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之十九
“你——到底在做什麽啊!!”
電光石火間,子彈貫穿了敵脅差的頭顱。而終於從位置變化和收到新命令的僵直中回過神來的刀劍付喪神當即手起刀落,將緊咬著他們以至於找到信長位置的敵脅差徹底切開。
下一瞬間,鬆永久秀高大的身軀已經出現在了門口,布滿疤痕的臉上寫滿了咬牙切齒,手上拿著的、隱約冒出白煙的竟然是不屬於戰國時代技術的、在他穿越時被一並帶來的槍。
“啊,謝謝你救了我,鬆永先生。”
“老子才不想救你!在這個時代子彈打一顆就少一顆!”原本隻是起夜,卻被突然的一個“牛鬼”驚到開槍,鬆永久秀顯然態度惡劣,“媽的,怎麽這群怪東西這裏也有?它們盯上你了嗎?”
“大概。”三郎目不轉睛的看著地上已經停止抽搐、骨骼也漸漸失去光澤變得幹枯脆黃的敵脅差,“咦,看起來不像是正常的東西。”
“看上去根本就是死了很久的玩意。”鬆永久秀不耐煩地當著三郎的麵,抬起腳將已經死亡的敵脅差惡狠狠的踩碎,已經脆弱不堪的骨骼在他腳下崩成碎片四處飛散,而罪魁禍首卻還是理所當然的說道,“對付這種死了還能動的玩意,全部碾碎就夠了。”
“這不是死了才會動的。”
“不關我的事。我說,曆史上說信長會統一天下,那曆史上有說信長會遇到妖怪嗎?”
“……”
“所以說,你的小命可不牢固。”鬆永久秀晃了晃手中的槍,最後說道,“我見不得別人開心,你死了大概會有很多人高興,這種事我才懶得幹。不過,你也別指望我一直保護你,懂了嗎?”
“從一開始就沒指望過啊。”三郎耿直地說道,“鬆永先生這次救我,挺讓我驚訝的。”
“知道沒有下次就好!”
眼看鬆永久秀放狠話(並不是)完畢後,大步離開,三郎才終於重新看向剩下的幾名刀劍付喪神。
與死亡後很快腐朽的時間溯行軍不同,刀劍付喪神的血液和常人無異,大片的豔色即使是燭火之下也顯得非常刺眼。因為未能保護住主人,甚至還失誤地帶來了敵人,刀劍付喪神的表情都是如出一轍的懊惱和自我厭惡。
這樣自尊受到創傷帶來的疼痛,比身體上的傷口還要讓人難以忍受。
“大家都傷的很重……辛苦了,還好你們活著回來了。不過因為趕得很急,恒興他們都沒有帶繃帶和傷藥。”放鬆了表情,三郎托著下巴思考道,“目前我們借宿在農家,這裏的本地人說不定找得到草藥——”
“……信長公……”
“嗯?”三郎沒什麽特別反應,隻是單純的應了一聲,繼續說道,“不過,原來回城是指回到我身邊啊?我還以為是回岐阜,要是小光在就好了——咦?”
就在他脫口而出“岐阜”的瞬間,四名刀劍付喪神竟然同一時間失去了蹤影!
“回城?回城?”試著再度說了幾遍讓刀劍男士們出現時的命令,最終麵前還是空蕩蕩的一片,三郎最終隻能伸出手指,點了點刀劍男士短暫出現的期間留在地上的鮮血——甚至還帶著點點溫度。
“回岐阜了嗎?那應該可以好好處理傷口了吧。”將指腹上沾著的鮮血揩掉,三郎感歎道,“能這麽快回城,有點羨慕。”
……突然消失的刀劍男士們並不想要這種羨慕。
——
在三郎冒險帶著十騎逃走後,後一步接到命令、原本與攻打木芽嶺的德川部隊接應的柴田勝家和丹羽長秀很快趕了回來。
留給他們的隻有沒有信長的大部隊。
比起柴田勝家聽到三郎隻帶了十個人走時一臉臥槽的表情,丹羽長秀的表情要正常和平靜的多。在聽說羽柴秀吉主動擔下殿軍的重任後,他的眼神幾乎是可見的溫和了下來,甚至朝著羽柴秀吉拱手稱謝。
目前還要出演出身微末、為了明主決定拋頭顱灑熱血的羽柴秀吉當即又誠惶誠恐地跪了下來。在他身後,一直冷眼看著他的表現的竹中半兵衛和明智光秀不由得交換了一下眼神。
“那麽明智先生和竹中先生的決定是?”
