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陸譽衡冷不丁詢問阿寶。
阿寶愣了愣，沒想到陸譽衡怎麽忽然會問自己餓了沒有。
“嗯？”陸譽衡見阿寶沒有回答，再次催促他回答。
“小的……也不知道自己餓了沒有，您說小的餓了，那小的就是餓了。”阿寶實在不知怎麽回答。他與陸譽衡分明在來找範小晴之前就吃過飯，要說餓定是不餓，陸譽衡也知道。
可他既然問了，那肯定還有別的事情。阿寶算是機靈，左右自己餓與不餓就讓陸譽衡決定。
“那行，我們去吃碗麵。”陸譽衡輕笑，說罷走到一個幹淨位置坐下。
阿寶著實震驚不已，陸譽衡以前哪會在這種露天鋪子吃飯，今日卻是破天荒。
“客官，您要什麽？小店什麽都有。”老板走到陸譽衡麵前，畢恭畢敬詢問。
“是他餓了。”陸譽衡將問題甩給了阿寶。
阿寶站在陸譽衡身後手足無措。
“要一碗餛飩吧。”阿寶隻好硬著頭皮作答。尋常主仆之間，哪有主子陪小廝吃飯的啊。阿寶渾身不適，也不知陸譽衡鬧的哪一出。
老板應下，轉身回到露天的廚房給阿寶下餛飩。
“快快快，老板，那範公子到底做了什麽啊？”原先幾個客人八卦沒有聽完就被陸譽衡打斷，見老板又回到自己位置，迫不及待催促老板繼續往下說。
陸譽衡喝了口茶水，不動聲色聽下去。
他自己都沒想到，有一天會猥瑣到偷偷跑來聽人對話。可一來陸譽衡拉不下臉直接問老板，二來他也覺得老百姓之間的評價才是最真實的。
比起派人去查，與範小晴有過接觸的這些人才知道範小晴到底是怎樣一個人。
“他那個店鋪裏打雜的好幾個小工都是流浪漢，後麵自己賺了些銀子，又開始幫扶他們，給他們找了個房子住著，讓他們有手有腳的找個差事。流浪漢少了不少，自然你就看不見他們在街上乞討了啊。”老板解釋。“所以他生意再好，咱們也不嫉妒，就覺得是值得的。而且他那生意好，連帶著我們集市也熱鬧許多。”
幫扶流浪漢？陸譽衡眼裏閃過一道深意。原來範小晴還有這樣一麵。
陸譽衡想到方才範小晴單獨留下自己說的那番話，竟不知不覺有了道理。
“是啊，就是因為那些流浪漢常常過來乞討，這條街生意一直不怎麽樣。”客人也跟著感慨。
“報官也沒用，官府能夠怎麽辦，那些流浪漢說來也是可憐，又不能打他們罵他們。”老板連連歎氣。“不過現在好了，他們也有歸宿，我們做生意也總算輕鬆了。”
老板一邊說話，一邊端著熱氣騰騰的餛飩放在陸譽衡麵前桌上。
“客官慢吃，我這餛飩可是不輸滿香樓。”老板約摸三十餘歲，生得有些健壯。與陸譽衡說話時，他自信的拍了拍胸口。
陸譽衡禮貌的點頭。
他還從未在這樣的小館子裏吃過飯，陸譽衡從小到大在外麵都是去的滿香樓。
“吃啊。”老板走過，陸譽衡抬頭對阿寶說道。
“啊？”阿寶不知所措。
說完他才反應過來，這餛飩是自己點的，本來是順著陸譽衡的話說，結果陸譽衡還真就讓他把這碗餛飩吃了。
“你坐著吃。”陸譽衡看著阿寶端起餛飩，頓時一臉黑線。“你這樣被別人看見了不是要說我虐待你？”
“對啊！”阿寶反應過來。“嘿嘿，少爺別氣，小的沒有想到。”
陸譽衡聽了老板說起範小晴做的好事，又見阿寶這般好玩，壞心情煙消雲散。
這樣想想，自己給範小晴放水也算是做了好事。陸譽衡心想。
店鋪總算解決了一個大危機，範小晴開心不已。吉他愈加流行，範小晴生意也一直興隆。
畢竟範小晴是將吉他傳到這個時代的第一人，也隻有範小晴最會吉他，她幾乎壟斷了市場，同印染手帕一樣，要生意不好都難。
越做越大後，範小晴一個人開始分身乏術招架不住，要還像之前一樣開班，自己一個班一個班的教，報名的人估計能夠排到五六十年後。
這樣效率實在太低，範小晴意識到店鋪的管理和銷售模式都得更改。
仔細琢磨了一段時間後，她打算再招幾個吉他老師，在她這兒學會了之後又教其餘學生。這樣效率提高，也可以為範小晴分擔不少壓力。
招人的帖子發出，來應聘吉他老師的人差點把店鋪的門給擠破。
範小晴精挑細選出八個人，其中有男有女，有年紀輕輕也有中年，恰好一批學生學成，範小晴將人數暫時縮減，留下時間教這些老師。
吉他成為流行，連向來不愛去管這些事情的陸畏因也有所耳聞。
將軍府書房。
陸畏因一身便服，仍然掩蓋不住他周身天生而來的威懾力。他坐在書桌前，正仔細處理事情。
“咚咚咚。”
屋外傳來敲門聲音。
“進來。”陸畏因回應，隨即將手中事務放下，懶洋洋的靠在座椅後背。
陸譽衡走了進來，雙手抱拳行禮。
“爹，您找我可是有事？”陸譽衡神情端正，麵對陸畏因時比尋常多了些人情味，卻也嚴肅不少。
“你上個月可是去過軍營審查？”陸畏因不緊不慢詢問。
