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硬碰硬
陳曦駕車駛離了項目部，走了一段路，卻忽然發現，其實好像也沒啥地方可去，於是只好在路邊找了個樹蔭處停了下來，將座椅放倒，兩隻腳丫子蹬在儀錶台上，躺在車裡生起悶氣來。
這個顧曉妍真是個奇葩，居然還搞出個暫時分開，簡直是胡鬧嘛，他默默的想道，伸手掏出一根煙，抽了幾口，忽然想起了胡介民的一句話，不由得微微一愣。於是那天發生的事，在他的腦海中像電影畫面似的閃現了出來。
其實，那天早上他去找胡介民，還是費了一番口舌的。
他剛把自己不願去雲南的想法說了，胡介民的眼珠子一瞪，直接就開罵了：「一切行動聽指揮，這是華陽公司的傳統，怎麼到了你這兒還得改一改嗎？蹬鼻子上臉的貨，趕緊給我滾蛋！」
他早就做好了挨罵的準備，所以非但沒走，反而嬉皮笑臉的往前湊了湊，硬著頭皮說道：「胡總，你能聽一下我的理由嗎？要是聽完了之後，還不能打動您，那我立刻就滾。」
胡介民翻了他一眼，看了看手錶，往沙發上一坐，不耐煩的道：「給你十分鐘，說完趕緊走人。」
於是，他用最快的速度，把已經想好的理由統統說了一遍，其實不外乎就是他和顧曉妍合作非常順手，這個工程工期又很緊張，臨時換個人來，可能還需要適應等等，說完之後，胡介民連頭都沒抬，直接就說道：「行了，我聽過了，你現在可以滾了。」然後，也不理他，起身便進了衛生間。
胡介民出來的時候，見他竟然還站在原地，臉頓時就沉了下來。
「陳曦，你小子別不知好歹啊，我把你調到雲南去，是他媽的看得起你，給你個往上走的機會，怎麼的，不想要唄？你要真不想要的話，我可以把這個機會給別人，不過你記住了，從今往後，只要我在華陽公司呆一天，你就永遠別想有出頭之日。」
他知道這句話不是鬧著玩的，以胡介民的脾氣，絕對是說得出、做得到，可是當時心裡就一個念頭，什麼升遷啊，前途啊，所有這些都沒有自己的幸福生活重要。本來我也沒什麼前途，大不了，繼續混唄，反正你也不能因為這點事開除我。
於是，他把心一橫說道：「胡總，我知道您想要提拔我，一輩子都會念著您對我的好，但是，我真不想走，真的。」
胡介民被他的態度給鬧愣了，在華陽主政十多年了，還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事，面對已經擺在面前的提拔和重用，居然有人推辭，真是太不可思議了，於是他沒有立刻發作，而是冷冷的看著陳曦，然後平靜的說道：「既然你這麼說，那我就只能成全你了，行了，我批准了，你留下了。」
當時陳曦就知道，自己這輩子算徹底完蛋了，至少在胡介民這裡是沒戲了，因為全公司的人都知道，只要胡總經理跟你客客氣氣說話，那你就離倒霉不遠了。剛才的那句話就是這樣，全程沒有一個髒字，而且語氣平靜，態度也很淡然。
一瞬間，他甚至有點後悔，後悔自己太衝動，其實，就算去雲南也沒什麼吧，真留下來，就一定能守得住顧曉妍嗎？自己是不是被許茹雪給甩怕了呀，一輩子的前程，就這麼稀里糊塗的交代了，要是將來再跟顧曉妍分手了，那真叫丟西瓜撿芝麻，得不償失啊。
但是話說到這個份上，已經沒有再迴旋的餘地，於是只好把牙一咬，深深給胡介民鞠了個躬，然後轉身朝門外走去。一邊走一邊還想起了余老道那天念的那首詩：仰天大笑出門去.……下一句是啥，還忘記了。反正老子就是這個氣勢！就這麼牛逼！不愛江山愛美人，豁出去了。
剛走到門口，卻聽胡介民在他身後喊了句：「回來。」他趕緊停下腳步，低著頭規規矩矩的走了回去。
胡介民上下打量了他幾眼，半晌，才突然說道：「你沒跟我說實話，我給你最後一次機會，把心裡到底怎麼想的說出來，如果確實有道理，老子既往不咎，一分鐘！」
他當時腦袋一熱，張嘴就說了句：「我和顧曉妍好了，捨不得離開她，就是這個原因。」
胡介民頓時愣住了，瞪著兩個眼睛盯著他看了很久，壓低了聲音問道：「你把剛剛說的話在重複一遍，你跟誰好上了？」
「顧經理，顧曉妍。」他道。
胡介民滿臉都是難以置信的表情，雙手叉著腰，在房間里走了兩圈，然後兩隻手將頭髮往後攏了把，似笑非笑的問道：「好到什麼程度？」
