，烈馬長嘶疾馳而去……
看著馬車搖晃著朝著宮門外遠去，笙和快速起身，纖指微伸，嘴唇半張，欲言又止……
李塘饒有興趣地做著旁觀者，“顧美人…還不謝旨？”李塘見她失魂模樣，刻意加重了‘顧美人’三個字，一字一字如利刃刀絞。
我該怎麽辦？我不能接受！絕對不能坐以待斃……
太皇太後……對！她答應過我的……
笙和想起與太皇太後的約定，便匆匆領旨謝恩，朝著玉華宮方向大步跑去，元湘緊隨其後；
李塘刻意對著她恭敬行禮：“微臣恭送顧美人……”
來到玉華宮，卻被拒之門外，茫然無措的她隻好跪在宮門口等待，元湘在後麵於心不忍，一遍又一遍的勸說，“三小姐，太後不見，我們就先回去再想辦法吧。”
“我今天一定要見她。”她跪在地上，神情堅定。
元湘勸說無果也不再多言，心一橫，也直直跪地，靜靜陪伴。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直至夜幕降臨，大門才緩緩打開，一女子從裏麵款步移出，笙和的目光急切地向上盯去，竟是淩碧。
“喲！這太後是你想見就能見的嗎！”她鄙夷的目光在她身上四處打量；
這顧笙和竟有那麽多人撐腰！現在先皇已經殯天，眾人議論她與七皇子關係非同一般，但七皇子也已離京，看現在誰還能護著她！
見笙和並不理她，變本加厲，故意重重朝她撞過去，順帶著結實的一腳撞在她身上，“哎呀！”
笙和跪了許久，四肢早已酸楚發麻，這一腳便能使她側倒在地，還好元湘眼疾手快，雙手伸出將她接住，用自己的身子做墊；
“你這個人！不要太過分了！”元湘將笙和扶好，釀蹌著起身，搖搖晃晃地朝她大叫道；
“我怎麽了？我又不是故意的！”
“你分明是故意的！”
“你哪隻眼睛看見我是故意的了？”
“兩隻！我兩隻眼睛都看見了”
兩人怒目相對，各不繞人，爭論的聲音越來越大，宮門再次打開，“還敢喧嘩！”
張嬤嬤的聲音傳來，笙和平靜的目光才泛起點點漣漪，緊緊盯住她；
至此，爭論的兩人才停下嘴，各自收斂，淩碧則一副小人得誌的模樣，跑到張嬤嬤身旁，“姑姑！我在幫太後解決麻煩呢！”
“誰讓你多管閑事，我交代你的事情還不快去做！”張嬤嬤的語氣緩和，便可看來這聲‘姑姑’是真‘姑姑’。
“諾！”淩碧反應過來，應聲而退，走時還不忘得意地向元湘投來目光；
元湘看她得意的模樣，在原地被氣得直跺腳，但卻不是為自己；
張嬤嬤居高臨下，隻是淡淡垂下目光，慵懶地聲音輕輕道，“你隨老奴進來吧！”
笙和聽後甚至有些興奮，元湘則忙去扶她，“三小姐，小心點！”
“嗯！元湘，我們走吧！”兩人互相攙扶；
走進那扇打開的宮門之中，映入眼簾的依舊是整齊修剪過的一草一木，形成一條條綠色的線，永遠不被肆意生長，永遠被禁錮在那條穩固生長的框內，這些線條指引著她來，會不會也能指引著她去？
這裏會不會承載著她所有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