就在羽柴秀吉表完忠心,忙不迭的去安排殿軍事宜的時候,丹羽長秀也終於將目光投向了明智光秀兩人。
將手籠進袖子裏,明智光秀有些答非所問:“將殿軍重任全交由羽柴先生,不會太冒險了嗎?”
作為十五歲就出仕的人,丹羽長秀顯然也是個聰明人。他聽出了明智光秀的言外之意,但隻是鎮定自若地說道:“殿下將他定為軍團大將,說明他必定有這樣的才能,就和明智先生你也有出眾的才能一樣。”
明智光秀垂下了眼。
確實,對於從足輕一步步爬到如今地位的羽柴秀吉來說,三郎對他無疑是有知遇之恩,甚至可以說,羽柴秀吉的一切都是被織田信長看在眼裏,即使他原本是賣針商人,課這樣卑賤的出身對於目前廣用人才的織田家來說反而不算什麽問題。
相比之下,他和竹中半兵衛對於羽柴秀吉的懷疑才是毫無理由的——甚至這份懷疑也因為容易引起織田家內部鬥爭而難以出口。
丹羽長秀或許也是以為他看輕羽柴秀吉的出身,才會這樣回答,將他明智光秀和羽柴秀吉放在一起對比。作為出仕過朝倉又跟隨過足利義昭、最終還轉投織田的人,他和羽柴秀吉比起來,也不過是半斤八兩。
但,他時常感覺到的、羽柴秀吉身上的虛偽……真的沒問題嗎?還是說,這隻是從底層升遷後,為了能處事圓滑所帶來的後果?
明智光秀暗暗蹙眉,卻始終無法放心。淺井和朝倉的圍攻帶來的險境是超乎意料的,撤退的環節哪怕有一個失誤,帶來的都可能是織田無法承受的損失——不管是羽柴秀吉沒能扛住,還是羽柴秀吉背叛織田。
如果能近距離警戒的話……
“丹羽先生多慮了。”電光石火間,明智光秀下定了決心,聲音也多出了一點不容拒絕的味道,即使他的態度還是很溫和,“淺井背叛的消息已經確定是真的,因此這次殿軍不容失誤,必須為大軍撤退爭取到足夠的時間。”
丹羽長秀頜首:“是的。為了提升速度,我想請大家各自率兵,盡快脫離金崎。”
明智光秀差點要為丹羽長秀的智計折服了——剛剛才說羽柴秀吉和他明智光秀地位同等,現在的言下之意,卻是要盡快放棄從手筒山到木芽嶺的全部戰場,將大軍拆散以便迅速脫離,連德川家都不打算等。這樣的規劃確實能保證織田家最大限度的保全自己,但也意味著所有壓力都要壓在殿軍身上,甚至連身為大將、此時擔負殿軍重任的羽柴秀吉都會是九死一生。
這樣接近必死的局麵……羽柴秀吉竟然還願意輕易應下?
越發懷疑羽柴秀吉的用心,明智光秀在丹羽長秀鎮定的目光之下,平靜的說出了自己的打算:“既然如此,那麽,我也想加入殿軍的陣容。”
明智光秀輕聲道:“光憑羽柴先生的幾千人馬,也是難以拖延的吧。時間不夠,大軍撤退未成,隻會損失更大。因此,我想率領我的部隊,和羽柴先生一齊擔任殿軍。”
似乎沒有想到明智光秀會這樣說,丹羽長秀的眼中有異色閃過,但他還是迅速在心中權衡了明智光秀提出的做法利弊,沉聲道:“既然如此,我也就不作阻攔。望明智先生武運昌隆。”
明智光秀隻是點了點頭,回答道:“承你吉言。”
——
羽柴秀吉簡直不敢相信。
正是因為殿軍的事凶險無比,他才會主動攬下這個任務。在旁人看來,他主動接下這樣危險的事隻會顯得他對織田信長的知遇之恩感激涕零,而不會懷疑他另有目的——在所有知道他曾為探子的人都死亡的前提下,誰會知道他懷有異心!
這些織田家的家臣,哪怕是為了保存織田家的實力,都恨不得快點撤走吧。
在織田信長手下奮鬥多年,好不容易才在今天找到了絕妙的背叛機會——不僅是織田信長的安危都係於他一身,更可愛的是,不管之後他是改投淺井家還是詐死,都有了在戰國時代生存下去的資本。
可明智光秀橫插|進來是怎麽回事!!
他難道不知道其中的凶險嗎?他難道不要命了嗎!不管是明智光秀還是竹中半兵衛,平時對他都是警惕有餘信任不足,怎麽會突然要求和他一起殿軍!
