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之二十四
刀劍付喪神原本是什麽樣子的呢?
他們是從刀劍之中化身的人形,因為本體刀刃的刀派、刃文、時代、靈力注入限度甚至打磨次數的不同,而大多數保有奇怪的發色和瞳色,服裝也是各不相同。
他們雖然名稱上是“付喪神”,但並不是由正常渠道而生、而是由時之政府通過收集各個時代的情報,在犧牲了“唯一性”後催化而成的付喪神。如果是在時之政府的本丸中,哪怕數次鍛刀後,鍛出來的都是同樣的一把刀,最終出現的也是如同多胞胎的、同樣的付喪神。
大概也是犧牲了這種“唯一性”的後遺症,他們比起妖物,更像人類。需要食物、可以騎馬、可以洗衣、可以下廚、可以種田,這些和他們被賦予的使命一起,作為“常識”塞進了腦中。甚至,他們在出陣時,手中武器也具有攻擊普通人的資格——為了確保曆史的正確,哪怕是要斬殺什麽人物,有時也是必然為之的。
但是,這樣的刀劍付喪神,絕對不是目前停留在戰國時代的,今劍等人這樣的刀劍男士。
從一開始,他們能攻擊的就隻有時間溯行軍。不能被人看見,不能被人感知,而在編成第一部隊後,這種存在感的淡化更是有增無減。
如果說之前隻是不能被人看見的透明人,那麽現在的他們,和幽魂又有什麽差別?
隻是不像被動的等待可能有的召喚命令,想要去和審神者匯合而已……為什麽總是這樣難呢?
白發的短刀站在馬前方,試著去摸馬的頭。但就和之前的任何一次嚐試一樣,他的手直接穿過了馬的腦袋,甚至能感覺到那個相對而言更大的頭顱裏比人類稍高的溫度。
哪怕他已經竭力去阻止馬的進食,試圖把馬引導向自己的方向,但最終不管怎麽拉扯韁繩都無動於衷的馬,也隻是麻木的嚼著草,充其量隻是比之前扯韁繩時多噴了他一手草沫子。
今劍看著這樣的馬,從來就顯得無憂無慮的稚嫩臉孔罕見的出現了難過的表情。
“我很擅長去理解馬兒的心意……但是,為什麽都不理我呢?”
他仍然站在馬的身前。天色還沒有亮,但聽到馬的叫聲,怕出了意外的養馬人也提著燈過來,燭火之下,連馬濕漉漉的漆黑眼睛也被鍍上了一層關,圓圓的瞳仁裏隻隨著養馬人的走近映出一個影子。
並不是今劍的影子。
“馬廄被誰破壞了嗎?可惡……還好馬沒有走脫。”
連養馬人抱怨的話語,都沒能觸動今劍的心。身高不過一米二三的短刀,站在身高差不多相等的馬身邊,最終隻是伸手去揪了揪馬脖子上的鬃毛,但這樣的小動作也最終沒有成功——他連這些細微的小東西都碰不到。
最終,在養馬人拿來新的繩索將門暫時綁好之前,今劍率先輕盈的一躍,直接躍出了馬廄,飛也似的朝著數珠丸等人的方向跑去。
沒有穿上木屐的雙腳踏在地麵上,輕盈得近乎無聲,隻有草葉隨著踐踏鋪散下來,鋪出一條直線的通道。露水沾濕了踩過泥的腳掌,在今劍落到遊廊的時候踩出一個個小小的泥腳印,一路鋪到三郎預備的房屋門口。
太刀的修複時間都很長。在宗三左文字和笑麵青江都快完成打磨、身上的傷口逐漸收縮至原有一般的時候,數珠丸恒次才隻是堪堪止血。在今劍走進來之後,他也沒有停下動作,仍然耐心的在並沒有多少損傷的本體刀刃上細細打上一層粉。
“沒有辦法騎馬,現在要怎麽去京都呢?”