“是的。”陸譽衡如實回答。
“聽說最近一種新型樂器盛行，軍營裏不少軍士也開始鬆懈，個個沉迷於吉他和小曲中，這是真事？”陸畏因繼續追問。
陸譽衡已經成年，陸畏因將許多事情都交由了陸譽衡負責。陸譽衡知道，陸畏因很少過問，可一旦詢問起，定是他十分在意的事情。
“是的。”陸譽衡點頭。“不過我已經教訓了副將，我後麵再去看，這股風氣已經消停。”
陸譽衡有些著急，連他都不知是為了自己還是範小晴。
倘若陸畏因插手此事，恐怕範小晴的店鋪真是開不成了。陸譽衡自然知曉自己父親的脾氣，他一向大局為重，至於範小晴，陸畏因與範小晴又沒什麽交情。
“你自己注意一些，那新型吉他為何盛行，尤其不可蔓延軍營。現在看上去風平浪靜，實則邊疆一直小戰亂不斷，指不定會出什麽事情，這時候絕不能掉以輕心。”陸畏因鄭重其事，字字嚴肅不已。
陸譽衡心裏咯噔一下，連忙答應下來。
離開書房，陸譽衡心裏仍然提著一口氣。他不知陸畏因所想，陸譽衡權勢再大，也大不過陸畏因。到時候陸畏因查封範小晴的店，陸譽衡也沒有辦法製止。
不過……這跟自己有什麽關係？
察覺到自己想的太多，陸譽衡連忙收回神。
八個吉他老師學成之後，範小晴的店鋪開始擴大規模，她賺的自然更多，生意也愈加的紅火。
不少琴坊的老師看吉他盛行後，開始跑來範小晴這兒求學。範小晴也不因為之後會成競爭關係而將他們拒之門外，反而與平常顧客一樣招待。
“小姐，現在其他琴坊也學著您一起教別人彈奏吉他，這樣一來咱們客人不就少了許多？”
翠桃與範小晴一同走在路上，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
“吉他能夠一直流行下去單靠我自己的努力還不行，大家都認可，我才能做下去。”範小晴耐心給翠桃解釋。“更多的人去教，才會有更多的人去學。這個不比印染手帕，人們還可以去選別的手帕，對於市場而言沒有影響。吉他是種樂器，能夠盛行隻能靠我們努力。”
翠桃聽的雲裏霧裏，雖然理解不了，但是也知道範小晴無論怎樣做都有自己的想法。
“還有一點。”範小晴壓低了聲音告訴翠桃。“教的人多了，要是還有人想查封我們可就沒有那麽容易了。”
範小晴也算是存了些小小私心，畢竟人多力量大。陸譽衡再怎樣厲害，也不好招惹了所有百姓。
“小姐好聰明！”翠桃止不住感慨。“奴婢真覺得小姐是這世上最聰明的人了。”
“噗呲。”範小晴笑出聲。“你可真是我的最強粉絲，天天誇我也不覺得累。”
“粉絲是什麽意思啊？”翠桃又在範小晴口中聽到一個新鮮詞匯，一下子被難住不知道是什麽意思。“是吃的那種粉絲嗎？”
範小晴聽到翠桃這樣問，一下子更覺得翠桃可愛。
“粉絲的意思就是，最認可我的人。比如你就覺得我很好，那就是我的粉絲。”範小晴也不知如何解釋，隻有隨意敷衍一下。
再被翠桃多問，範小晴擔心自己隱瞞不住。
她這嘴巴可是要管嚴一點了。範小晴心裏暗想。好在翠桃是自己人，就算覺得她奇怪也不擔心翠桃會說出去。
可防人之心不可無，範小晴哪裏知道身邊人誰會心壞呢。
“奴婢知道了！那奴婢就是小姐您的粉絲！”翠桃笑嘻嘻的附和，親近的挽著範小晴的手臂。
“粉絲”這詞從翠桃嘴裏說出來怎麽聽怎麽詼諧，範小晴咧開嘴笑，兩人氣氛輕鬆，半點不像尋常主仆之間關係。
不過現下外人看來她們二人是男子，要是被人知曉鼎鼎大名的吉他店鋪和手帕作坊的老板，正是大學士府千金，曾經臭名遠揚的範小晴，不知有多震驚。
範小晴和翠桃一路嘻嘻哈哈，白日疲憊煙消雲散。
“晴兒！”
兩人剛進府裏，就被範祺逮了個正著。
聽到範祺的聲音，範小晴嚇的不輕，還未反應過來，翠桃先行跪到地上。
“老爺，是奴婢不對，奴婢看小姐心善，便攛掇著小姐女扮男裝……”
“停停停。”範小晴連忙製止。她倒不生氣翠桃攬下罪過，隻是翠桃天真，範小晴怕她說多了把自己在外麵做的事情全部給抖落了。
雖然範祺很是生氣，可畢竟是寵著自己女兒的，範小晴知曉範祺不會將自己怎樣。
“我早聽府裏下人說你們兩個常常大清早出去，一天也不見蹤影，還打扮成這副模樣，要是傳出去成何體統？”範祺生氣，又不忍心大罵範小晴，他強壓住怒氣訓斥了幾句。
“來人。”範祺喊了管家一聲。“把翠桃拉下去打二十大板，以後長長記性，小姐不懂事，你也不懂嗎？”
說罷幾個家丁上前就要拉住翠桃去往後院。
“爹！您別這樣！翠桃一個女孩子怎麽承受得住！”範小晴頓時心急。她未親眼見過也看見電視劇裏演的，那一板打下去恐怕就要翠桃半條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