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皇上詫異,不知範小晴為何如此激動。
怎的看範小晴這個反應,似是要質問他一樣。皇上皺眉,試探般打量範小晴。
範小晴強壓內心尷尬,她現在顧不得同皇上置氣,隻一心惦記著陸譽衡那邊。
怎麽這人看著機靈結果是個榆木腦袋啊!範小晴心裏暗想。分明是自己錯怪了他,陸譽衡卻是一聲不吭接了下來。
“沒什麽。”範小晴慌亂答應。“臣女以為查封店鋪是官府的主意,沒有想到竟然驚動了皇上。”
範小晴訕訕笑著,看起來唯唯諾諾,心裏卻把皇上罵了個遍。
若是陸譽衡搗鬼範小晴還能想得開,畢竟陸譽衡一向與她不和,兩人吵吵鬧鬧又不是一回兩回。皇上日日在宮裏待著,同她八竿子打不著,憑什麽查封她的店鋪啊!
範小晴越想越不服氣,可礙於尊卑等級,又不好明著表現出來。
不管怎麽說,小命要緊啊!
“朕聽朝廷個別大臣說過,自從吉他盛行,不少人玩物喪誌,當兵不像當兵的,做廚子也不好好炒菜,朕便想著查封了店鋪,興許這種現象就能有所緩解。”皇上挑眉,不緊不慢朝範小晴解釋。
他隱瞞了真相,關於慕容傅的皇上隻字未提。
俗話說家醜不可外揚,皇上也不想別人知曉皇室出了個遊手好閑的皇子。
“那皇上後麵為何解了呢?”範小晴歪著頭,一臉好奇望向皇上。
慕容傅說是找了關係,範小晴那時就覺得他應當非富即貴。可萬萬沒有想到,官兵口裏的“上麵”竟然指的是皇上。
範小晴就是再吊兒郎當,那也知曉得罪皇上是什麽下場啊。
“朕不知為何而解,隻是未有再去追究了罷了。”皇上不以為意,已經不將這件事情放在心上。
“謝皇上寬宏大量。”範小晴暗自鬆了口氣。
不管怎麽說,隻要皇上不再找吉他鋪子的麻煩,範小晴便已經謝天謝地。
“是你自己的本事。”皇上笑嗬嗬的,身子靠在座椅上,一雙眸子彎成了月牙,瞧著倒有幾分和藹。“朕還記著你在朕的壽宴上是如何表現的呢。”
那得好好謝謝慕容挽了。範小晴十分欠揍的想道。原來陸譽衡與公主有些關係啊。
不知為何,範小晴想到這些心裏就莫名煩躁。
“臣女隻有這一個才藝,沒有辦法,就是背了玩物喪誌的名頭那也得上。”範小晴嘴角微微上揚,話裏話外透著不服。
怎麽其他樂器不說,偏偏她的吉他就能稱得上玩物喪誌。
皇上將範小晴喊來也未有說幾句話,隻寒暄了一會兒,後麵叫範小晴無事就過來看望一下皇後,便讓她回去了。
沒想到皇上後宮佳麗三千,倒對皇後很是重視。範小晴心中感慨,晃晃悠悠出了皇宮。
眼下範祺同意了她做生意,範小晴再也不用女扮男裝偽造身份,再加上皇上皇後認可,範小晴張羅起生意來更有底氣。
她特意尋了人將皇後吃了甜品後讚不絕口的消息傳了出去,一時間蛋糕店生意大火,每日來門口搶著買甜品的顧客不計其數,連外賣訂單都多了好幾倍。
範小晴不得已又招了二十個人,每月要付的工資折合下來也有一百兩。
是夜。
街道人來人往,燈火輝煌。
尤其是怡紅院,每每夜深,要數這裏最為熱鬧。
即便馬上入了秋,怡紅院的姑娘們也隻著一件薄衫,若隱若現看得見裏麵凝雪一樣的肌膚。
她們站在門口,瞧著男子經過,一聲聲“客官”繞了好幾個圈,酥酥軟軟便進了人耳朵裏。
