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蒸骨驗屍
於洋道:“雖然程序比較繁瑣,倒不至於太難。”
李昶也不廢話,把那幾件飾物放好,交給一個衙役後便著令其他幾個衙役抬來擔架,將屍體裹在草席裏,然後用擔架抬回府衙。
“趙捕頭,令人回城張貼告示,寫清楚死者基本體征,如有死者家屬來認領,馬上回稟於我。”
趙捕頭抱拳道:“大人放心,卑職一定辦妥。”
李昶接著道:“張貼告示一事讓其他人去做便是,你帶上張五,隨本官沿著河道往上遊走一趟,看看能發現些什麽。”
說完扭過身對於洋道:“屍體已經往府衙抬起,你便隨他們回府衙驗屍,我和趙捕頭看看能不能尋到第一案發現場。”
於洋沉吟一下道:“看屍體死亡時間,自然是在大雨之前,前幾日連降大雨,即便是遺留了痕跡,隻怕現在也被銷毀了個差不離,你們多半是無功而返。”
李昶輕歎一口氣道:“姑且去看看,即便尋不到痕跡,也試試看能不能尋到屍體來源。”
於洋點了點頭道:“那我便先回去清洗屍骨了,驗屍需要的時間不短,我得早作準備。”
“恩,你且去罷。”
於洋輕“嗯”一聲,轉身和那幾個抬屍體的衙役一起朝府衙走去。
屍體一抬走,周圍看熱鬧的人群便也散去了,趙捕頭喚過張五,李昶開口道:“張五,死者極有可能是在上遊某處死去的,本官想要沿河道找尋一下有什麽可疑的地方,你對此路極為熟悉,便隻好煩勞你陪我們走一趟了。”
張五謙恭道:“大人客氣了,小人這便帶大人走一趟。”
說著話,張五打先,幾個人便沿著河道朝上遊一路走去。
於洋回到府衙後,讓衙役把屍體停放在後院的房裏,對一個衙役吩咐道:“先備一大缸清水,再去買一把紅油紙傘和二升烈酒一壇釅醋,然後讓兄弟們去後院挖一個長五尺,闊三尺,深兩尺的地窖,備好木炭和一個盛放枯骨的簟子,稍後我有用。”
衙役雖不知何用,還是趕忙應了一聲便去購置了,獨留於洋一人在房中。
一會兒後,兩個衙役抬進來一大缸清水,於洋穿戴好褂子手套,悶聲道:“就放在屍體跟前。”
水放好後,正欲動手,掃了一眼候在一旁的那兩個衙役,猶豫一下道:“你們兩個最好還是出去吧。”
那兩個衙役雖然被屍臭熏得夠嗆,還是道:“頭兒讓我們隨您回來幫忙,我們在一旁打打下手也好。”
於洋頭也沒回道:“你們幫不了什麽忙,一會兒吐了反而添亂。”
兩個衙役壓根也就不願在這待著,他們也不是第一天認識於洋,知道他驗屍的時候一般人受不了,也沒再僵持,便退了出去。
待他們出去後,於洋走到了屍體旁,開始著手去除屍體身上的衣物,因為高度腐爛,胸腹間的衣物已經粘連在了腐肉上,處理起來很麻煩,於洋從箱子裏去了大號竹鑷,一手揭起衣物,一手那竹鑷清理和屍體粘合的部位,靜悄悄的房間裏不時傳出布肉分離的聲音。
於洋查驗的很仔細,逐寸剝離的衣物他都仔細驗看了一番,最終沒有發現衣物上存在斷裂麵十分齊整的地方,因為死者所穿衣物是絲質的料子,如果是在屍體流動過程中被硬物劃破,衣物上的破損處就該留有毛邊,事實也證明死者的衣物上這種毛邊痕跡很多,但如果是被利刃割裂,衣物便會很齊整,既然死者衣物上沒有齊整的斷裂麵,這就說明衣物沒有被利刃割破過,也就在一定程度上排除了利刃致死的可能性。
單單清除這些衣物就花去了一炷香的功夫,等到全部衣物處理完畢,屍體完整的樣子便暴露在了於洋眼底。
凡人身死後,若天氣悶熱潮濕,在野處擱置三日左右,屍體便會從內到外潰爛腐敗,在此期間屍體會呈現膨脹變形的狀態,腹內脹氣由於宣泄不出,會高高脹氣,更有甚者會撐破肚皮,令髒腑暴露於外。
而這具屍體先是在河中浸泡,後又在河灘曝曬,此刻胸腹上皮肉皆已潰爛殆盡,隻餘內裏尚未完全腐去的髒器,揭去衣物後,腹腔中盡是蛆蟲,令人作嘔,這表明死者死去最少也有五日,於洋視若無睹,從缸裏舀出一大瓢清水,直接澆在了屍體身上。
那些屍體上依附著的蛆蟲有些被清水一衝,掉落在了木板和地麵上,如今屍體皮肉高度潰爛,想要從這方麵查驗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即便有刀傷或者其它肉體傷害也都被蛆蟲損毀的一幹二淨,唯一的辦法便是查驗骨頭,因此清理屍體非常必要。
一大缸水足足用去了一半,屍體身上的大部分蛆蟲和一些潰爛厲害的腐肉才被衝洗掉。
頭部的頭皮本就和顱骨有了分離,被水一衝,分離的更加厲害,於洋在野外初驗之時便發現屍體的身體有多處骨折,雖然不排除死後所造成的,但是於洋粗略觀察後總覺得好幾處傷痕像是生前產生的。
衝洗完後,於洋從箱子裏取出了一柄小刀,開始清理那些屍骨斷裂處的腐肉和筋脈,這是一項精細活兒,足足清理了好一會兒,於洋才抬起身子,長舒一口氣,然後走到屍體頭部,將頭皮從顱骨上徹底剝離了下來,然後再用清水衝洗了一下顱骨,最後拿麻穿將屍體斷裂分離的骨節固定了起來。
整個過程中,除卻那個購置驗屍所用器物的衙役回稟了一聲,沒人打攪。
將這一切做完,於洋推開了房門,門口那兩個衙役一直守著,見於洋出來,齊齊看向於洋。
“地窖挖好了吧?”
