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 一物降一物
疾風肆虐地衝撞著身體，刮過皮膚有如刀刃般寒涼刺痛。身體在極速地下墜著，不受控製，無所依靠，喬安娜心中不禁升起一陣悲憫的情緒。
她這短暫的一生，何嚐不像現在，如斷線的風箏一般飄零，如失去翅膀的鳥兒一般無力。
可她還沒來得及胡思亂想太多，就有一雙堅實的臂彎接住了她。
喬安娜下意識朝接住她的人看去，便正對上了一雙如紅寶石般澄淨的眼眸。這樣一看，好像也沒那麽嚇人啊。
“笨死了。”
一聲充滿嫌棄的吐槽響起，喬安娜這才從慕羽的眼神中抽離，慌亂地看向別處。而直至這時她也才發現，剛剛他接住她時，她竟下意識摟住了他的脖頸，身體也和他靠的很近，頭幾乎要貼在他的肩頭。但他好像並不是因此而嫌棄她。
看著這張近在咫尺的完美側臉，喬安娜有些恍惚，竟漸漸忘了她在哪裏。
看到喬安娜被慕羽接住，林暮這才鬆了口氣，看向下方的陸地。
夜色之中，識物並不清楚，林暮無法辨認出他們的線路和標誌性的地標，隻能依稀看出這是成片成片的荒野或森林。
如此，林暮也就隻能記著他們現在飛行的方向了，而一邊卻是響起了交談的聲音。
“你真的是吸血鬼嗎？”喬安娜很快就從墜足的驚慌中緩了過來，安逸地靠在慕羽懷中問道。
慕羽看著前方的眼神有些淡漠：“嗯。”
發覺喬安娜得知他是吸血鬼後竟沒有任何的反應，慕羽不禁問道：“你不害怕嗎？”
喬安娜實話實說：“剛開始確實有點怕，不過看多了還挺酷的。實不相瞞，我從小就想知道飛翔是什麽感覺，沒想到被你們綁架以後竟然還完成了這個心願。”
聽到喬安娜竟然把他當做工具人來用，慕羽猛地把手放鬆了一些。
感覺到身體差點又要墜落下去，喬安娜急忙收緊了環在慕羽脖間的手，同時驚慌地質問道：“你幹嗎啊？”
慕羽被喬安娜猛然間收緊的臂環勒的有些難受，後仰著脖子和喬安娜隔開一段距離：“你不是想飛嗎？”
喬安娜：“我想飛又不是想死。”
慕羽微微挑眉：“你白天的時候不是想死嗎？”
喬安娜：“那會是情緒上來了，可現在我想清楚了，好死不如賴活著，我討厭的人都沒死，我憑什麽要死啊？再說了，我要是死了，你們豈不是該抓我哥哥當人質了?”
聽到喬安娜這樣的回答，慕羽不禁輕笑了一聲。
聽到慕羽笑了，喬安娜有些不悅：“你嘲笑我？”
慕羽正了正神色：“沒有。”
沉默片刻後，喬安娜又像好奇寶寶一樣問道：“你真的會吸人的血嗎？為什麽我看著你沒有獠牙呢？你吸血的時候需要獠牙嗎？”
聽到喬安娜這一連串的問題，慕羽閉著眼咬了咬牙，說道：“再問我就把你扔下去。”
喬安娜不動聲色地把胳膊圈緊了一些，之後又無知無畏地說道：“幹嗎？為什麽不多聊兩句？就算你要吃了我也得讓我搞清楚是什麽吃的我吧？”
慕羽徹底無語了，深吸一口氣後朝著一旁飛行的吸血鬼道：“楚遇你過來。”
聞言，楚遇即刻攬著林暮向這邊飛近，而喬安娜則是不滿道：“幹嗎？這種問題你自己不能回答我嗎？我問的是你又不是他。”
慕羽沒有理她，隻是對楚遇吩咐道：“快把她接走。”
楚遇還未來得及有任何動作，喬安娜就先一步徹底抱緊了慕羽，身體也緊緊貼住了他：“不行，我不要，他抱著沒有你抱著舒服。”
聽到這裏，林暮實在忍不住輕笑了一聲。原先還不知道喬安娜是如此有趣的人，能把吸血鬼王族的大殿下搞得束手無策，還真是一物降一物啊。
