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2章 當年的媽媽
祁漠跟著下了車,他凝望著整個村落,步伐微微一頓,然後才跟了上來。
“你們是城裏來的吧?”村裏難得有汽車過來,他們剛走進村口,便有個中年‘女’人主動搭話,她正在曬院子裏的小魚幹,用簸箕顛著它們翻麵,“不會也想找咱們村拍戲吧?前幾天有個導演過來,說是看上了咱們村,但是路不好走,他說到時候器材和演員都進不來,就沒選……你們呢?”
鄉下難得發生什麽事,一件事就夠她們顛來複去嘮嗑好幾天。
喬桑榆一聽,便知道她說的是王導。
“我們來找……”他們帶的那兩個下屬想直說,卻被喬桑榆攔下。
“大嬸,我們是慈善基金的!上麵要求我們做幾個地方的實地考察,方便後期幫助。那位導演呢,是我們的朋友,他跟我們推薦了這個地方。”喬桑榆笑容自然,盡量讓自己的話有說服力,她一邊說著,一邊拿出手機,調出那張照片問,“您看他拍的這個地方,是不是這個村的?上麵的人……是不是您村裏的?”
“哎喲你們是來搞慈善的?”那位大嬸的麵‘色’一喜,瞬間樂開了‘花’,看著喬桑榆給的照片直點頭,“對對對,我們村!攤頭就在村後頭,這是白老師嘛!還有娃娃們也都是村裏頭的!”
為了證明她認識,她還要一個個指給喬桑榆看。
“白老師?”喬桑榆蹙眉,指著照片上的李敏芝確認,“她是白老師?”
“是啊!咋了?”大嬸倒是被她的反應‘弄’得一愣。
“呃,我的意思是……”喬桑榆盡量維持著冷靜,故作自然地問出整句話,“她一直就是白老師?”她們村裏,一直都有個白老師,隻是和李敏芝長得很像?想到這裏,她的心一點點沉了下去……
她轉頭看向祁漠,他神‘色’有些懵,想必她現在的表情也和他一樣。
“白清,白老師啊!一直就在那邊學校裏,你們啥意思啊?”
“哦,是……是這樣!我們……我們正好想資助辦學方麵的,聽到有老師,就……就忍不住多確認一下。”她白著臉,磕磕巴巴地說完整句話,順著剛才大嬸指的方向看過去,“學校在那裏?”
“對對對,就那長排的瓦房裏。”她聽到喬桑榆這麽說,臉上的笑容更歡了,“你們打算幫助娃娃上學啊?太好了!你們先歇歇,我去找村長過來!嘿,今天村裏真是來大好人了!”
大嬸急急地跑開了,隻剩下他們一行人,四個,站在村口,望著那紅瓦房的方向。
喬桑榆卻不禁有些退縮,她朝祁漠望了一眼,問他的意見:“祁漠?”
萬一,她真的“一直就是”白老師呢?
祁漠倒是主動抬腳,朝著學校的方向走去:“既然來了,看看吧。”
鄉村小學,條件簡陋,打掃得卻是十分幹淨。
那排瓦房很長,裏麵隔出了好幾個教室,每個教師裏都有學生,每個教室的空間也很大。他們分頭一間間尋找,祁漠走了兩步便停住,他聽到了另一邊的動靜,不由自主地轉身,朝著瓦房的後麵拐去……
這裏有一個碩大的蘆葦‘蕩’,遠遠的,能看到海。
他看到五六個孩子站在蘆葦‘蕩’旁邊,圍著一個正在畫畫的人。她穿著和照片上一樣的白裙,頭發已經留長,紮了個簡單的馬尾辮,正專注地在一塊畫板上作畫,一副蘆葦‘蕩’的圖已基本完工……
“白老師,你好厲害呀!”
“白老師,等我長大了,也能畫得像你這麽好嗎?”
“當然能啊!你會比老師畫得更好!”她滿意地放下了畫筆,起身去檢查這些孩子的成果,“老師剛剛講過構圖了,現在看一看你們……”
話說到一半,她眼角的餘光看到祁漠,聲音也跟著一停,索‘性’站直了朝他看過來,溫和一笑:“找人?”