又不是瘋了來找死!
尤其是,還假惺惺地和他說,要將明智光秀所帶領的軍隊作為第二道殿軍,藏在他羽柴秀吉的殿軍之後,來防患未然——這句話的意思,不就是讓他羽柴秀吉的軍隊去死戰,而自己在背後冷眼旁觀嗎!
該死的……
他一直懷揣在心的,背叛信長的計劃,竟然在這個時候被察覺了?他根本沒有透出來過!
不,如果被察覺了,明智光秀趁著他還沒發覺的情況,立刻讓人砍下他的頭顱……也就是說並不知道?
他有什麽地方引起這兩個人的懷疑了嗎?!
羽柴秀吉哪怕想拒絕,都因為現在織田家和自身(不背叛的話)麵臨的嚴峻情況,沒有了拒絕的理由。再加上他之前將自身放得太低,對於明智光秀近乎監視一樣的殿軍部隊分布安排,完全不能反駁,不然就會有暴露真實自己的風險。
哪怕內心因為這突變的狀況而憤怒到了極點,他也隻能硬擠出笑臉,熱烈歡迎明智光秀和竹中半兵衛的加入。
不管這兩個人到底發沒發現,他都絕無背叛的可能了。
“準備弓箭和鐵炮——給我射擊!!”
眼下隻能用遠距離武器,盡力拉開和淺井軍的距離,拖延時間,才有保存他的部隊甚至他自己的性命的可能……這下,是真的要為織田信長死戰到底了!
羽柴秀吉麵目猙獰的看著前方的淺井軍,連青筋都接連暴起。
而他的親弟弟——同為忍者,卻在他改名羽柴秀吉後找上來投靠、並同樣冒用了木下藤吉郎家人身份的男性,目前名為羽柴秀長的男人,卻還嬉笑著湊過來火上澆油:“哎呀,哥哥,你看上去要撐不住了。”
勉強忍著怒火,羽柴秀吉看了邊上穿著全副盔甲、連麵甲都有的明智光秀,咬牙切齒地說道:“殿下提攜我,我即使作為殿軍死去也不後悔。”
“哈哈哈,哥哥真是的——但是,淺井家也來了特別能打的援軍,這樣下去會撐不住的。”羽柴秀長嬉皮笑臉的說道,隨後壓低聲音,“能活下去的話,哥哥的地位又該變動了吧?不要急,總能找到新的機會——隻要結果能如願就好。”
羽柴秀吉緊緊咬牙,最終額頭跳著的青筋還是漸漸消退下去。
而這時,他才看到羽柴秀長所說的,“淺井家的援軍”——
竟然是大批的、帶著破爛的笠的手持打刀的部隊,粗略的算一算,竟然有幾千人之多——其中還有相當一部分帶著烏帽子、身著鎧甲的人。明明裝備相差甚遠,但他們行動見卻能明顯看出是同一個部隊的成員,身上也都有獸頭骨作為裝飾物。
說是淺井的援軍,但淺井家似乎也並不認識這群人,在他們接近的同時都會忍不住避開。但這群打扮奇怪的家夥,卻並不攻擊淺井軍,而是專心的朝著織田軍——朝著他羽柴秀吉率領的殿軍撲殺而來。
那種死氣沉沉又殺氣滿滿的氣勢,竟然讓羽柴秀吉有種對方不是活物的錯覺,甚至要誤以為他們的眼睛都發著光。
“德川家已經從木芽嶺撤到此處了!”
就在羽柴秀吉滿心疑惑憤怒之時,後方的傳令兵前來報告。他一回頭,果然看見德川家的旗幟由遠及近,甚至已經能看到往這邊不斷奔來的、德川家大將本多忠勝的凶惡臉孔。
而即使在這個時候,明智光秀的眼睛也是緊盯著他。恐怕隻要他敢撤回去接應德川家,明智光秀根本就不會以第二道殿軍和他的部隊替換,而是會和他一起,兩人“孤身”前去吧!!
……可惡!!
羽柴秀吉沒有調轉馬頭去迎接德川軍,果然幾息之後,竹中半兵衛就孤身脫離了殿軍,前去為直至現在才撤出的德川家指明情況和道路。
總被稱為猴子的男人臉色鐵青,看著已經趕在前麵,逐漸替代了淺井家和殿軍死磕的奇怪部隊,高聲下令:“——後撤!鐵炮,準備發射!”
不管是怎樣的奇怪軍隊,不管現在有多險峻……別想把他永遠留在這個戰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