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之四百六十一
在石切丸離開後, 明智光秀獨坐了許久。
他的神情少見地冷硬, 明明是在思索著什麽, 映著燭光的雙眼卻有種隨時能揮刀而出的鋒利。直至蠟燭已經燃燒殆盡, 金紅的火光在漸至微弱後化為一抹縹緲的青煙，他隱沒於黑暗中的表情也沒有什麽變化。
三郎鮮少會提前布置好自己的行程, 即使是這次跑去不知具體在何地的“時之政府”，臨走前也隻是漫不經心地讓他“隨便遊玩”。原本明智光秀隻打算在外放慢腳步一路巡視、最後再掐著時間回到安土召見扮成“光秀”的溝尾茂朝，方便在三郎返回後將身份不留痕跡地換回來。但，明智十兵衛意外出現後，明智光秀當然不可能將這麽個威脅留給三郎去應對。
三郎原定的返程時間則是四月十九日，距離現在隻有七天。
即使明智十兵衛在他的默認之下扮成了“明智光秀”, 但自家人知自家事，明智光秀很清楚目前與毛利的膠著情況十分微妙，明智十兵衛想要撤兵轉而攻打其他人絕無可能——不管是攻打羽柴秀吉、德川家康還是“織田信長”, 其動向都會被人第一時間察覺。時間溯行軍的兵力雖多, 但就算整合進了明智軍中，形成的軍團一旦與以上幾方硬拚，毛利必定不會放過這麽一個疑似織田內訌的機會, 屆時那位明智十兵衛隻能被動受到夾擊。何況，隻是為了單純地消耗織田這一方的勢力，那溯行軍那邊也沒必要非來借用一個“明智光秀”的身份。
而以溯行軍以往對三郎的惡意，也不見得就會因此老實等待那場“本能寺之變”。
石切丸這次一旦回去, 未必還有機會在時間溯行軍的眼皮底下遠征出來交換情報。也就是說, 明智光秀之後幾乎等同於斷絕了阪本城的一切信息。就算相信刀劍付喪神的機變與忠心, 他也必須做好最壞的心理準備。
“……您還沒睡嗎？”
拉門被人推開一條小縫，寒風立刻迫不及待地灌入溫暖的室內。明智光秀倏而抬眼望去，猝不及防地被冷風嗆得咳嗽了幾分，目光卻沒有移動分毫。狹窄的門縫中隱約可見微亮的天色，身材不高的付喪神背著光，麵孔模糊不清，唯獨聲音平穩清越，莫名有種超出身材的可靠。
藥研藤四郎毫不遲疑地將窄縫開得更大了些，迅速擠了進來並將門重新合攏，隨後才將帶來的被子抖開，送到了明智光秀的麵前。
“今晚天氣寒冷，您還是蓋上吧。”
明智光秀隻是在黑暗中注視著付喪神並不清晰的臉，很快將被子接過，手指牢牢地將被角緊攥在手中。
——目前，他對明智十兵衛及溯行軍的目的一無所知，但是，還有兩個人不可能坐視三郎陷入困境。
任職軍師的竹中半兵衛，和在一期一振化為鏽刃之後不知所蹤的、亦是藥研藤四郎弟弟的前田藤四郎。
“多謝。”明智光秀道，“天明之後，還要麻煩藥研代我傳令下去——織田德川同盟維持至今，仍然堅實難以撼動，我深感欣慰。此行凡家康準備的宴飲、休憩之所，所有人皆不可錯過，如此才不辜負家康的辛苦。”
“織田信長”的一舉一動早已被天下人注目，那個明智半兵衛不可能忽視得了。如果在他接受德川家康招待的這段期間，明智半兵衛有了動作，那至少溝尾茂朝與鶴丸國永等人都能發現他的具體目標。他們與明智軍相處更多，隻要在明智半兵衛有動作的時候整合、煽動軍隊，大可以將明智半兵衛牽製在阪本城內。屆時阪本城內亂，也必定會有風聲傳到他耳中。
如果明智半兵衛在這種“織田信長”身邊顯然警備薄弱——至少是警備不敵溯行軍的薄弱的情況下仍按兵不動，也沒有書信刺探或類似舉動，那時間溯行軍這次的目的，必定是“織田信長”本人無疑。
那些類人的傀儡，混跡在人類之間的時間越長，就越可能被人發現不對。若是甘於長期留在城內，除了它們是在謀取更大的東西以外，不會再有別的解釋。
