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隻有三天時間
王長庚已經豁出去了,他沉聲道:“陛下所言不錯,帝王無家事,神器傳承為王朝大事,濮王長子,自幼聰明,又隨蜀中名士楊奇學習多年,德行操守樣樣優秀,堪當太子之位,如今宮中不穩,欽天監夜觀天象也說紫薇黯淡,熒惑將出,陛下該當為社稷著想,早日定下東宮之位。”
李昶躲在幕後聽到這裏已經痛苦的閉上了雙眼,這個王長庚死定了,他以為剛剛鬼神顯靈,趁著皇帝心神失守曉之以大義,再以百官之威脅迫,皇帝必然會妥協,可他的如意算盤完全打空了,紫薇黯淡這種大逆不道的話都說了出來,真是年老昏聵。
皇帝終於不再仍耐了,他站起身子,冷笑不止,“好一個忠心耿耿為社稷著想的王大人,真是令朕大開眼界,你以為一群跳梁小醜使用奇淫技巧造出幾個鬼影就能嚇破朕的膽子?”
“朕少年既即位,什麽樣的風浪沒有見過,莫說不過是有人裝神弄鬼,便是真的有鬼,朕身為九五之尊,也敢手持天子之劍斬落他的頭顱,你身為尚書令,貴為朝廷一品大員,食君之祿卻不擔君之憂,竟然昏聵到以鬼神之說來混亂帝心,枉你讀了一輩子的聖賢書,衍聖公所言不語怪力亂神當真半點也沒記在心裏麽?”
“若是信奉鬼神便可天下太平,那麽如今坐在龍椅之上的便該是和尚和道士,而不是朕!”
他氣的手指發抖,指著王長庚滿臉的憤怒。
“還有你們,你們那個是傻子?一個破綻百出的把戲就能讓你們進宮來責難於朕,所作所為形同逼宮,你們的眼裏還有朕這個君父麽?”
王長庚滿臉灰敗之色,他明白,自己太急了,皇帝完全是有備而來,自己的設想完全錯了,自己錯的一塌糊塗。
皇帝冷冷的看著他們三人,“太祖遺訓,禮不下庶人,刑不上大夫,朕今日便先恕了你們的罪,三日後,朕會讓你們親眼看著你們那些所為的鬼神在你們的眼前被打回原形,屆時朕倒要看看你們有何麵目再見朕!”
“劉獻,把王老大人扶回府中!”
早已清醒過來候在宮外的劉公公聽到皇帝的吩咐趕忙進來,把麵無人色的王長庚扶了出去,陳李二位也打著擺子告辭了。
等他們都出去後,皇帝看著窗外幽幽道:“李愛卿,你隻有三天時間,三天內朕要你找出凶手,當著滿朝文武破了這鬼神之說,否則朕的臉就丟大了。”
李昶從幕後走出躬身道:“臣定當竭盡全力。”
皇帝擺擺手,“不是竭盡全力,而是務必完成,朕輸不起。”
李昶神情一凜,沉聲道:“臣領旨!”
皇帝和李昶都很清楚,三天時間已經是極限,濮王一脈費盡心機營造的大好局麵不可能就這麽輕易放過,王長庚隻是一塊探路石。
廟堂是一個博弈場,沒人能夠一手遮天,包括皇帝也不可能違背所有大臣的意誌,過繼皇子之事遲早還是會發生,因此他選擇了最冒險的方法,三天後李昶破了案,皇帝便可以借追凶之由向濮王發難,屆時濮王即使不死也得脫層皮。
皇帝寧可借著自己的威壓喝退王長庚,都不願意把於洋的驗屍結果說出來,這說明他要下死手。
李昶從立政殿走出來的時候看了看頭頂的日頭,初冬的暖陽不是太刺眼,他輕輕的眯起了雙眼,三天,實在是太短了。
皇帝把自己逼到了死角,與此同時也把李昶推到了風口浪尖,李昶深吸一口氣,他很討厭這種陷入權利漩渦的感覺。
匆匆走回停放宮女屍體的地方,隻見於洋坐在一旁發呆,聽到李昶的腳步聲回過了頭。
“我突然覺得很可笑。”於洋看著李昶笑著說。
“我分明親手驗出了這個宮女是人為殺害,剛才竟然會懷疑真的是鬼神作祟,想來適才牆上鬼影應該是有人用奇怪的法子造出來的。”
李昶看著他笑而不語,於洋從來都是個很聰明的人,但是聰明人往往有個通病,那就是太相信自己,好在他這次選擇了相信自己的驗屍結果,而不是眼睛。
“我們隻有三天時間找出真相,甚至還要更短。”李昶開門見山。
“包括牆上那三段畫麵?”
李昶點了點頭。
於洋翻個白眼,向後一仰躺在地下有氣無聲道:“我是不是上輩子欠了你的了?”
李昶笑著搖搖頭道:“我和陛下領了旨的,三日後找不出真相,主辱則臣死。”
“這麽嚴重?”
“皇上和百官博弈,而你我便是勝負的關鍵,你說嚴不嚴重?”
於洋一激靈起來道:“怎麽查?”
“恐怕還得勞煩你解剖那位娘娘的屍體了。”
於洋道:“可如果真的是瘋症,根本驗不出什麽的。”
李昶搖搖頭道:“我懷疑她攝入了某些使人行為失控的藥物。”
於洋點點頭,隨即又道:“那你呢?”
