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46章 兩個世界

  都說世上好人多，這話沒錯，看，這不除了他們，還有不少來慰問獻愛心的人。有跟他們一樣，帶著自己目的來的，也有給無聊的自己找點事做的。


  有學生，有社會上的人，更有和睦的一家幾口人。


  顧依言看不太懂，這裏的孩子都失去了家人，都缺失了家人的愛，你們卻帶著家人和愛，來獻愛心，確定不是添堵？


  苦笑一聲，天知道她有多幸運，沒有像這裏的孩子過著機械一般的生活，麻木的接受早已經被人安排好的一切。更是遇見了，她這輩子唯一的，最愛的人。


  希望老天厚待了她一次，就請再愛她一次，哪怕這一次用盡她這輩子所有的幸運也值得。


  “依言，想什麽這麽入神，走吧，他們都進去了。”


  顧依言回神笑笑，“沒想什麽，走吧師兄。”


  福利院專門準備了用來招待這些獻愛心人的住所。顧依言跟著楊帆去房間將東西放下，然後去看那些還不知事的孩子。


  畢竟，這樣的孩子更容易掌控，隻要有好吃的好玩的，他們就能開懷大笑，既能讓院方有麵子，也能讓訪方有成就感，一舉多得的事。


  至於那些已經長大懂事的孩子，被安排在一隅，做著被安排好的事或學習。他們懂人情世故，懂人情冷暖，更懂他們和其他孩子的不同，他們有更加明顯且不容易控製的喜怒哀樂，被放出來的不控性太多，丟麵子事小，惹禍事大。


  所以，他們現在，待在一個被動的愛和幸福鑄就的牢籠裏。


  顧依言沒興致和這些小孩玩鬧，也沒興趣看愛心人士奉獻愛心。


  悄悄離身，去了另一頭。


  穿過林蔭小道，身後的歡聲笑語越來越小，鬧哄哄的腦子，也漸漸安靜了下來。


  找了個小長椅坐下，感受片刻的安寧。


  六月的驕陽從樹林縫隙中投映到地麵，折射出一道道銀白的光，知了一聲接一聲不知疲憊，顧依言聽得也不覺厭煩。


  休息好了，又往深處走，這裏的樹林似乎更密集一些，隱隱還有人聲。


  不高不矮的舊樓在樹林裏若隱若現，近了，能看到它斑駁的牆麵，人聲也越漸嘈雜。


  “打死他，這個小雜種，跟他爸爸一樣，手腳不幹淨，打死他。”


  一群十、四、五歲的少年少女圍在一起，人群裏，鼻青臉腫的孩子一聲不吭，一雙眼睛，滿滿的惡意，是對這群打罵他的人懷著惡意，也是對這個世界的惡意。


  看熱鬧的人不少，似乎是家常便飯的事，看看，也就算了，沒有人上去幫忙或是勸說，有的，甚至同仇敵愾，也想上去踹兩腳。


  打得累了，少年少女惡狠狠的警告一番走了。


  獨留地上的少年舔著嘴角的血跡，眼裏的惡意更甚。


  顧依言不怕這樣的眼神，比這更恐怖的她也見過，沒什麽好怕的。


  一步一步靠近，雙目平靜，直視少年。


  少年狠瞪顧依言，像隻受傷的狼，想要和敵人同歸於盡。


  顧依言笑了，想到了他們曾經的光輝。


  少年很憤怒，“笑吧，總有一天，我要讓所有人都哭著求我。”


  顧依言蹲下，嘴角的笑意還沒有散去，“我殺過狼，是長在荒山野林裏真正的野狼，那時候它受傷了，眼睛瞎了，很憤怒，想要找我的同伴同歸於盡，我當時又怕又怒，衝過去，將它打死了，你信嗎？”


  少年不明白顧依言的話是意有所指，還是真的是事實。“你不是這裏的人。”


  “對，不是，”順勢在他旁邊坐下，也不在乎地上髒不髒，“我是大學生，參加了一個新聞編輯社，今天跟著社團裏的師哥師姐來這裏看看你們的生活，然後寫一篇報道。”


  少年冷笑，“那為什麽會來這裏，想要寫我們嗎？嗬，寫了也不會讓你發表出去的，外麵那些笑聲才是你們該寫的。”


  顧依言點頭，“我知道，隻是不想寫，那邊太吵了，過來清靜清靜，不過，好像事與願違。”


  少年轉開頭不說話，顧依言笑笑也不在意，“你是幾歲來這裏的？”


  也不知道怎麽的，向來活得跟老鼠一樣，常常躲在角落，不言不語的少年，竟是願意和顧依言做一次交流，“你想要寫我？真好笑。”


  顧依言搖頭，“我說過，不想寫，外麵的歡笑不想寫，這裏的孤獨冷漠也不想寫。”


  “那你問來幹什麽？”少年不懂了。


  “好奇啊。”顧依言眨眨眼，很真誠。


  少年看她一眼，“十歲。”


  十歲啊，好巧，“可惜了，你沒感受過外麵的歡笑，如果你跟他們那樣大的時候進來，說不定還能感受感受。”


  少年滿眼鄙夷，“不稀罕。”


  顧依言勾唇，“聽他們剛剛的意思，你爸爸是小偷，然後被人打死了。”


  少年猛然躥起身，露出了尖利的爪牙。


  顧依言隻是平靜的看他，“生什麽氣，不是就不是，坐吧，我好久沒有和人聊天了，和我聊聊唄。”


  少年不動，渾身繃得緊緊的，給自己築起了僵硬的外殼，就跟那時候的雲墨一樣，莫名的，讓顧依言的心軟了幾分，也不強求他坐下。


  轉過頭，看著層層的樹林。


  “十歲那年，在一個雷雨夜裏，我失去了爸爸媽媽。然後被送到了舅舅家，舅舅舅媽一直以來和我爸媽都不對付，他們將我的救命錢搶了之後，又將我賣給了人販子。也不確定是不是他們賣的我，反正最後我是到了人販子手裏，每天挨打挨罵挨餓，還要關小黑屋，那段日子，我覺得是地獄，我永遠也逃不掉的地獄。”平靜得沒有任何波瀾的敘述，似乎是在說別人的故事。


  少年不自覺的放鬆了身體，看著顧依言，“那你……”


  顧依言笑了，“我很幸運，遇到了我的天使，過上了公主一般的生活，他寵我，護我，照顧我。然後我還遇見了很多朋友，我們一起玩，一起鬧，一起闖禍，一起拯救世界。可不管我做什麽，我的天使都縱容我，支持我，陪著我。”


  少年皺了眉，握緊了拳，轉身想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