她的臉上帶著笑,目光很溫和,卻完全……不認識他。
祁漠原本震驚地站著,心中已是翻天覆地的駭然,在她的視線看過來時,他甚至窘促地握緊了雙拳,可是……她卻這麽陌生又疏離地和他說話。祁漠不由愣住,鼻翼間有些莫名的酸澀,嘴巴張了張,卻沒有說出一句話來。
“是學生家長嗎?”她又問了一句,卻依舊得不到祁漠的任何反應。
回頭看向周圍的一圈學生,也似沒人認識這位年輕的男子。
她尷尬地笑了笑,看祁漠一身的穿著,料想也應該不是這裏孩子的家長。她善意地朝村子的某個方向指了指,好心指路:“你是城裏來的吧?回城的路在那邊,想買魚的話在那邊。這裏路不好走,‘迷’路很正常。”
她把祁漠,當成了‘迷’路在此的商人。
“白老師,看我畫的!”有學生在吵嚷,她便沒有再理會祁漠,俯身去檢查學生的畫了……
祁漠沒走,他像是個‘迷’路又沒有歸途的人,就這麽呆呆愣愣地看著。
“祁漠,我這邊沒……找到……”喬桑榆正好繞了個圈子過來,剛想說一無所獲,卻正好看到李敏芝從學生中抬起頭來。她錯愕了一下,最後的兩個字,變成了輕如蚊蠅的低喃。
“你朋友在這裏。”“白老師”主動開了口,指了指祁漠的方向,“他好像‘迷’路了。”
說完,她繼續低頭,看學生的圖畫。
喬桑榆也懵了。
她怔怔地看著這位“白老師”:她……不認識他們?!
“好了。大家都有提高的空間!我們先回教室!”她看完一圈,然後笑著宣布,最後再往呆愣著的兩人看了一眼,然後帶著孩子們離開。在她看來,這兩個是城裏來的怪人……
喬桑榆就這麽眼睜睜地,看著她從祁漠旁邊擦身而過,祁漠沒有攔,也沒有說任何話……
“祁漠?”喬桑榆莫名心疼,忍不住快步走向他。
他現在一定十分難過吧?
如果這個“白老師”不是他的母親,隻是長相一模一樣,他無疑是失落又失望的;而如果這個“白老師”是他的母親,卻完全當他是陌生人……這種感覺,更是一種無法言喻的痛苦!
左右,他的心裏都不好過。
喬桑榆不知道如何安慰他,更歉疚著自己不先調查就貿然帶他過來,她遲疑地去抓他的衣袖,停頓了許久,才喃喃出聲:“我們……我們可以找村長問一問,也許……”她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不知道怎樣,才算是把傷害降到最輕?
祁漠卻打斷她,神‘色’落寞,眼裏卻寫著篤定:“她是。”
“為什麽?”喬桑榆想起剛才“白老師”陌生的視線。“她明明都不認識我們了……”
“因為她的畫。”祁漠上前兩步,走到那個畫架旁邊,剛剛她帶著孩子們回教室,都沒有來得及收自己的畫,“她讓我想到了小時候……很小很小的時候……”
那段時間的記憶,若無特定的事物觸發,他恐怕一輩子都不會想起來。
那時候的他,還在玩泥巴吧?
父母那時候應該還沒有接手生意,他們一家三口也常常出去玩。那時候的母親,不追求名牌,不喜歡攀比,活得很文藝。她會畫畫,她會好幾樣樂器,小時候還想要讓他學,可是他都不感興趣。
每次出去遊玩的時候,母親都會帶著一塊畫板,專心創作她的油畫。他玩一下午,母親畫一下午,父親耐心地在她身後站一下午……然後,他會搗‘亂’地在母親的畫上拍上一個泥掌印,毀了她一下午的心血,母親滿臉心疼,父親便會把不懂事地他揍一頓。
後來父親接手生意,幾個家庭一起做生意,母親也背起了名牌包,再也沒有碰過畫筆,他也被送去國外學習……生活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於是這段記憶,他早忘了,如今能想起來的,也隻是零星的片段。
“……所以,我確定是她。”祁漠勾了勾‘唇’角,笑容有些酸澀,“她變回了當年的媽媽。”
喬桑榆聽完沉默,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
“總算是找到你們了!”村長小跑著過來,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他們,樂嗬嗬地自我介紹,“我是青魚村的村長,也是這個學校的校長,你們想幫助孩子們上學?真是太感謝你們了!”
不待他們回答,村長已熱情相邀:“來,裏麵坐。”
村長辦公室和校長辦公室處於同一間,‘門’口掛著兩塊破舊的‘門’牌,裏麵卻收拾得幹淨整齊。
“你們坐吧!”村長親自地端茶泡水,“平時沒什麽人找我的!我今天下午也正好沒課,所以剛剛就去後頭那塊地裏除草了,過兩天還得種莊稼!這樣等到冬天的時候啊,才能……”
“我們是來找人的。”祁漠沒心情聽他說完,在他嘮嗑到地裏的莊稼那一段時,祁漠出聲打斷,開‘門’見山,“那個‘白老師’,不是你們村裏的人吧?”
村長倒水的動作一僵,水壺當即碰翻了茶杯,濺了一地的水。
“白老師……”他悻悻地直起身,目光明顯躲閃著,“你們打聽白老師做什麽?”
“她不叫白清吧?”
“我不曉得你們想說什麽……”村長低喃著往‘門’口走,索‘性’也不招待了,“如果沒事的話,我地裏還有活要忙。”
“慢著!”喬桑榆忍不住叫住他,起身快步擋在他身前,“你們涉嫌非法剝奪他人的自由,是會坐牢的,知道嗎?”
村長顯然是被嚇住了,但下一秒的反應便是暴跳如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