慕羽冷聲道：“你還真把自己當公主了嗎？”
喬安娜卻並未被他冷峻的氣勢嚇到，相反還稍微動了動身子，調整成舒服的姿勢：“我本來就是公主。”
慕羽：“”
楚遇停在一旁不知所措，隻能問道：“殿下，這”
喬安娜搶先說道：“哎呀，我不問你就是了，趕緊走吧，這天上也怪冷的。”
慕羽閉上眼深沉地歎了口氣，緊咬的牙關看的出他在極力忍耐著。片刻後，慕羽睜開眼說道：“算了，先趕路吧。”
“是。”楚遇應著，繼續朝前飛去，同時也和慕羽稍稍隔開了些距離。
不過沒過多久，林暮就再次聽到旁邊傳來了說話的聲音。
喬安娜：“你的眼睛為什麽是紅色的啊？是吸血吸多了嗎？”
慕羽：“”
就這樣，在喬安娜一路源源不斷的問題，和慕羽隱忍的歎息聲中，他們飛躍了很長一段距離，來到了一片有人工痕跡的荒野之中。
這裏蓋起了一座簡易的木屋，外麵還有幾隻吸血鬼正在等候。
他們一落地，這些吸血鬼就走上前來行禮，與行禮聲一同響起的是喬安娜的抱怨聲。
“哎呀你輕點放，能不能有點紳士風度啊？”
林暮剛一站穩，回頭便看到喬安娜正拽著慕羽身上的袍子，身體有些顫顫巍巍地站不穩當。
慕羽沒有理會她，而是低頭從她手中拽過了自己的袍子，之後便徑自朝前麵走去。
楚遇也隨即跟在了他身後，與他一同走進了前麵的木屋。等所有的吸血鬼都進去之後，林暮先是朝四處打量了一圈，之後便朝著喬安娜走去。
這裏四麵都是荒野和森林，他們也全然沒有管束限製她們的行動，看來是完全不擔心她們會跑掉了。
見林暮走近，喬安娜也不像從前那般對她嫌棄至極了，而是問道：“林暮，你知不知道我們這是在哪？”
林暮搖了搖頭：“不知道，我們已經離都城很遠很遠了，這一帶應該都沒有人。”
喬安娜：“那我們要怎麽逃跑啊？”
聽到喬安娜這麽光明正大地說出“逃跑”二字，林暮又不由得想笑：“你說這麽大聲，不怕他們聽到嗎？”
事實上，以林暮對慕落的了解，她們現在不管說的聲音大還是小，裏麵的吸血鬼都是能聽見的。
喬安娜則是一臉的無所謂：“聽到就聽到唄，哪個人質會不想著逃跑啊，不想才不正常。”
聽到喬安娜這樣說，林暮笑著點點頭：“也是。”
不過看喬安娜這人質當的一臉鎮定自若，林暮倒是有些好奇了：“你不害怕嗎？正常人見到吸血鬼不應該都害怕的要死嗎？”
喬安娜打量了林暮一眼：“你怎麽不害怕？”
林暮：“你或許還不知道，卡其族的軍隊本來就是為抵禦吸血鬼而設立的。”
喬安娜微微蹙眉：“你的意思是，我父王早就知道有吸血鬼這種生物在，還專門設了軍隊來抵禦他們？”
林暮：“應該說，在立國之初，你的先祖們就已經和吸血鬼王族達成了協定，而卡其族軍隊就是他們用來自保的武器，這也就是為什麽曆代國王都會對卡其族極為看重。”
喬安娜：“達成協定？什麽協定？”
林暮：“人族王室定期向吸血鬼王族進貢罪犯供他們吸食，同時也要向他們進貢一些珍異奇寶和其他需要的物品；而與之相應的，被吸血鬼王族管束的吸血鬼不會主動冒犯人族，同時吸血鬼王族也會幫忙維護人族王室的統治。”
喬安娜認真地聽完，之後問道：“那他們為什麽不自己稱王呢？幹嗎還要幫著我們維護統治？”
林暮：“因為他們隻能活動在黑夜裏，日光會殺死他們。”
喬安娜眼睛放出了亮光：“那我們豈不是明天白天就可以逃跑了?”