他萬萬沒想道，作為公司老總，居然會問這麼私密的問題，一時有點懵了，愣愣的看著胡介民，半晌才道：「我們倆.……已經那樣了。」
「真的？」胡介民饒有興趣的問道。
他徹底傻了，說實話，那一霎那，心裡甚至冒出了個荒唐的念頭，完了，顧曉妍會不會和胡總也是那種關係呀？不然為啥唯獨她敢在老大面前犯渾呢？可轉念一想，真他媽的糊塗！人家明明是個處女，跟任何男人都沒關係。這樣一想，便非常認真的點了點頭。
胡介民忽然哈哈的笑了起來，把陳曦都給笑蒙圈了。笑過之後，這才嘆了口氣道：「媽了個巴子的，可真應了那句話，好白菜都讓豬給拱了。兆峰要是知道自己的寶貝姑娘被你小子給禍禍了，鼻子都能氣歪了。」
顧曉妍從不在同事面前提及自己的家庭，而她的衣食住行又非常優越，一看就是出生於富貴之家，所以一度有傳聞說，她是省內某領導的女兒，可後來經證實都是謠傳，所以關於她的身世，幾乎成了華陽公司的四大謎團之首，可今天忽然從胡介民口中聽到這麼一句，陳曦不由得恍然大悟，怪不得顧曉妍敢公開頂撞老大，鬧了半天，人家彼此早就認識，而且還頗有淵源啊。
儘管如此，他也不敢多問什麼，只是獃獃的站在那裡，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會是什麼樣的結果。
胡介民說完這句話，見他一副忐忑不安的表情，於是走過來，拍了下他的肩膀繼續道：「怪不得前段時間，曉妍為了你的事沒白天沒晚上的跟我磨嘰，原來是早就芳心暗許了呀，沒想到你個臭小子不聲不響的，居然幹了這麼件大事，這要是傳出去，必定轟動整個華陽公司，你得成為不少男人的眼中釘肉中刺啊。」
他也不知道此刻是該表現得謙虛些好，還是得意點妥當，於是，只是低著頭笑了下，一句話也沒說。
胡介民沉默了，似乎在思考什麼，片刻之後，他才笑道：「好吧，算你小子運氣好，老子同意了，你就留下來吧。怎麼樣，這下滿意不？」
一聽這話，他不由得大喜過望，連連朝胡介民點頭，口中忙不迭的說道：「謝謝胡總，謝謝了！」
沒想道胡介民卻把臉一板：「謝個屁，我可告訴你啊，曉妍是個好姑娘，由於種種原因吧，造成了她這種外表刁蠻強硬，而內心柔軟脆弱的性格，尤其是在感情方面，容不得半點瑕疵，你可不能辜負她啊！」
他的回憶突然定格在了這個畫面上。
外表刁蠻強硬，內心柔軟脆弱.……種種原因……感情上容不得半點瑕疵？他默默的想道，看來顧曉妍今天之所以有如此表現，是有一定原因的，也許並不是因為某一件事，或者對我不完全接受，而是某種心理陰影造成的，她肯定是在乎我的，只不過表達方式有點與眾不同而已。
想到這裡，他頓時來了精神，忽的一聲坐了起來，由於起來得猛了些，手中的煙頭竟然掉在了大腿上，夏天的褲子，本來就是那種化纖產品，煙頭落上去，瞬間便和皮肉親密接觸，燙得他直接蹦了起來。
將煙頭抖摟掉了，褲子上也燙出個小窟窿，他也顧不上這些，趕緊重新上車，將座椅調回來，然後啟動汽車，急三火四的往回開去。
回去再好好跟她談一談，我這個脾氣以後還真得改一改，要是有個哄女人的培訓班就好了，我肯定報名去學一下，他邊開車邊想。
到了項目部樓下一看，顧曉妍的車又不在，他不禁有點失望，略微猶豫了下，拿出手機撥打了顧曉妍的電話。
電話很快接通了，還沒等他吱聲，聽筒里隨即傳來顧曉妍的聲音。
「陳曦，我最後再警告你一次，在項目部，我們倆是上下級關係，如果你再敢當眾撂挑子甩手就走的話，可別怪我跟你翻臉啊，當心我把你全年的補助都扣了！」
陳曦心裡醞釀的柔情蜜意，被這番話幾下就給攪合沒了，而且一提到扣補助，他就非常的彆扭，感覺就像是一個主人在吆喝一條不聽話的狗：再鬧，晚飯就不給你吃了！
啥意思啊，明知道我在乎這點錢，你就非拿扣錢來說事唄，媽的，因為你內心脆弱，就可以不顧別人的尊嚴嗎？
「你愛扣多少就扣多少，我就這樣，天生就這麼牛逼！」說完便直接掛斷了電話，然後將手機往副駕駛的座位上一丟，心中暗想，這個娘們，簡直就是混不吝、軟硬不吃！可轉念一想，剛才自己好像也沒說啥軟話，直接就開懟了.……
唉！針尖對麥芒，硬碰硬啊，這日子可咋過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