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之一百四十一
明智光秀實際上……還真是和不動行光在一起。
他並沒有與這位別扭的刀劍付喪神說話, 而是全身心都放在前方的戰況上。鐵炮並不難用, 隻是對於未曾使用習慣的足輕而言, 要命中特定目標是不可能的,隻能祈求不要走火, 以及在熙熙攘攘的人群裏撞運氣地擊殺那些一揆眾。
比起數量恒定的鐵炮,成箱的鉛彈更是消耗品。進駐北之莊城更多的是出於監視桂田長俊的政治目的,而不是退敵的軍事目的,在一揆眾進攻的時候, 北之莊城的捉襟見肘可想而知。在雙方人數差異太大的實際情況下,明智光秀以十分鎮定自若的態度,下達了不惜彈丸數量以鐵炮對一揆眾實行攻擊的命令——這也就意味著,隻要彈丸消耗殆盡, 北之莊城就不得不受製於人,被困死在城內!
這樣孤注一擲般瘋狂的命令,與他本身冷靜平和的態度,相差得太大了。
以至於在他下令的時候,不動行光都有一種看到自己念念不忘的舊主的錯覺。那張與織田信長一樣的臉,此刻被重新包裹在了素白的麵巾下,但因為曾經看過明智光秀的長相,如此粗陋的遮掩完全不能阻礙他的聯想, 反而讓他被明智光秀因為遭遇危機而銳利無比的眼神震懾, 無論如何都沒辦法下殺手。
明明此刻是斬殺家臣的絕妙時機, 他卻連殺心都升不起來。
因為對織田信長的濡慕敬愛, 不動行光才會毫不猶豫的在第一時間拔刀。同樣因為對織田信長的濡慕敬愛, 不動行光完全沒有辦法對明智光秀下手,去眼睜睜地看著那張與織田信長完全一致的臉上露出痛苦的表情,更不要說在明智光秀的身上他越來越多地看到了與他記憶中的“信長公”相似的地方。
會為這種事情猶豫,果然還是他本身不夠堅定的原因吧?
得到了信長公那樣的寵愛和稱讚,卻在本能寺之變沒有保護好蘭丸也沒有救下信長公。現在以付喪神的姿態返回戰國時代,看到了還活著的信長公,卻又為明智光秀的臉孔和身姿動搖,連為信長公根除危機這種事都做不到。
不動行光幾乎要陷入自我厭惡中了。他一口悶掉瓶中剩下的甘酒,臉上泛起醉後的酡紅,不可抑製地打了個酒嗝——甜滋滋的味道還在口腔蔓延,卻完全無法讓他的內心平靜。
這一聲響亮的酒嗝也沒能讓明智光秀去注意他,或者說注意了,但明智光秀的心中是早早將各種事層次分明的排好。在確認了不動行光不會對他一言不合就舉刀,他就完全將醉酒的刀劍男士放置在一邊,專心把控戰局,並且等待著更多情報的傳來。
就在前方的鶴丸國永踩著自己的本體跳過城牆的時候,明智光秀才終於接到了這一日內最重要的情報——
桂田長俊,一家盡數被殺。而富田長繁正好在這時機,搶占了一乘穀城的上城戶!
……嗯,這兩個名字完全沒有什麽特別的,就算是越前國本地的農民,都不一定能知道這兩個名字指向的是怎樣的大人物。而三郎本人更是靠著一貫成迷的記憶力,對這兩個被他親口派到越前的人毫無印象。
不過放在明智光秀身上就完全不一樣了——除了三郎本人,織田家任何一個家臣都能記住這兩個人的好嗎!
這兩個人同為越前家臣,又同被三郎授予了治理越前的任務,隻是富田長繁年紀尚輕,地位便落在桂田長俊之下。他在看到桂田長俊對三郎的諂媚態度後,堅信是桂田長俊的讒言才使自己僅僅得到南條郡和府中城。
在過年的時候,明智光秀就敏銳地發覺了富田長繁可能與一向宗有勾結,但出於對富田長繁能力的了解,在一揆蜂起的時候他反而摸不清富田長繁在這次一揆裏扮演了什麽樣的角色。
但如今,一切事情就變得清清楚楚了。
桂田長俊確實在越前實行暴|政,並且有貪汙的行為,但單純的一揆眾不可能比得過心思深沉的桂田長俊,更不可能造成桂田長俊全家死亡的後果——作為越前的守護代,如果桂田長俊連將妻兒護送出城的本事都沒有,也不可能一投降就被三郎賦予要職。
別的暫且不提,至少這件事必定有富田長繁的手腳!