隨後數珠丸就聽到清脆的少年音陳述著這樣一個事實。
擁有黑白發色的佛刀指尖微微一動,被打滿了粉的刀刃碰到指腹,過於鋒利的刃口輕易的就破開了皮,頓時有細細的血線從指腹中溢出。他重新闔上眼,在因為太過不妙的事實而顯得壓抑的氣氛中將粉末拭去,腦中幾乎是頃刻間就出現了他們出陣時難以忽視的場景。
被馬蹄踏過的場景。
“是不能觸碰活物嗎?”數珠丸恒次輕聲道。
“就是這樣的呀!”
“那就去選擇死物。”數珠丸恒次冷漠地說道,“因為信長公的推行,瀨戶的茶碗已經變得很出名,即使是在京都也受人追捧。幾乎每天都有商人購買茶碗運往京都——如果騎不了馬的話,就去搭運貨的車。”
“瀨戶是在尾張的啊……”今劍歪了歪頭,飛快的領悟了數珠丸的意思,“那我先去看岐阜城內有沒有商人要去京都。”
重點並非是茶碗……而是去京都!
現下大多商人都是走商,就和曾經的賣針商人木下藤吉郎一樣,將財物換成商品,到了一個城市再賣掉,來賺取旅費。這樣的商人純靠一雙腳,真要走起來大概還沒刀劍們徒步行走來得快。因此要搭便車,應該選擇——
商隊!
如果要快速趕去京都的話,那選擇戰馬顯然是最快的。但岐阜城作為織田信長的大本營,裏麵對兵士馬匹的管理非常嚴格。再加上刀劍們突然多出的不能騎馬的Buff,選擇戰馬和常馬的計劃都基本作廢。
岐阜城倒是也是會定時運送物資給京都,但是這樣的運送時間往往定得死板,一月或者數月才有一次,顯然不是目前急著盡快和審神者匯合的刀劍們所想要選擇的——那麽,不分晝夜移動、不會引起他人注意的商隊,幾乎就成了眼下最好的選擇。
甚至可以說,唯一要考慮的,隻有他們的運氣如何。有從美濃岐阜前往京都的再好不過,沒有的話,也隻是先從岐阜去瀨戶,再從瀨戶找貨車前往京都——不管怎樣,瀨戶的瓷器對於京都的供應是不會停的。
在之前清掃岐阜城內時間溯行軍的過程中,刀劍付喪神幾乎是將整個城摸了個透。哪怕是三郎這種不按常理來、總是往外跑的人,對於岐阜城的地形理解之深,估計也不會有將一年多時間全消耗在這上麵的刀劍男士們深。
確定了自己要去做的事,今劍很快就又跑了出去。因為時間耗得太久,天色都已經有了隱約的白。夜露凝結在草葉和樹梢上,隨著他的動作,幾乎打濕了他的肩頭和裙袴,但白發短刀隻是輕巧地越過一個又一個障礙,最終落在了一家商戶麵前。
正是曾經將舶來品茶碗販賣給織田信長的那一家。
裏麵的人正在裝載貨物。因為是要運送給將軍的,做工的人都放輕了手腳,甚至將一個個易碎的瓷器專門裝入薄匣中,並且墊上稻草,免得損壞。
比起淺井家對織田家猝不及防的背叛,足利義昭對於淺井家的投誠顯然要收到的更早。這樣忽視了己身財力的大肆購物就是一點——隻可惜織田家的家臣大部分都專注在攻打朝倉,留在岐阜的並沒有從這並不明顯的一點中發覺到不妙。
記下了車的模樣、編號和出發時間,今劍又是往回跑,盡快趕在車駛離之前,將整個第一部隊帶到車上。
隻是在他衝進房間之前,先一個踉蹌差點撞到裏麵的女子身上。
意識上雖然確定了自己已經無法碰觸任何活物,但在真正要撞到之前,今劍還是緊急刹住車,驚訝的看著出現在屋內的女性。
漂亮到有些驚人的女性穿著沉重的十二單,最外層的唐衣滑落至手肘,烏亮卷翹的長發被潔白的紙鬆鬆束起。眼下天還沒有徹底亮起,她眼神非常清醒,但眼底下留了一圈淡淡的青,在白皙且毫無瑕疵的肌膚映襯下,更是有了一種蝴蝶被沾濕雙翅、隻能留在原地掙紮的頹廢之美。
那是織田信長的妻子,因為出生美濃而被稱為“濃姬”的齋藤歸蝶。
“之前有傳聞說,這裏是殿下為甲賀忍者留下的住所……”歸蝶輕聲道,“我有看到有腳印往這邊來,所以忍者們是都已經回到岐阜了嗎?”
