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4章 番外:此去經年
那一年,唐堯16歲,見證了整個唐家的沒落。
唐爺帶領兄弟發展這麽多年,講究的就是個“義”字,但是他的“兄弟們”並不這麽想。唐爺過世後,當整個唐家都陷入悲傷中時,他昔日的那些兄弟已經開始了權利的追逐……
唐家的氣氛一派低迷:唐夫人不管道上的事,唐堯隻有十六歲,唐禹隻有八歲,根本沒有接手的能力。於是,這場爭奪,唐家始終被排除在外,直到——
他們捉了唐禹。
當年的那場權力爭奪,唐堯已經不太記得細節了。他隻知道那最黑暗的一天,管家一早說帶著唐禹出去玩,就再也沒有回來。下午的時候他出去找,通過多層關係,終於在一個廢舊的倉庫裏找到了他。
他被注入了過量的毒~品,弱小的身子像破娃娃一樣被丟在泥濘的濕地上,雙眸已經渙散,身體不停地抽搐著。他拚命地搖晃著唐禹,但把他搖醒後,聽到的第一句話便是——
“哥,我好難受……求求你殺了我吧!”
多年以後,唐堯已不記得他們抓住唐禹的目的是什麽?隻知道他們想讓唐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當時的他,怎麽可能放棄唐禹?放棄他疼愛多年的親弟弟?於是他拚命拖著唐禹離開那個廢舊的倉庫,唐禹難受地嘔吐,髒了他一身的白衣……
後來,他們被發現了。
黑色的槍口遠遠地指著他們的腦袋,對方命令他們重新走回去,嘴裏還嬉笑著什麽“買一送一”、“送上門來的好處”。唐禹在那一刻恢複了些許清醒,他純淨的眼神中隻留絕望。
“哥,”他拉了拉唐堯的袖子,孩子氣地衝他一笑,將一把小巧的手槍塞到他手裏,“我昨天從爸爸抽屜裏偷的,可是我不會用……哥,你逃走吧……”
*****
從他開槍的那一刻起,他的世界墜入極致的黑色。
他當時的槍法根本沒多大準頭,所以即使對方隻派了兩個看守,這一仗依舊打得艱難。等到槍林彈雨的聲音落定,唐堯看到了躺在血泊中的唐禹……
……他唯一的弟弟。
那一年,他十六歲,守著一具八歲的屍體,直到天黑。
然後,他起身,帶著冰冷的弟弟,以最快的速度回家,殺了那個背叛唐家的管家……
“你幹什麽?”媽媽拉著他,他一身的血汙讓她的眼中滿是驚恐。
但是他解釋不了,他怕他一開口,聲音就會哽咽,所有的勇氣和憤怒都會變成無助,於是他一言不發地把管家逼入死角,淩厲地給了他憤怒的子彈。
那天以後,他才知道,所有人都傳他殺了他弟弟。
他想解釋……但是怎麽辦?
“目擊者”都被他殺了……
而且他在整理弟弟遺物的時候,偶然地發現:唐禹是會開槍的,爸爸在他六歲的時候,曾帶著他去山上打鳥……所以唐禹當時把槍帶給他,就等於把活著的唯一機會讓給了他。
唐堯突然就不想解釋了。
他覺得,確實是他殺了唐禹……
從他用那把槍的時候,一切都已經無法挽回了……
***
接下來的一年,唐堯用他的手段,完成了整個唐家的“重組”。
跟著爸爸的那一代人,無論好壞,幾乎都被流放。有任何不滿的人,則是直接被槍殺,他用最殘忍冷酷的手段,“馴服”了所有的人,唐家的權利中心,終於唯他獨尊。
像是一層無形的隔膜,漸漸將他和別人分隔開來——別人對他的態度無非就是兩種:害怕、憎恨。沒有人像以前那樣和他招呼:“小堯,來找你爸爸啊?”“小堯,一起去吃飯啊!”