“於公子,早已挖好。”
於洋抬頭看了看頭頂的太陽點點頭道:“你二人去屋裏將屍體抬到後院,然後將柴火木炭放進地窖裏,點燃炙烤。”
那兩個衙役應了一聲,然後邁步走進了屋中,還不等於洋回頭,就聽見裏邊傳來了幹嘔聲,於洋有些不自然的咧了咧嘴,忘了把屍體蓋上了。
兩個衙役把屍體抬出來路過於洋的時候,都是低著腦袋,神情有些莫名,滿地的蛆蟲腐肉,一具腐屍被處理成那個樣子,肢體和腦袋上的好多肉都被剔了,什麽人才能忍者惡心下得去手啊,以後還是盡量離於公子遠些好,那兩個衙役心中暗道。
將屍體抬到後院的地窖旁,於洋讓他們把準備好的簟子放好,然後把屍體挪在了上頭,最後將地窖裏的柴火點燃,靜等柴火燃盡。
一會兒後,地窖中柴火燒盡熄滅,於洋讓幾個人將地窖裏零星燃著的火撲滅,取過烈酒和釅醋,依次潑在了地窖中,一時間地窖上水汽繚繞。
“將屍體放在上邊。”
兩個衙役抬起簟子,把屍骸端端正正的放在了地窖之上,於洋又取過一張新的草席,蓋在了屍骸之上。
旁裏幾個衙役看著籠罩在煙霧裏的屍體,滿臉好奇和不解。
“你們在這裏看著,不要讓旁人或者貓狗擅動,我去清理一下自己身上的臭味。”
於洋說罷,自顧自的轉身離去了,他近距離接觸屍體時間最久,身上自然會有惡臭,既然屍體處理完畢,就該去清洗一下。
而此刻的李昶正隨著張五和趙捕頭朔流而上,在已然潰去的堤壩旁查看,堤壩不出張五所料,已經完全被衝垮,由於雨停了已經足足一天,水量大大下降,露出了下邊的堤壩,是一個很小堤壩,張五說是早先的村名為了防汛自發修建的,上邊隻有很窄的一條小徑,李昶環顧了一下四周環境,發現此處極為荒僻,而且道路極為崎嶇,他們一行幾個男人步行都走的很辛苦,而那種打扮的婦人沒理由到此處來,至於死後拋屍此處,也不太可能,此地雖然偏僻,但是路途不允許車馬通行,即便是步行背負屍體,行走也極為困難,城郊有其他更好的拋屍地點,沒理由非得費這麽大的勁選擇此處。
李昶看了看堤壩往上的地方,隻見河道越來越寬,而兩旁的地勢也開始陡峭了起來,觸目所及處便是一條峽穀,右側是一座立仞山,上邊隻有崖柏孤鬆,落雁飛鳥,別無他物,而左側便是張五所說的梅嶺古道,這條古道往北而去,直通江北官道,李昶望了望左側山道,眯了眯眼睛,如果確係謀殺,這條古道便是最有可能的案發現場。
死者在古道之上被殺,或者在其他地方被殺,然後順著古道崖邊,將屍體推落河中,恰逢連降大雨,衝毀了此處河堤,致使屍體順著河流漂到了下遊,這是最合理的可能性。
隻是如於洋所說一般,即便確實如此,連降大雨之後的古道之上不可能再留下任何痕跡了,查勘也隻能是無果,想通這一節後,李昶轉過頭對趙捕頭和張五道:“好了,咱們這便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