李昶看向後宮方向道:“也許我該去尋找那個在案子中一直若隱若現的人了。”
“事急從權,咱們這便分頭行動,你且去驗屍,驗完後遣人來告訴我。”
於洋點頭應下朝停屍的地方走去,李昶則徑直朝紫宸宮走去。
靜妃娘娘因黑貓事件而臥病在床,故而並未親眼目睹今日牆上怪事,宮奴們也沒人敢多嘴說什麽,他們擔不起嚇壞貴妃的責任。
李昶此刻正站在紫宸宮外等靜妃召見,時間緊張也顧不了許多了,許是皇帝下了密旨,一會兒後那個宮女便出來道:“李大人,娘娘讓您進去。”
李昶道聲多謝便匆匆走了進去,進去看到靜妃坐在前廳,連忙跪倒在地道:“臣李昶參見娘娘,隻因查案不得不打擾娘娘,萬望娘娘恕罪。”
靜妃輕聲道:“李大人請起,你也是為陛下解憂,本宮自該配合。”
李昶起身坐下,心道靜妃娘娘賢惠通情實是不虛,看了一眼靜妃的臉,隻見臉色略白,眼眶微黑,想來這幾日休息的並不好。
“李大人有什麽疑問便盡管問,本宮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李昶道:“那臣便開門見山了,不知娘娘可知那個死去的宮女何事又因何事而來到了紫宸宮?”
靜妃蹙起眉頭仔細想了想道:“宮中奴婢甚多,本宮本不可能記得住一個小宮女,隻是這個小娥有些特殊,所以本宮便真還就記得她。”
“大概一年半以前,那時本宮還不是貴妃,一日從禦花園散步回來,在途中看到一個宮女躲在角落哭哭啼啼,便差人命她過來,詢問她為何事而哭泣,她對本宮說他是劉娘娘的婢女,今日隻因端茶打翻了茶杯,不小心弄髒了劉娘娘的蜀錦宮裝,便被劉娘娘鞭笞了一頓,還逐了出來,說著翻起自己的袖子,上邊密密麻麻的都是藤條抽打的印記。”
“本宮覺得這孩子可憐,本想收留,卻又因為劉娘娘一向對本宮存有敵意···”
說到這裏她有些赧然,尷尬的笑了笑接著道:“所以本宮對她說,讓她回去認個錯,求個原諒,誰知這孩子哭得更淒慘了,跪在地上不停的磕頭,說實在是怕了被鞭打了,又素聞本宮寬厚,希望本宮收留,她磕的額頭的紅了,本宮心中不忍,便收留了她。”
李昶道:“娘娘當真是宅心仁厚。”
靜妃笑笑,“李大人謬讚了,都是些可憐人,能幫則幫。”
“那不知這個小娥到了紫宸宮可還乖巧?”
靜妃道:“挺懂事的,隻是具體的隻怕李大人得問問和她相處不錯的宮女,本宮對她私下的行為便知之甚少了。”
說著扭過頭對身後那個宮女道:“小冬,你與李大人說說小娥私下怎樣。”
那個宮女躬躬身子對李昶道:“回李大人,小娥私底下人挺機靈,愛說話,對紫宸宮裏很多規矩都問的很詳細,然後做事情也滴水不漏,要不是奴婢是自幼跟在娘娘身邊,隻怕很多事做的還沒有她貼心。”
李昶點點頭,然後頓了頓向靜妃問道:“敢問娘娘那隻黑貓養了多久。”
靜妃聽到黑貓,表情微僵,臉上半是驚懼半是惋惜,緩了緩道:“本宮養了三年了。”
“它平時凶麽?”
靜妃堅定的搖搖頭道:“不,那貓兒乖得很,平素叫都不怎麽叫,隻會窩在本宮懷裏睡覺,就連下人們偶爾逗弄都不撓人。”
李昶眯了眯眼睛,“那這隻貓一般都在哪兒玩耍?”
靜妃想了想道:“它很懶,除了賴在本宮懷裏,幾乎哪兒都不去。”
李昶點點頭,隨即蹙著眉頭想了起來,靜妃看他皺著眉頭半天沒動靜,無奈的搖了搖頭,她素聞這位李大人破起案子來廢寢忘食,沒想到今日親眼得見,居然在自己的麵前走神,身後那個宮女剛要出聲提醒便被她製止了,她想看看李昶能走神多久。
李昶把這幾日獲得的線索在腦子裏串了個遍,他覺得離抓住那條線越來越近了,然後好像感覺有人盯著自己看,緩過神定睛一看,隻見靜妃似笑非笑的盯著自己看,暗道一聲壞了,急急忙忙道:“娘娘恕罪,臣適才想案子想的入了神,以至於在娘娘麵前走了神,萬望娘娘恕臣不敬之罪。”
靜妃掩嘴笑道:“本宮素聞李大人破案之時不眠不休,今日親眼得見,算是信了,陛下有李大人此等臣子是陛下之幸,本宮焉會怪罪。”
李昶連道不敢,甚是尷尬,靜妃身後那個小宮女一臉憋也憋不住的想笑,略微狼狽的告辭了靜妃,趕忙退出了紫宸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