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衝突
重新開始學校生活後，林暮感覺過去的一部分自己正在悄悄地重現。看著粉筆在黑板上劃下一道道弧線，聽著耳邊清脆歡快的嬉笑聲，好似過去的時光又重新對她顯顏，她也漸漸地不再感覺到自己是在虛飄地生活了。
隻是每天回到她的居所時，那一張張猜疑監視的臉，那仿佛快要凝結起來的氣氛總是會把她打回原形。
每當這種時候，林暮都會把自己關在房間裏，看著窗外的日暮和星空放空自己。而每次放鬆自己的思緒時，林暮也不由得會想起在學校裏看到的喬安娜。
她被孤立了。
若說以公主這樣的身份，到哪裏都應該是被前呼後擁的，可偏偏她身邊的人也都是權貴家的孩子，對她這樣的身份並不十分巴結和敬畏。
也許仆人和一些身份等級低的人會對她笑臉相迎，可換做這些同樣驕傲的孩子們，他們隻會不屑一顧。
但每每看到喬安娜孤孤單單的被隔離在人群之外的時候，林暮又不由得開始同情她了，盡管她們一直都不對付。
不過林暮更清楚的是，喬安娜絕對瞧不起她的同情。她這番惻隱之心，叫喬安娜知道了隻會覺得是恥辱。
她們就這樣熟視無睹，不再針鋒相對，以一種詭異的和諧相處著。
直到，一個下午的大課間，照例是他們去操場運動的時候。平日裏大家都會各自結隊做喜歡的運動，互不幹擾。但今天大家卻都不太專心，視線都在朝著操場一角的單杠旁看去。
林暮本來是和幾個女生在一起打羽毛球的，但當發覺大家的眼神都在往一處瞟時，她也就跟著一同望去。
視線的盡頭，喬安娜正背對人群獨自在單杠上壓著腿，她穿著一條淺色的運動褲，大腿根部有一塊紅色的汙跡格外顯眼。
林暮下意識朝周圍其他人的臉上看去，他們有的人裝作沒看見，有的人在暗自哂笑，有的人甚至還故意叫了別人一起來看。
林暮有些忍不住了，放下球拍朝喬安娜走去，她身邊的女生卻急忙拉住了她。
“你幹什麽去啊？你不會是想去幫她吧？”
林暮：“是啊，我就是想去幫她。”
“你忘了她是怎麽對你的了嗎？而且就算你幫了她，她也絕對不會感激你，說不定還要反過來埋怨你呢。”
林暮微微歎了口氣，將握著自己手臂的手輕輕抓開：“我知道，我也沒期待得到她的感謝。”
說完，林暮就一邊脫著上衣外套一邊朝著喬安娜大步走去，其他人見此場麵都不禁停下了手腳的動作，好奇地看向她們。
“你例假來了，拿這個遮一下後麵吧。”走到喬安娜身邊後，林暮就抬手把上衣外套遞給她。
聽到林暮的聲音，喬安娜先是下意識驚奇又不悅地回頭，而後才開始反應林暮所說的話。
喬安娜即刻放下腿，臉上閃過驚慌之色，手下意識地護在了身後，同時轉身麵向操場上的人群。
此刻操場上的人都在興趣盎然地看著她們，許多人臉上還是一副看好戲的樣子，喬安娜見此不禁怒從中來，轉向林暮吼道：“要你來多嘴提醒我？我自己不知道嗎？”
被喬安娜這麽一吼，林暮閉著眼歎了口氣，努力心平氣和地說道：“知道的話就趕緊擋一下吧。”
喬安娜的怒意不減，眼中卻漸漸泛起了紅：“我用的著你來施舍我？就算我不擋，他們誰敢多說一句？”
林暮有些煩躁地抬手抓了抓自己的頭發，把衣服硬塞給了喬安娜：“擋不擋你自己看著辦，要是嫌衣服髒你就扔了吧。”
說完，林暮就轉身離去，喬安娜憤怒的聲音仍在背後響起：“你裝什麽瀟灑啊？搞得自己像什麽救世主一樣。”
林暮不去理會喬安娜的嘶吼，也不再走向剛剛打羽毛球的地方，而是徑自走回了教學大樓。
操場上的其他人則是一邊看著林暮離開，一邊又看著喬安娜的反應。
喬安娜眼裏含著淚，但還是怒氣衝衝地朝他們喊道：“看什麽看啊！”
大課間結束的時候，林暮的同學們也都紛紛回班。看著林暮麵無表情地看向窗外，他們不由得都湊上來表達關心。
“你還好吧？我剛剛都說了不讓你去了，喬安娜就是那樣一副目中無人的德行，你幫她她還要反過來罵你。”
林暮把目光從窗外的風景中移回，看向她身邊一個個關心的麵龐：“我沒事，這是我和她的私人恩怨。”
“哎呀你就是太心軟，對待她這樣囂張跋扈的人，就不能理她，不能對她示好，讓她自己高貴去吧。”
說這話的人語氣激昂，林暮反倒被她逗笑了：“好啦，我知道了。”
