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6章 良心和妥協
良心，是這個世界上最值錢、也最不值錢的東西，說值錢，是因為它乃人性之根本，換言之，如果沒有了良心，甚至都不能稱其為人。然後，良心如此重要，卻偏偏被丟得遍地都是，當下的社會，真正能不昧著良心做事的，天下之大，又有幾人呢？
陳曦自詡是個有良心的人，可面對著現在的局面，卻也有些猶豫了。不知不覺之間，油氣管道工程失而復得的喜悅似乎也被沖淡了些，以至於和顧曉妍聊這件的事時候，都有點感覺索然無味了。
顧曉妍對此的反應也顯得很平靜，待他講完，只是淡淡一笑，說了句別得意太早，要汲取上次的教訓，沒吃到嘴裡的肉就不算數，等正式簽訂合同了再高興也不遲。
之後的話題，不免又集中在這場離奇的火災上，他將在現場的所見所聞以及劉漢因說得那些話如數講了，顧曉妍聽罷，一聲不吭的坐在沙發上，低著頭陷入了沉思，良久，這才緩緩的問道：「你目前是怎麼打算的呢？」
他想了下，無奈的道：「這不是我怎麼打算的事，目前劉漢英是華陽集團的總經理，整個事件的走向只能按照他的意思來，我感覺他是想把事情壓下來.……」說到這裡，輕輕的嘆了口氣。
「可是他現在住院了，一切都由你來負責，而你的調查結果，直接關係到他的處理決定，當然，作為交換條件，他將在事情平穩過去之後，把總經理的位置讓給你，對嗎？陳副總經理。」顧曉妍的口氣里似乎有了點揶揄的成分：「華陽集團新一代的掌門人，就要以這種方式閃亮登場了。」
他當然聽得出顧曉妍的話裡有話，於是撇了下嘴道：「你別酸溜溜的說話好不好，咱們認識這麼久了，難道還不了解我嘛？我是那種一門心思想當官的人嘛？」
顧曉妍白了他一眼：「一門心思想當官，也未必就是壞事，當了官，才能做更重要的事，這也是人生價值的一種體現，至於你嘛……我還是先分析下你的心路歷程吧。」
他不由得來了興趣，往顧曉妍身邊湊了湊，笑著道：「好啊，我看看你分析得對不對。」
顧曉妍略微思忖了片刻，慢條斯理的說道：「你應該有點掙扎。覺得良心上過不去，但是猶豫了會，又覺得如果不按照劉總的意思去處理，很有可能失去這樣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於是便想，算了，人已經死了，追究責任也沒啥意義，還是多給爭取點補償吧，這才是最實惠的，咋樣，陳副總，我講得對嘛？」
他聽罷不由得笑了，撓著腦袋道：「你咋啥都知道。」
顧曉妍得意洋洋的把臉一揚：「要是沒這兩下子，怎麼領導你們這幫癟犢子呀？其實，這是你一貫的思維方式，就是不斷的尋求各種妥協，而很少堅持原則和立場，或許在你看來，所謂的原則和立場壓根就是扯淡的，是可以隨時隨地拋棄的東西。」
他琢磨了片刻，有點不服氣的回道：「這個世界上有一直堅持原則和立場的人嘛？包括你自己在內，不也是經常會妥協？」
「我的妥協是建立在原則上的。」顧曉妍很嚴肅的道：「而你則不是，你的妥協往往是以喪失原則為代價的。比如說火災這件事，你聽到大家的議論了嗎？所有人心裡都清楚是咋回事，這已經不僅僅是經濟問題了，這是刑事犯罪，是草菅人命！如果這樣的事只是賠兩個錢就了事，那還要法律幹什麼？你和劉漢英又與幫凶有什麼區別？」
顧曉妍的這番話深深的刺痛了他，愣在那裡，半晌無語。那天晚上，兩個人的話莫名其妙的少了許多，沒有了往日的嬉戲和親昵，各自躺在床上，擺弄了一會手機，便沉沉睡去了。
第二天到了公司，他先給楊旭掛了個電話，讓他通知袁軍和王岩以及火災發生那天在項目部上班的所有人，九點整到他的辦公室開會，放下電話，拿出筆和本子，正打算把思路整理下，門卻被輕輕敲了幾下。
「陳總，你在嗎？」是孟朝暉的聲音。
「在！」他應了一聲，隨即房門一開，孟朝暉笑呵呵的探頭道：「陳總，你家親戚來了。」
我家親戚？他被這句話嚇了一跳，趕緊站了起來，還沒等開口問是怎麼回事，卻見一張大臉出現在門口，不由得微微皺了下眉。
一個多月沒見面，謝天宇還真發生了很大的變化，以前總是貼在腦瓜皮上、略顯油膩的頭髮不見了，直接剃了個錚亮的光頭，衣著也不那麼隨意，而是穿了件貂皮外套，褲子也非常筆挺，腳上的皮鞋更加是烏黑錚亮，一直背著的那個馬糞兜子似的挎包也被一個精緻的手包所代替，還別說，這麼一捯飭，真就像個有文化的流氓了。
「大侄子啊，這華陽集團的門檻也太高了，大門口的保安都他娘的挺牛逼，愣是攔著我不讓進，要不是這兄弟，我還在大馬路上撅著喝風呢。」外表雖然人模狗樣了，可一張嘴還是粗俗不堪，聽得他一個勁兒撓頭。
一旁的孟朝暉見狀，連忙說道：「是這樣，我正好路過，聽說是你三大爺，就給帶進來了。」
謝天宇聽罷，連忙朝孟朝暉抱拳拱手，手上的兩個大金戒指黃澄澄的，異常誇張顯眼，十足的土得掉渣的暴發戶風範。
他心裡當然清楚謝天宇是為啥而來，實在是有點心煩，可當著孟朝暉的面，又不好表現得過於冷淡，於是強笑著道：「三大爺，你咋來了？」
「想你了唄。」謝天宇大大咧咧的道，說完，將手裡拎著的一個黑塑料袋往沙發上一放，然後從手包中拿出煙來，看那架勢，似乎是要發一圈，孟朝暉見了，趕緊推說還有事，然後便急匆匆的退了出去。
見屋子裡沒了人，謝天宇四下看了看，笑嘻嘻的道：「大侄子啊，我聽剛剛你那個兄弟說，你就要榮升華陽集團的大領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