角落裏,身著鴉黑錦袍的男子半靠在座榻,一隻腳踩在邊上,手裏捧了壺酒,眼見馬上到底,一下子被人搶了過去。
“陸少爺別喝了。”花榮兒嘴角微勾,搖搖頭將酒壺放回到桌上。
她眼睜睜看著陸譽衡喝了一壺又一壺,原本花榮兒是不想理會的,結果看著實在不忍,管自己做不做這惡人,總不能一直任由陸譽衡喝下去。
花榮兒樣貌極美,舉手投足皆是萬種風情,乃是怡紅院的花魁。不過真正叫人對她欲罷不能的,是花榮兒與生俱來的清冷氣質,明明身在風塵之地,偏要做泥間白蓮,傲然立於世間。這種氣質是尋常庸脂俗粉求不來的。
要不然一個妓如何能夠成為陸譽衡的知己好友。
“你還是花榮兒嗎?”陸譽衡愣了愣,隨即朗笑幾聲,宛若沒心沒肺。“從前我同你喝酒,你非但不阻撓,還要與我爭個輸贏,今天倒是奇了怪了,頭回給我擋酒。”
花榮兒沒好氣的朝陸譽衡翻了個白眼。
“你也不看看你今兒個喝了多少。”花榮兒說著不信陸譽衡,還把他麵前杯子往自己這兒挪了挪。“說吧,又是遇到什麽事情了這麽煩心。”
陸譽衡極少來怡紅院,他不近女色出了名,怎會對這些姑娘家感興趣。要是來回怡紅院,定是為了找花榮兒喝酒。
“你說這世上怎會有這樣的女子,說書擺攤做生意,活得跟個男人一樣。”陸譽衡輕笑。恐怕連他自己都未有察覺到,提起範小晴時,陸譽衡連語氣都溫柔了許多。
“誰啊?”花榮兒疑惑。
“明明我壓根什麽都沒做,她倒好,跑來斥責我一頓,說我查封她的店鋪。我到底有多無聊才會無緣無故去針對她?在她心裏我就是這麽個不守承諾的人?”陸譽衡像是聽不見花榮兒的問題,隻一股腦說自己的事情。
“你是在說大學士府千金?”花榮兒聽陸譽衡描述幾句便就反應過來。
近日範小晴大出風頭,如此有名的人花榮兒怎會不知。
原來今日這酒,陸譽衡是因為範小晴而醉的。花榮兒像是嗅到八卦氣息,望著陸譽衡的眼裏也滿是狡黠。
陸譽衡連連歎了好幾聲氣。
倘若能夠選擇,他定是不想與範小晴鬧僵。雖說範小晴許多觀念他仍然接受不了,可細細琢磨,陸譽衡又覺得範小晴有幾分道理。
不知不覺,陸譽衡對範小晴愈加好奇。
“這麽晚了,怎麽還有人需要咱們送東西啊。”店裏小工緊緊皺眉,語氣頗為不耐煩。
本子上記錄了今天需要完成的訂單,最後一筆就是來自怡紅院。
範小晴看了一眼天色,確實有些晚了。可既然承諾了要給顧客送到,範小晴又不好出爾反爾。
“我來吧。”思來想去,範小晴主動請纓。
最後一筆她來送無妨,店裏工人日日操勞,範小晴也希望他們能夠休息得好些。
“那怎麽行!您是掌櫃的!哪有讓掌櫃做事的啊!”小工們連連拒絕。
“我恰好回自己府上,不過順路的事情,幫忙送個蛋糕而已,一點都不麻煩。”範小晴寬慰店裏幾個小工。
這個點,店鋪裏隻有三四個值班,好不容易到了下班時間,範小晴也不好再勞煩他們走一遭。
實在拗不過範小晴,眾人隻好做罷,範小晴提著生日蛋糕就去了怡紅院。
往常範小晴隻是路過,這還是她第一次進到怡紅院。
說起青樓,範小晴還挺好奇。
果真,才剛剛走到門口,範小晴便被站在自己不遠處的兩個姑娘吸引住目光。她們兩人都著了件粉色薄紗衣裙,紗裙若隱若現,極好勾勒出曼妙身姿。
嘖嘖,真是美人啊!範小晴忍不住搖頭感歎。
“你是蛋糕店的掌櫃,大學士府千金範小姐?”