上課鈴聲很快就響了，大家都回到座位開始上課，這件事情也算是告一段落。不過林暮卻總是忘不了喬安娜轉頭時那個驚訝又羞憤的眼神。
放學的時候，林暮刻意走的很晚，目的就是不想跟喬安娜撞上。但到頭來還偏偏是遇上了，隻不過是林暮單方麵的。
因為此刻人已經走的差不多了，林暮朝喬安娜班級的窗戶望去時，隻看到喬安娜趴在桌子上，肩膀一抖一抖地，明顯是在哭。
林暮在她的腰上腿上都沒能看到自己的上衣外套，看來喬安娜還是丟掉了，不過林暮對此也不感到意外。
她隻是對此刻卸下剛強外表的喬安娜有些說不出來的情緒，有同情，有埋怨，也有一些微不足道的感同身受。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一張麵具，平日裏總是用自尊和驕傲讓那張麵具保持體麵。可當獨自卸下那張麵具時，看到的卻總是疲憊而不堪一擊的自己。
林暮並沒有驚動喬安娜，隻是悄無聲息地離開了。經曆了這件事情，她也不知道她們下一次見麵時還能否維持之前的和平。不過那也不重要，反正之前的和平也都是表麵上的，隻需一個小小的導火索就能點燃她們之間不和平的火。
思來想去，林暮還是決定把喬安娜在學校裏的狀況告訴喬安柏。她雖不是那麽愛管閑事的人，可她覺得喬安娜這樣被孤立下去也不是辦法，況且喬安柏也的確對她照顧頗多，她理應做出自己的回饋。
這樣想著，林暮就主動約了喬安柏見麵。見麵的時候，喬安柏顯然有些開心。這麽長時間相處下來，林暮已然意識到了喬安柏對自己有些不尋常的心思，不過喬安柏既未挑明，她便也裝作不知道了。
“這麽晚了，找我什麽事啊？”喬安柏的語氣有些輕快，嘴角也勾著含蓄而溫柔的笑。
林暮：“我是想和你聊聊喬安娜的事。”
“安娜？”喬安柏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你們之間又發生什麽了?不是聽說你們最近相處的還可以嗎？”
林暮：“是還可以，但是有一件事情我必須向你說明。”
喬安柏：“什麽？”
林暮深吸一口氣，緩緩說道：“她在學校是被孤立的，而且據我觀察，這應該已經是很長一段時間的事情了。”
林暮說著，喬安柏的表情就越來越凝固，之前溫柔的笑意全無。
林暮：“我想知道，你知道這件事情嗎？”
喬安柏：“其實大概知道一點，但安娜每次回來都不會表現出什麽，我便也沒有話口去主動提這件事情了。”
林暮：“那她不說，你就不準備處理這件事情了嗎？”
喬安柏歎了口氣，抬手揉了揉眉頭：“想過處理，可安娜太驕傲了，我不忍心去戳穿她脆弱的一麵。”
林暮：“可她總不可能一直這樣驕傲下去，人總要在某些時候放下自己的驕傲。”
喬安柏無奈一笑：“其實我也曾自欺欺人地想過，就讓安娜一直這樣驕傲下去吧，她是公主，她可以驕傲。可如今，我卻不知道自己這些維護是否真的是為她好。”
林暮並沒有馬上回答，而是過了片刻才說道：“你知道嗎？我今天看到她哭了。”
“她哭了?”喬安柏即刻轉過頭來看向林暮，眼中滿是擔心和驚慌之色。
林暮看著喬安柏的眼睛，認真地說道：“是，而且哭的很傷心。”
“她很少哭的”喬安柏有些失神地移開了目光，臉上也盡是擔憂之色，“長大後我基本上就沒見她哭過了。”
林暮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看著喬安柏漸漸埋下了頭。
許久，喬安柏才重新抬起頭，此時他的目光多了些堅定，像是下了什麽決心：“非常謝謝你告訴我這些，我會和安娜好好談談的。”
林暮：“嗯。”
“時間不早了，那我先走了，你早點休息。”喬安柏說著就準備離開，林暮便也跟他揮手作別。
“對了，”喬安柏沒走兩步又回過頭來，“有件事忘記跟你說了，林深和安娜訂婚宴的時間已經定下來了，就在十二月的中旬。”
說完，喬安柏也沒發表任何態度，就轉身離開了，好像他就是簡簡單單地通知她一聲。
但林暮心裏卻不平靜了，她不知道林深至今的妥協是否與她有關。如果真的是那樣，那她必須盡快想到出去的辦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