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在各個街道要所被森可成提前封鎖的情況下, 三萬的淺朝聯軍最終被森可成帶人打了個突襲成功,軍勢大亂之下隻能迅速退去。
但很快,第二次合戰就拉開了帷幕。
即使不攻克宇佐山城,淺井家也可以帶人從阪本攻上京都。但已經知道淺井家以京都為目的,森可成是無論如何都要拖延他們的腳步。
他深知隻有一千五百人的宇佐山城就是淺朝聯軍眼中的一塊肥肉, 更別說拿下宇佐山城後會對織田造成的巨大傷害,因此反過來用他們這樣的心理, 反而將淺朝聯軍拖在這裏。
淺井、朝倉早在之前就已經和石山本願寺暗中聯係過, 自然知道石山本願寺要往戰場引入水流,使之成為沼澤。織田家這次派去攝津的兵力大多是由豪強湊成,真正聽命於織田信長本人的也不過幾千人。
無論織田信長想不想撤走, 從形勢上他都無法立即撤離。畢竟織田家與三好家的差距顯而易見, 即使後者有了石山本願寺這一有力援軍,也隻是讓雙方呈現膠著狀態, 遠沒有到兵敗撤走的頹勢。
在織田信長被拖住的前提下, 朝倉自認為有時間和這些不過一千出頭的守軍計較——如果織田信長遲遲不派援軍,那這裏的守軍遲早會軍心渙散, 潰不成軍。
唯獨淺井長政心懷疑慮。
他畢竟是織田信長的妹婿, 對於那個屢屢出人意料的織田家家督印象深刻。森可成那種拚死戰鬥的氣概, 實在是很讓人在意——那就像是知道了自己必死的宿命一樣!
而且除了森可成一開始派去京都求援的信使,之後淺井長政再沒見到從宇佐山城派出去送信的士兵!
他不由得又想到了在小穀城時數次拿到的、由織田家神出鬼沒的忍者送到的信件。
如果——隻是如果而已,宇佐山城的人知道了織田信長的現狀, 已經做好了沒有援軍隻能戰鬥至死的準備……不, 如果真的知道了, 宇佐山城的士兵怎麽還會這樣士氣旺盛!
但是從種種蛛絲馬跡來看,那位森家的大將必然是知道的!
早在姊川之戰前就感受到了織田信長手下忍者恐怖的送信能力,淺井長政實在無法從腦中抹消這一可怕的設想——但一旦這個設想成真,也就代表森可成是真正甘願為織田信長赴死!
織田信長手下,竟然也有忠心到這個地步的將領嗎?
……不,他淺井家的遠藤直經,也是這樣忠心到生死不畏的存在。
明明聯手策劃下這樣周密的布置,織田信長已經無力回天,淺井長政卻由衷地覺得,織田信長的首級實在是太難取下了。
真的太難了。
“朝倉先生,我們不能再這樣拖下去了。”他對著朝倉景健,一字一句地說道,“請你動用僧兵。”
“我們有三萬人,但是宇佐山城隻有一千!淺井先生,您是被織田信長嚇到了什麽樣的地步,連這種小角色都要害怕?”
朝倉景健這樣的反應在淺井長政的預料之中。單論姊川之戰中被殺到士兵大半重傷死亡的地步,朝倉景健和織田信長的仇怨就已經深到難以化解,這次再度領兵聯軍,也抱著一雪前恥的心態而來。
麵對這樣人手匱乏的守軍,還要淪落到動用到第三方勢力的地步,簡直就是在原本的恥辱之上又加了一層陰影。
淺朝聯軍中,朝倉軍占的比重實在太大,即使已經看破了什麽、不願意再拖延行事,淺井長政也不得不先說服朝倉景健。
他英俊的臉上難得的呈現嚴厲的表情,斥責道:“這次我們的目的是京都,而非宇佐山城!不快點入駐京都,事情就會再生變故,我們不能等信長回過神來,讓事情變成姊川那樣——停在了離成功隻差一步的地方。”
朝倉景健也得知了,織田信長在淺井攻打過去的時候並沒有反應過來,埋伏在他後方的是經信長吩咐過的、德川的兵力(實際上是時間溯行軍),一時之間也對織田信長的用兵手段頗為忌憚。
他在心中衡量了一下宇佐山城與京都的重量,最終在淺井長政嚴肅的目光下敗退,咬牙道:“……那我派人去比叡山延曆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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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宇佐山城占據的位置實在是太過有利,在第一次合戰時被森可成以伏擊打了個奇襲後,在阪本潰敗的朝倉軍也一直在派出小股兵力進行騷擾。
小股兵力也隻是相對於淺朝聯軍而言,對於宇佐山城的將領來說,這隻能說是人數的差距終於沒有那麽明顯的攻擊。因為森可成出色的軍事才能,一千五的人馬並沒有多少損傷,就將那些騷擾城邊的兵力逐一打退。
這種苦力支撐隻維持到了九月十九日晚上的第二次合戰。
像是對森可成的頑抗終於失去了信心,淺朝聯軍的大軍終於再度傾巢而出,從北麵攻打宇佐山城!