範小晴踏進門檻,老板提著裙擺匆匆忙忙走到範小晴麵前。“怎的你親自來送蛋糕了?”
老鴇明顯知曉這會兒有蛋糕送到,範小晴很是自然將手中蛋糕遞給了老鴇。
“我剛好順路,就帶過來了。”範小晴輕笑。
老鴇形象與電視劇裏相差不大,都是四五十歲的中年婦女,長得便是一副不好相處的模樣。就是笑得臉上出了褶子,範小晴也隻覺得老鴇看著十分奸詐。
她本想把蛋糕送到就離開,抬頭間不經意卻發現了一道熟悉身影。
“我還要再喝點。”陸譽衡吞吞吐吐,醉得連話都說不清楚。
“你還喝呢?”花榮兒全程板著張臉,雙手攙扶著陸譽衡還是小心翼翼的,生怕他有什麽閃失。
範小晴盯了好幾眼,才確定這男子真的就是陸譽衡。
花榮兒與範小晴極少見麵,偶爾也隻是同在京城擦肩而過罷了。所以當她攙扶著陸譽衡出門時,壓根沒有發現範小晴就在自己不遠處站著。
陸譽衡再喋喋不休什麽範小晴已經聽不清楚,她腦海裏不斷浮現出花榮兒攙扶著陸譽衡的畫麵。
好你個陸譽衡!範小晴撇嘴。原來外表看起來再怎樣正經的人,都逃不過色欲一關。
範小晴也不知自己為何這麽生氣,就好像一直以為陸譽衡是個老實人,結果發現根本不是這樣。心裏有落差,她現在怎麽看陸譽衡都像個變態。
花榮兒因著身份無法送陸譽衡回府,陸譽衡又喝得酩酊大醉,連走路都磕磕撞撞。花榮兒便站在門口張望了許久,這才轉過身去。
恰好這一幕被範小晴看見,心中竟有一絲五味雜陳。
看不出來陸譽衡與怡紅院的妓關係挺好,喝醉了人家小姑娘還這麽擔心。
街道兩邊掛著燈籠,昏黃灑在地上,將人的影子勾勒得清清楚楚。
陸譽衡一身酒味,範小晴隔老遠都能聞見。
偏偏範小晴回學士府隻能走這一條路,不得已隻能同陸譽衡一起走一截。
範小晴現在看陸譽衡怎麽都不舒服,索性離得遠遠的。
“砰!”
忽然聽到一聲悶響,範小晴猛的抬起頭,才發現陸譽衡撞到了欄杆,連連往後踉蹌了兩三步。
“哈哈哈。”範小晴下意識大笑出聲。
陸譽衡整日板著張臉,仿佛全世界都欠他錢。範小晴還是頭回見到陸譽衡出糗,一丁點都沒有掩飾自己的幸災樂禍。
也不知是陸譽衡喝醉了還是怎麽,他沒有作聲,隻掙紮著站起身又繼續往前走。
範小晴看著陸譽衡走路搖搖晃晃實在懸得很,三步並作兩步走到陸譽衡身邊,將他手腕拉住往前走。
陸譽衡卻停下腳步,任範小晴拉了幾下也沒有拉得動。
範小晴轉過頭,十分不耐煩的望向陸譽衡。
“走啊!愣著幹嘛!”範小晴嚴聲催促。
陸譽衡神情漸漸變得有些委屈,一雙極好看的丹鳳眸望著範小晴,眼裏透著濃濃膽怯。
範小晴被陸譽衡這一反應弄得渾身起雞皮疙瘩,索性將目光放向別處。
“你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