大家都尊敬地叫他“唐少”。
唐堯已經習慣。
直到一年後,唐禹的生日——
媽媽在家裏烤了蛋糕,插上九根小蠟燭,獨自對著唐禹的照片過生日。他買了菊花和蛋糕過去,還沒說話,媽媽就很平靜地走過來,拿了他手裏的東西……扔了出去。
她很平靜地將他徹底拒之門外。
**********
這麽多年,唐堯習慣孤獨,卻過得很不快樂。
他對所有異心者的處理方法隻有一個,那就是——“殺”。終於把所有異心者都殺光了,他便開始擴充唐家的生意;終於把唐家的生意越做越大了,他卻又沒了目標。
終於,他想到了舒文,那個當年離開爸爸去當警\察的人。
他把舒文當成唐家的背叛者,在遙遠的A市找到了他,想要讓他嚐嚐背叛唐家的滋味。他要讓他生不如死,聲敗名裂。可是他沒有想到,當他把舒文逼到抉擇的死角時,舒文選擇了自殺,用一種近似自殺的方式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那一刻,他似乎看到了和爸爸一樣的人:講義氣、有血性……
可是怎麽辦?
舒文已經死了。
他來不及欣賞他,也來不及報複他。
於是他開始尋找舒文的家人,想要找到他唯一的女兒,可是沒有,她像是人間蒸發一樣,徹底在她的朋友圈中消失。直到四年後,某次的新聞,他看到了美國來的黑馬策劃人——舒沐晚。
唐堯很高興:他要報複的人,終於回來了……
這麽多年,唐堯早就忘了自己最初的模樣。
所以對舒沐晚,他以為他會和平時一樣,把她折磨到極致,然後直接殺了。但是當他把她從水裏拎出來,看到她虛弱又固執的模樣,他突然就發了怔——
他想起當年“舒家的小妹妹”,想起她小時候,還有唐禹一起玩鬧的時光……他突然就不忍心殺她,甚至還想留下她,就像能從她身上找到唐禹的影子一樣。
後來,那個叫南宮墨的家夥,還是把她救走了。
唐堯沒有追,沒有再找他們的麻煩,他突然有一種錯覺:看到舒沐晚幸福,就像看到自己的小弟幸福。小弟幸福了,他才能放任自己墜入更深的黑色……
反正,他這一輩子就這樣了。
*****
唐堯真的沒想到,他會碰到他這輩子的救贖——秦歡顏。
初次見麵,她恨他的眼神如此昭然若揭,他好奇地想去問問,沒想到被她直接咬了一口。很好,唐堯摸著她留下牙印的地方,淡淡地想著:我記住你了。
……
對她動容,是在香港的時候。
她選擇相信他,相信他沒殺唐禹……這是傻得無可救藥!這麽多年從來沒人相信過這件事!可是,她的相信,竟讓他感覺到了久違的溫暖……
她像是一米陽光,照進他黑暗的世界。
那個時候,唐堯便決定,再也不放開她。
於是他追到A市,把整個唐家的重心都轉移過去。他愛得很認真,也愛得很艱難,生平第一次,費盡心力去琢磨一個人。幸好最後事實證明——他真的沒有愛錯人!……
婚禮定在第二年的三月,一個春暖花開的日子。
秦亮早已默認他們在一起,婚禮上,他心甘情願地把歡顏交到唐堯手裏,叮囑了一聲:“好好照顧我女兒。”秦家和唐家來觀禮的親戚都不少,整個過程也算是其樂融融。
隻是有個小小的遺憾:唐夫人沒有來。
……
“新郎,你可以親吻你的新娘了!”誓詞結束,神父微笑著示意,唐堯這才攬過秦歡顏,俯身吻了上去。沒關係,反正他已經有了她了,一點點遺憾沒關係。
隻是,他的唇剛壓上她的,還沒來得及撬開她的唇齒,秦歡顏便陡然推開了他,驚喜地看向門口:“唐堯,你看!”
一抹纖瘦的人影站在門口,她穿著一身白色的禮服,唇角揚著優雅溫和的微笑,就這樣靜靜地看著紅毯盡頭的兩個人。秦亮愣了兩秒,率先反應過來,快步迎了上去:“唐夫人!”