四天的時間已經足夠淺朝聯軍摸清周圍的地形了,哪怕仍然不能充分的利用起來,人力也能彌補不熟地勢的優勢。森可成的伏擊隻是在第一次合戰時挫傷了淺朝聯軍的士氣,絕無可能在第二次還派上用場。
森可成本身,也沒有再想用這種取巧的手段。
他提著十文字槍,注視著在夜間湧動的、反光的兵刃,憨厚老實的臉上依舊是平靜至極的表情——哪怕他很快就將十文字槍戳進了眼前敵人的胸腹。在握著杆拉兵器回來的時候,上麵鐮刀一般鋒利的槍刃輕易的往下破開皮肉造成二次傷害,鮮血飛濺出來粘在他的臉上,那張臉也顯得十分老實,連半點駭人的氣勢也沒有。
但這樣簡單又利落的殺戮,給淺朝聯軍的士兵帶來了更大的壓力。他們幾乎不敢近前,隻是持著武器警惕地保持著一定距離,直到被身後的人推簇著,不得不擠到森可成麵前,才咬著牙拚殺過去。
而身材魁梧的織田家武將,隻是雙手交叉握著十文字槍,肘關節往外一拉,十文字槍立刻就從左邊彈到了右邊,血汙頃刻間就布滿了這個武器突出一截的槍刃!
“真是太可惜了。”
森可成歎息道。
“沒能再見一次蘭丸,還有長可……不過也沒有關係,因為您一定會善待他們。”
他換成單手舉著武器,目光灼灼地看著眼前雖然遲疑、但還是逐步向他逼進的軍勢,大喝道:“能擊退你們一次,便能擊退你們第二次!諸位,隨我死戰!”
他身後的幾百兵馬,立刻發出了響亮的應和聲!
森可成一馬當先的衝在了前麵,十文字槍在他手中打著旋兒刺進了最前的一個足輕胸口。槍尖橫著的鐵刃硬生生的在旋轉中撞碎了足輕的肋骨,將他整個人穿透。森可成就這槍尖挑著一人的姿態,猛地一甩杆,屍體立刻飛了出去,撞倒了好幾位足輕。
足輕們還沒來得及爬起,就看見眼前晃出一片銀色的刀光。還沾著血的槍尖又被血洗淨,隨著甩動不斷將上麵未來得及滴落的血珠晃走,如同從天而落的閃電一般,斬下一圈的頭顱。
森可成甚至沒看身後一眼,倒提十文字槍,往後就是一突,立刻準確的切開了後方一個騎兵的胸腹,腸子頓時從拉開的傷口裏滾出來,隨著騎兵的栽倒鋪在草地上,被踐踏成一灘爛泥。
這種程度的勇武,隻能用駭人來形容了!
朝倉義景並沒有近距離看到這一幕,但不妨礙有逃過一劫的足輕接二連三的跑來向他匯報狀況——因為淺朝聯軍的人數實在是太多了。
直到這個時候,朝倉義景才發覺淺井長政讓他請出延曆寺僧兵的建議到底有多英明。
這樣可怕的武將,哪怕手下隻有一千人,也足以將麾下士兵的士氣帶到可怕的地步!