今劍和站在牆角的宗三左文字、笑麵青江、數珠丸麵麵相覷。
“殿下有說給我留下名叫宗三左文字的護衛,但我從未見過,也不知道現在是否在這處。”而在他們沒有應聲的沉默時間,歸蝶又開口了,“如果在的話,或者是仍有其他人的話,請暫且聽從我的命令。”
大概是始終不確定屋內有沒有人,哪怕是通往這間屋子的泥腳印還未幹透,歸蝶也攏起袖子,露出一截雪白的手腕,執起毛筆,在紙頁上一筆一劃的寫出字跡,邊寫還邊出聲道:“我從前幾天開始,就一直很不安……我無法承受失去殿下這個結果。倘若織田信長的正室這一身份足以讓你們傾聽我的請求的話——”
“請去幫助殿下。”
“朝倉家勢力強大,我沒有辦法放下我的擔憂。我有看到這裏留著的血跡,想必必定凶險萬分……我很愧疚,但如果可以的話,請諸位去為殿下提供幫助。”
“我已經數日沒有收到殿下的消息,請去幫助他,請務必前去幫助他……”
這樣柔弱的、毫無勢力隻有地位的,美豔動人的女性。
比起敏銳的發覺了什麽,她更像是因為落入網中而走投無路的雀鳥。因為擔憂,所以想要給予愛的人幫助。因為沒辦法給予幫助,隻能枯燥得在城中消極等待,甚至連這裏的“忍者”身份都沒能弄清,就貿然的想要將自己受到的保護交到織田信長手上。
她即是信任信長的,相信他留給自己可靠、即使自己不知道的護衛。她又是不相信信長的,即使信長本人也說過朝倉不難對付,她也因為朝倉廣為人知的強盛勢力而憂心忡忡。
這樣獨特的、戰國時代才會有的女性,讓幾名刀劍付喪神都難以理解的蹙起了眉。
笑麵青江看著歸蝶美豔的麵孔,不由得道:“那麽,你可以為我們提供幫助嗎?”
歸蝶仿佛沒有聽見一樣,停住了筆,看著紙張上的字跡,終究沒有落淚。
察覺到這是不能聽見刀劍們的聲音,宗三左文字眉心蹙起,看著歸蝶專注的目光,最終還是沒有走近,而是沾著打磨刀劍的粉,在地上寫出了目前他們最需要的東西——
[前往京都的空馬車,越快越好。]
隨後他將寫字的打粉棒一丟,棒子落到地上發出了輕微的聲響,但足夠喚回歸蝶的思緒。她看著那一行字,臉上漸漸露出欲謝之花一樣嬌豔又憔悴的笑容,對著尋找因為失眠、而擅自外出至此的自己的侍女,堅定的將宗三左文字傳達的訊息吩咐了下去。
不出一刻鍾,馬車就已經備好。馬車夫雖然茫然,但還是駕駛著空車一路趕往京都,為了趕時間,中途也幾乎沒有停下過。
隻是,馬車比起馬來說還是太慢了。在心中暗暗計算著時間和路程,刀劍男士們估摸著很快就就能到京都的時候,他們聽到了熟悉的聲線——
“……第一部隊遠征到京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