他沒想到,這麽多年,還能再見到唐夫人!她還是和當年一樣,溫和恬靜,能用柔和的方式控製所有的人。
“秦亮。”唐夫人一眼就認出了他,點頭衝他頷首,由朝盡頭兩位又驚又喜的年輕人解釋,“我收到你們的請帖了。路上堵車,抱歉,來晚了。”
“媽……”唐堯的聲音微顫。
這是這麽多年,唐夫人第一次正眼看他。
“你們繼續。”唐夫人笑了笑,跟著秦亮入座,在下麵靜靜地看著。
唐堯這才轉向秦歡顏,眼裏有太多的不可思議和感激:“你……”
“我善做主張,寄了請帖給……給媽,你不會介意吧?”秦歡顏赧然地解釋,叫出那聲“媽”的同時,忍不住紅了臉頰。唐堯之前隻是派人“通知”過,他也知道唐夫人不一定會來。
而歡顏覺得這樣的“通知”很沒誠意,於是親自寫了請帖,又附送了一封長信過去……
唐夫人會來,那說明她心中多年的心結已經解開了吧?
“歡顏,謝謝。”他低啞開口,捧住她的小臉,重重地吻了下去。
他的吻狂烈而深情,把他所有的驚喜和感激全都傳遞了過去,一點點地加深,一分分地綿長……最後,還是秦亮看不過眼,黑著一張臉重重地咳了兩聲,兩人才分開。
*****
“大家一會兒就去喜宴吧!”儀式完成,秦亮招呼著客人,時不時冷冷地瞪唐堯一眼:小子,你別太猖狂!當著這麽多人的麵,這麽狂烈地親他的女兒……
唐堯死毫無所覺,淡淡地衝秦亮笑笑。
秦歡顏去更衣室換衣服了,唐夫人跟了進去。唐堯被留在外麵,竟莫名地……緊張起來。
***
“我發現唐堯變了很多。”秦歡顏從更衣室換了旗袍出來,唐夫人主動上前幫她整理,同時和她說著話,“一眼就能看出來……我很欣慰。”
她能看出來:唐堯身上的戾氣和黑暗都淡化了不少,他整個人都開始溫和善良。
就像當年的他一樣。
“謝謝您今天能來,我原本以為……”秦歡顏不好意思地笑笑,頓了頓拉住了唐夫人的手,“媽,我們出去吧?唐堯在外麵……應該有很多話想說!”
如同被拋棄的孩子終於找到了自己的媽媽,唐堯的心情……她能理解。
“等一下!”唐夫人叫住她,滿意地笑了,“既然都叫我媽了,我不能不給紅包。”
秦歡顏的雙頰一紅,看到唐夫人從手提袋裏拿出一個木盒,裏麵靜靜地躺著一個玉瓷色的鐲子,溫潤光滑,色澤均勻。
“專門送唐家兒媳婦的,二十多年前,也是我婆婆給我的。”唐夫人抿了抿唇,眼眶有些紅,她強扯出一個微笑,“我原本以為,這輩子沒機會送出去了……歡顏,幸好有你。”
她把整個唐家偏離的軌道,重新撥正了回來。
“媽……”
“好了,戴上它,我們出去!”唐夫人抹了把眼角的濕潤,把秦歡顏推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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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唐堯站在門口,畏畏縮縮地叫了聲,小心翼翼地跟在唐夫人和秦歡顏的身側。
“我明天一早就要走。”唐夫人開口,清晰地看到唐堯眼中迅速湧上的暗淡。因為她說要走。
“哦……”他失望地聳下肩膀,卻也不敢挽留,小心地試探,“那我明天讓人送您,好不好?”
“好啊。”唐夫人答應得很爽快,倒是讓唐堯也有些措手不及。他驚訝地抬頭,正好聽到唐夫人的後半句話,“我是要去搬行李,以後我會回香港住,歡迎你們隨時回來。”
“真的?”唐堯的目光一亮,有些不敢置信,“您在香港的時候,我也能回來?”
她不是拒絕和他呆在一個城市的麽?
難道……
“當然。”唐夫人點點頭,愉悅地勾起唇角,“記得帶著歡顏回來,你一個人就別回了……否則你又不愛吃甜的,我烤的餅幹到時候給誰吃?”……
婚後。
唐先生嚐到了“回頭是岸”的幸福後,野心不知不覺就大了:他想要更“幸福”!他還想要個孩子,一個屬於他和歡顏的孩子。
但是秦歡顏不那麽想,她還想拚兩年事業。她自己找工作不順利,便和舒沐晚合開了一家公司,舒沐晚還是做公司的策劃,她則當公司的法律顧問。
計劃實行得很艱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