“不能讓士兵白白犧牲——讓長柄隊在前麵列陣,其餘人後撤!”
他不由得慶幸自己聽從了淺井長政的話,那一點被指手畫腳而生出的不愉也煙消雲散。
隨著這一命令的下達,朝倉軍的足輕立刻後撤,取而代之的是手持長矛、身著盔甲的士兵。在同樣的長武器下,十文字槍帶來的距離優勢不複存在,反而是長矛很輕易的就能紮進馬腹,讓馬匹受驚發狂。
森可成一手拉著韁繩,一手握著武器。他的力氣很大,在幾息之間就強硬的將馬勒停,連身下馬匹的兩個前蹄都因此懸空,胡亂的在空中蹬了幾下,才嘭地落地。
哪怕是被長矛包圍,他也麵無懼色。
因為停下了殺敵、不再有新的血汙覆蓋在槍尖上,因此原先粘在上麵的血水立刻順著刃口滑下來,流到形似“十”字中橫著的一筆的橫刃上,再從橫刃一滴滴滾落。槍尖的血流下後,露出的森白的金屬,就像是地獄惡鬼的獠牙。
森可成再度揮起了十文字槍。
圍著他的一圈長矛被盡數斬斷,他兩腿一夾,馬立刻長嘶一聲,又小步奔跑起來。十文字槍重新指向了前方,靠著主人駭人的武力劈開了道路,擋路的足輕屍體幾乎要堆成了屏障,但都在阻礙馬跨越之前就被掛在槍尖甩飛,筋骨盡斷地落在地上。
這樣一往無前、無人能阻的架勢,竟然逼迫得淺井真的出現了潰敗的兆頭!
就在這時,森可成的背後遙遙地傳來了將領的聲音:“森大人——西麵出現了僧兵!”
……該怎樣形容現在的局勢呢?
他們背城而戰,背後、也就是南方是宇佐山城,北麵是朝倉軍,東麵是為了防禦有人襲擊而擠出的一點防衛兵力,唯有西麵,對著的是比叡山延曆寺。
西麵的比叡山……僧人原來也會被說動,沾上殺生的罪孽嗎?
不,不應該這樣說。即使是僧人,比叡山延曆寺的僧兵也曾襲擊東山和大穀的本願寺,想將蓮如上人送上火刑架。既不守清規戒律,也不受凡世約束,僧兵做出什麽事來也不足為奇。
森可成已經看出了未來——西麵的比叡山延曆寺攻擊這邊,他隻有將東麵預備的防線換到西邊才能抵擋。恐怕在他這樣實行的時候,就會有敵人從他空虛的東麵突襲過來吧!
“將西邊防線放到東麵,打退僧兵。”
森可成這樣下令道,在朝倉士兵恐懼的眼神中,再度舉起了十文字槍。
“我,會守住宇佐山城。”
這樣可怕的威懾力,生生的將擋在他眼前的朝倉軍嚇退一步!
朝倉軍中,連能在森可成手下撐過一個回合的人都沒有!
就在朝倉軍被一個人刺激得士氣大跌、忙不迭地避讓這個猶如神鬼附身的男人的時候,從宇佐山城的東北麵,再度湧出了大批的士兵。
他們足有千人之多,每一個都裝備著製作精良的武器,身上帶著動物頭骨模樣的裝飾品,正在混戰中大步朝著森可成的位置走來。
那是在三郎預料中,同時也是刀劍付喪神們掌握了行動規律的……
時間溯行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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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宇佐山城之戰——也叫阪本宇佐山城合戰。
比叡山延曆寺特別牛逼,在1464年弄出了一出寬正大法難,很多本願寺信徒被捆到比叡山嚴刑拷打,甚至家產都被沒收。
感謝繾綣的地雷!感謝茉莉的地雷!感謝S君的地雷!感謝叢丹的地雷!麽麽噠!
這一章是今天的w,選在淩晨發,所以晚上就沒有更新辣。
誤判了字數,本來以為這一章可以寫完的。不過蘭丸大概就是……啊哈,反正這次戰鬥結束了他就出現了!還有那你們要的不動行光,沒有查到具體入手時間,打算放在安土桃山時代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