明智光秀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就如確認一般地向藥研藤四郎問道：“雖然是與三郎約好了，他隻會停留半月。但是，三郎的離開隻是因為擾亂了回城的陣式，換言之，他的來去時間是掌握在你們手中的，沒錯吧？”
藥研藤四郎點了點頭，應道：“是這樣沒錯。有什麽問題嗎？”
“沒有。”明智光秀平靜道，“隻是覺得，如果能確認時之政府對三郎而言是安全的，就再好不過了。”
由於真正的明智光秀是在以三郎的身份巡視，溝尾茂朝又隻是個普通人——這裏的普通是指他的心計與武力都還是這時代武將們中上水平的普通，靈力亦與常人無差。因此，溝尾茂朝回阪本城的時候，身邊隻有石切丸、數珠丸恒次、鶴丸國永區區三名付喪神……當然，目前這三名刀劍男士都被溯行軍包圍了。
時間溯行軍是身懷邪氣的存在，因此主將或召喚者是何種心性、靈力是否駁雜又或者被血氣汙染，對他們來說都沒有區別。但刀劍付喪神本應是器物生出靈智後誕生妖物、卻因種種原因身懷神格，自然要求召喚者具有清淨純粹的靈力。在明智十兵衛出現的第一時間，數珠丸恒次外放靈力充斥自己的住處，以掩蓋另一柄同在屋內的禦神刀。鶴丸國永則率先轉變態度和刺探信息，與數珠丸恒次默契地一同隱瞞下石切丸仍在城中的事實，這才能在勉強取得明智十兵衛的首肯與數珠丸恒次會麵之際，若無其事地、悄悄地將要傳遞的訊息透露給了石切丸，也才有石切丸能夠靠著遠征與明智光秀和壓切長穀部交換信息的事。
沒錯，這當然漏不了壓切長穀部。
雖然三郎走了，明智光秀頂上“信長”的名字了，但壓切長穀部才是織田本丸裏唯一的近侍！！
對早就猜測、隻缺親口確認時間溯行軍內也存在一個“織田信長”的刀劍付喪神們而言，親耳聽到出現了一個明智十兵衛，倒也不算特別意外。
……可能是因為比起多個了信長，多了個光秀隻能算是小場麵吧。
情感上而言，壓切長穀部很想把石切丸留下來。但從理智出發、和從石切丸本身的意願出發，這位禦神刀都要盡快返回阪本城，這樣才能與阪本城那些足輕們的言辭、與鶴丸國永情急之下對明智十兵衛編造的說辭對應上。哪怕石切丸不再回去，鶴丸國永也必定早就準備了能對應這一情況的其他說法——但，這樣的逃出生天，絕非是石切丸想要的。
禦神刀來去的氣勢凜冽又焦躁，一反以往連出刀都緩慢的模樣。這種緊張的樣子讓壓切長穀部根本說不出多餘的話，即使在石切丸取走香草與淨水的時候隱約察覺到什麽，也隻能緘默不語，追蹤目送石切丸匆匆離開安土，在遠征陣式的靈光中消失。
作為熱衷於身先士卒的主公，三郎去的地方實在是太多了。有審神者開啟了道路無形中放下了道標，石切丸的遠征也隻是瞬息的事情而已。但是，出現在他們麵前的大太刀付喪神，麵色實在是太過疲乏了，以至於壓切長穀部知道這是最好的、也是石切丸自己的行動，也由衷生出一種坐視同僚赴死般的悲愴與煩躁。
而鶴丸國永和數珠丸恒次身陷重圍，他接收到了這兩人想要盡力隱藏下安土城的刀劍男士們的意思，可接受這份好意也就等同於對同僚坐視不管。
若是萬事都如刀劍相搏一樣劈殺就能了結多好！已經有了人身與情感，但是為什麽仍然是如不是付喪神時一樣，隻能被動地在原地等待？為什麽已經有了神智，卻比起在單純隻是刀劍的時期，揮舞自己的刃部還要更受限製？
他難道不是——
他難道不是，能將敵人與其藏身之處一並壓而切之的“壓切長穀部”嗎！！
若是因為主公暫時離去就束手無策，他與孩童又有何異？這麽多年的近侍當下來，他難道隻是為了做一個不戳不動的木頭嗎？！
他分明是離那個男人（三郎）最近的付喪神。即使作為付喪神的性格同樣受到了黑田如水的影響而變得隱忍不少，在織田家的本丸又因為其他人的放飛自我和環境所限不得不成為克製的韁繩，但他的本質仍然是徹頭徹尾的、刀劍的凶戾。
畢竟，三郎在離開之前，原本也沒有對他下達過類似“可以放棄同僚”之類的命令吧？