“額”喬安娜這麽一說，林暮倒有些失語了，愣了片刻才說道：“他們既然這麽放心地把我們留在這裏，任我們討論逃跑的計劃，那就說明我們是輕易跑不掉的。”
“也是哦。”喬安娜有些煩躁的抓了兩把頭發，“那豈不是要一直待在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了?也不知道他們會給我們吃什麽，這裏的床軟不軟，要是床板硬的話我可就睡不好覺了。”
聽到喬安娜操心的是這些事情，林暮不禁對她的腦回路有些好奇。這一趟下來，林暮發現喬安娜還真是個，為什麽你看到吸血鬼一點都不害怕？”
“哦。”喬安娜像是才想起來，隨口回答道：“我小時候碰見過一個。”
“碰見過一個？”林暮有些驚訝地瞪大了雙眼，“你怎麽會碰到呢？”
喬安娜像是有些累了，直接把裙子一攬就坐到了地上，林暮也隨著她一同坐到了地上。
喬安娜：“就有一次，我被那些下人們圍的煩了，就獨自跑了出去。可皇宮太大了，有許多地方都是不能隨便去的，我走著走著就不知道自己在哪了。我正難受的時候，就碰到了一個很帥很帥的大哥哥。他雖然眼睛是紅色的，還告訴我說他是吸血鬼，可我卻一點也不害怕。畢竟他那麽溫柔，怎麽可能會吃我呢？後來他還給我摘了果子，囑咐我以後不要亂跑，等到天黑的時候把我送了回去。可惜的是，自那以後我就再也沒見過他了。”
喬安娜說著，眼裏亮起了向往和回憶的光，同時眼神裏也夾雜著惋惜和懷念。
“現在回想起來，那個大哥哥還真是白月光一樣的存在呢。”喬安娜笑著，眼神裏迸發著少女的光采，可臨了她又斂了神色，補充了一句，“比你哥可好多了。”
林暮有些猝不及防地笑了笑，不過聽到喬安娜能如此直白地吐槽林深，倒也像是真的放下了。
喬安娜托著下巴看向天際的明月，有些苦惱地感歎道：“唉呀，我什麽時候才能再見到那個哥哥呢？我都被吸血鬼劫到這種地方來了，總有機會能再見一麵吧？”
“喬安娜。”旁邊冷不丁響起一聲低沉的男音，喬安娜和林暮一同轉頭向聲音的主人看去，發現慕羽不知何時已經走到了她們身邊。
“嗯？”喬安娜隨意地應了一聲，抬頭看向慕羽的眼睛，“你怎麽知道我的名字？”
慕羽不知是被她眼中的月色驚豔到了，還是對她的問題有些無奈，看著她的時候神情有些不同尋常。
不等慕羽回答，喬安娜又自己先行解釋道：“也對，我安娜公主聲名遠揚，你知道也實屬正常。”
這下，慕羽的表情是徹徹底底的無奈了。
喬安娜：“對了，你叫什麽名字啊？綁架都綁架了一回了，好歹也算有了交情，別的不說，講個名字總不過分吧。”
慕羽無奈地瞥了她一眼，道：“慕羽。”
“慕羽？”喬安娜重複了一遍，似在品味這個名字，“挺好聽的啊。”
說完，見慕羽一直看著自己，喬安娜不禁問道：“你過來是要跟我說什麽嗎？”
慕羽好似方才想起自己要說的話，回答道：“你們兩個今晚就待在那間屋子裏，不必想著逃跑。你們自己心裏也清楚，跑不掉的。”
“哦。”喬安娜又隨意地應了一聲，像是知道了一件不足為奇的事情。之後便把目光從他身上移開，繼續看向天際，懷念著她記憶裏的大哥哥。
見喬安娜不再理會自己，慕羽歎了口氣，轉身離開。
看著慕羽的身影消失在夜幕中後，林暮又轉頭看向一旁悠然自得看月亮的喬安娜。
不得不說，她本來還是有些發愁該怎麽跟慕羽斡旋的，畢竟他們之前雖未打過照麵，她卻也已經聽說過他的實力了。可現下看了喬安娜跟他的相處，她突然覺得好像有些眉目了。
不知道為什麽，本該是冷峻強大、不可一世的慕羽，在喬安娜麵前好像總會莫名其妙地失去氣場。或許也就喬安娜這樣看起來沒心沒肺的人，才能對付的了他吧。
在草地上坐了一會之後，喬安娜又直接躺下了，之後若有所思地問道：“林暮，按理說，我現在是不是應該傷心害怕啊？畢竟先是未婚夫帶著軍隊包圍了皇宮，又是被吸血鬼劫持到了這裏。”
林暮看著她平靜又複雜的神情，低低地“嗯”了一句。
“可是，我現在非但不那樣覺得，反倒還覺得身心暢快，就好像擺脫了很久以來的噩夢和枷鎖，重獲新生了呢。”
喬安娜說著，望向天際的眼睛裏盛滿了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