而將時機掐的如此之準,斷絕了桂田長俊一家生路……即使是趁亂出手也太過巧合。富田長繁的起兵,根本就是與一向宗串通好了——
不,是一向宗利用了富田長繁,而富田長繁本人還一無所覺吧?
思考到這裏,明智光秀銳利逼人的眼神漸漸褪去了懾人的成分,重新變得沉靜溫和起來。
這一刻的他即使刨除麵巾的遮掩,也與三郎並不相似了——至少三郎的雙眼從來就是清透坦率,既如孩童一樣清澈,又如明鏡一般……讓人在親近的同時也有被看破的恐慌。
可就算是這樣的他,竟然也讓不動行光感到熟悉。
“去告知木下先生與津田先生,接下來已經不用擔心。”對著傳達情報的足輕,明智光秀篤定地說,“如無意外,很快我們就能返回岐阜。”
在北之莊城剛剛才遭受過危機的時候,他這樣的智珠在握的姿態無疑能安撫人心。從一乘穀城冒死前來傳達消息的足輕頓時放鬆了下來,雙眼立刻就變得濕潤,應下的聲音裏也帶著細弱的顫抖,在應聲的同時也飛快地退出了和室。
和室裏隻剩下不動行光與明智光秀。
明智光秀依舊沒有趁著這種時機對不動行光發問。他一邊聽著從城牆那裏不斷傳來的、下方一揆眾的情況,一邊在心裏默默思考著什麽,雙眼無焦距地看著前方——直到終於傳來一揆眾被鐵炮嚇走,北之莊城暫時安全的消息。他才眨眨眼,圓睜的鳳眼逐漸拾回了神采,將視線落在了不動行光的身上。
幾乎是下意識的,不動行光移開了臉,掩飾一般嘟嘟囔囔地說著零碎的醉話。
“現在的這些事,也在你們的‘預知’之中嗎?”
並沒有在意不動行光似真似假的醉態,明智光秀隻是平靜地問道。
“什麽預知啊……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不動行光確實還不知道所謂的“預知”指代的是什麽,被這樣問道的時候還有些莫名其妙。但明智光秀並非真的想問這個問題,僅僅是抓緊時間打開話題。
比起具體的回答,不動行光竟然沒有拒絕和他說話——這樣超乎明智光秀預料的態度更讓他在意一點。
果然對於不動行光而言,三郎十分重要,以至於有著相同臉孔、原本被厭惡的他也獲得了優待嗎?
縱使不合時宜,明智光秀也在這一刻由衷地覺得不動行光或許是刀劍付喪神中最適合貼身護衛三郎的人。性格如何暫且不論,至少比起其他有“使命”與“時之政府”作為枷鎖的刀劍男士來,不動行光是完全的以三郎為中心。
光是這一點,就足夠讓他覺得高興了。
“富田長繁起兵與一揆眾響應,這件事你應當是知道的吧?”因為不動行光相較之前的軟化,明智光秀也沒有在意他堪稱無禮的回答,繼續溫聲道。
他這樣溫和的說話,再加上與三郎一樣的嗓音,立刻又讓不動行光想起了自己真正本體目前的擁有者。紮著高馬尾的少年忿忿的將寫著“甘”字的空酒瓶甩到地上,如同受到刺激的貓一樣跳起來。但他的手才剛碰到刀柄,又像是碰到烙鐵一樣迅速地縮回去,最終隻能對著明智光秀聲厲內荏地喝道:“知道又怎麽樣!我才不會告訴你!!”
像是明智光秀這樣的人,就算被時間溯行軍消滅也沒什麽好可惜的!一旦本能寺之變的主謀不複存在,信長公就理所當然的能活得更久,跨出奪得天下的最後一步!