鶴丸國永也好，石切丸和數珠丸恒次也好。他不想失去這幾位同伴的任何一位，更不想失去自己的審神者。但現在，時間溯行軍和明智十兵衛尚未正式舉兵，縱使目前是一眼就能看到的劣勢，也還遠沒有到達非要犧牲其中之一的地步。
再說了，就算是劣勢，他們哪次和時間溯行軍大軍交鋒的時候不是這樣？
織田家的“甲賀忍者”已經足夠出名了。即使鶴丸國永等人長期跟著明智光秀，到最後阪本城的部將和足輕們也都默認他們是明智光秀的近侍，但是鶴丸國永最開始是由三郎借給明智光秀，這一點並沒有隱瞞過。時間溯行軍在這個時代待久了會有風險，而鶴丸國永維持著隨時可能被戳破的謊言一樣會有風險。
壓切長穀部不想把這兩個風險擺在一起衡量哪一邊更重，他的性格也不允許他去將同伴的生死寄托在虛無縹緲的運氣上，所以他隻能選擇其他的手段去破局。
他暫時沒有和明智光秀通信過，但他清楚，這個男人肯定會毫不猶豫地以自身這個現有的“信長”身份為誘餌。這件事上他幫不上忙，也不能去幫忙，但是如果是針對時間溯行軍，有一部分人必定是明智十兵衛關注的盲點。
——那些由刀劍男士們直接統領、隻聽命於付喪神、並且有過數次對時間溯行軍的殺敵經驗的野武士。
鶴丸國永和數珠丸恒次，一個是與明智十兵衛周旋的主力軍，另一個則是注定被重視的天下五劍之一。他們兩個都是被重點關注的對象，不可能輕率地在這個時候還與野武士們聯係。但是明智十兵衛不清楚存在這一部分野武士——也就是說，這群野武士目前很有可能是被當成明智軍的原有成員，被編入一組組足輕中輪崗。
時間溯行軍依靠穢氣而生，不需要飲食和睡眠。不管哪個明智十兵衛是什麽樣的人，但既然都是“明智光秀”，想必軍事素養還是會有的。又要將阪本城掌握在手，時間溯行軍的異樣又不便展示在人前，那最好的辦法就是平時將溯行軍與明智軍混編在一起，三餐與休息時盡量分開。
如果趁著這個時間，讓野武士去火攻溯行軍，是否能重創明智十兵衛的勢力呢？畢竟在之前和溯行軍的對戰中早已驗證了，火對這些穢物化成的人形有奇效！而雖然之前操練這群野武士的是鶴丸國永與一期一振，但更早之前，這些野武士也都是由三郎出錢招募的！也就是說，即使是現在，壓切長穀部、不，任何一個刀劍付喪神，也都有能向他們提出命令的資格！
情報畢竟攸關溯行軍的目的（改變曆史）和好幾個人的身份之謎，實在不便讓野武士們傳遞。但，石切丸擅長消除腫包，如果隻是讓野武士借著患病需要治療的名義，去向石切丸透露出要做的行動與時間，這樣是否也能變相達成溝通？
至於時間溯行軍也通曉曆史、可能會對突然的襲擊起疑之類的……
早年時間溯行軍借著淺井軍、朝倉軍、武田軍等等的名義對三郎發動襲擊，那麽現在，野武士們和在他們背後的刀劍男士自稱毛利麾下發動偷襲，也不算過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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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利家：不不，你們超過分的好嗎:)
我原本想要不要讓壓切長穀部就這麽被動等下去，但是最後還是覺得，坐以待斃太不符合付喪神們的風格了！
感謝在2020-06-15 00:07:06~2020-06-28 02:40:43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胭脂蕾絲團安霖 1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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