可就算這麽想,對時間溯行軍天然的厭惡之心也讓不動行光完全沒辦法容忍這些人形的怪物出現在自己眼前。而真的放任時間溯行軍去擊殺明智光秀,這既是對他自己的侮辱,也是對明智光秀那張臉的侮辱。
就連他自己都不明白,他是為什麽會出現在明智光秀麵前,看著這個人發號施令。他更不願意去想,如果真的有時間溯行軍攻破這裏,他到底是會真的冷眼旁觀,還是將這與本能寺時信長公的被襲對應起來、不顧自身地去拯救明智光秀。
——太沒用了。
他就應該早早對明智光秀下手的。會因為長相的事情困擾、會為明智光秀身上偶爾會有的信長公的幻影而難以下手,這樣的他,果然是一振相當沒用的刀。
“我並無責怪你的意思。”明智光秀自然也看出了不動行光暴躁之下的迷茫與自責,但他並沒有去深究——就算原本不是,在後天的磨煉以及麵罩的保護下,他也變得十分擅長掩飾內心的想法。
他就這樣安寧又鎮定地對不動行光說著話。隻要他不說,就少有能猜到他真正的想法、猜到他到底有沒有將不動行光的異狀放到心上。非要說的話,隻有與自己交換了身份、保有同一個秘密的三郎麵前,明智光秀才會變得坦誠——因此此刻,依不動行光的眼力完全看不穿明智光秀的內心。
這讓有著紫色馬尾的短刀男士簡直憋屈到不行。
“富田長繁不足為懼,但是一向宗卻很難將他們的影響力縮小——在你所預見的未來裏,主公讓一向宗俯首了嗎?”
如果明智光秀要說什麽其他的,不動行光還能維持那副凶狠的表象。但他現在就像全心全意為三郎考慮,問出的恰巧是讓不動行光為之驕傲的、織田信長的成功,這讓短刀男士不由得脫口而出:“那是當然的!信長公……信長公是相當厲害的……曆史留名的角色。”
“——如果是這樣的話。”明智光秀說道,“你們,要如何保證主公的戰果呢?”
不動行光:“……??”
好像沒有發現不動行光的疑惑,明智光秀繼續說道:“時間溯行軍針對主公,是想掠奪那份戰果,將主公逼上絕路,這一點沒錯吧?既然是這樣,你們想要如何去保護他?”
——將信長公逼上絕路的,不正是你明智光秀嗎?
即使知道自1574年到本能寺之變發生的1582年之間,織田信長還有數次足以影響曆史的危機,不動行光也下意識的就想要這麽說。他厭煩一般地扭過頭,粗聲粗氣地說道:“關你什麽事……從他們手裏保護信長公,這種事我絕對能做到。”
明智光秀的鳳眼在這一刻亮的驚人!
他就像一名優秀的獵手,在不動聲色間設下陷阱,掏出了自己想要的東西——而他瞄準的獵物,甚至未能察覺到自己已經落入網中。
這便是懷有智謀的真正武將,與普通付喪神之間的差距!
“希望如此。”明智光秀客氣地說道。他的手掌因為得到答案的興奮而不由自主地緊握成全。短短的指甲掐進掌心,短促的微痛提醒他依舊保證態度上的不變。
他要知道的,已經全知道了。
在如此的問答過後,和室再度陷入了沉默。不動行光並不想主動和明智光秀展開話題,也不願意在未來會與信長公敵對的人麵前表明心跡。而明智光秀的目的已經達到,也就沒有繼續談話的必要。
這直接導致了在門外偷聽的付喪神——鶴丸國永與一期一振,默默對視,一頭霧水。
他們抓緊時間趕到,總算是幸運地聽完了全部對話,並且因為不動行光容易被明智光秀激動,為免不動行光激動之下的口不擇言,兩個人是做好了隨時進去阻止的準備。
然後……牆角都聽了,這兩個家夥說的就是這些?
完全沒涉及本能寺之變,從頭到尾都像是明智光秀在確定不動行光的決心——倘若特地請求讓不動行光隨行隻是為了說這些不著邊際的話,明智光秀為免也太多此一舉了!
總覺得有什麽地方忽略了。難道在他們到來之前,一人一付喪神已經談過一次話了?
即使是鶴丸國永這等應變能力出眾的人,一時半會也沒能察覺出明智光秀的話裏到底有什麽陷阱,隻能疑惑地摸著下巴,在心中反複咀嚼聽到的這幾句問答。
沒等他思考出什麽結果,就有足輕又飛奔而來,告知明智光秀來自岐阜的好消息——
“岐阜那裏的甲賀忍者,帶著野武士請求進城!大致估計,人數有五百人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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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智光秀的話中陷阱……哈哈哈哈哈別猜了,我瞎扯的。(雖然確實有陷阱)
不動行光日常自我厭惡。
姍姍來遲的本丸裏刀劍援軍。
悄咪咪告訴你們一件事,作者其實查得到訂閱率的,就是懶得查。所以沒事不要用這個來挑釁作者啊……我覺得我隻設50%的訂閱率,對大家很友好啊。
——
感謝S君的地雷!麽麽噠!
感謝C995的地雷!麽麽噠!
——還有營養液。
讀者“羽毛”,灌溉營養液 +20 2017-10-18 11:57:57
——提起來營養液我就是噸噸噸23333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