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九龍杯的秘密
王初一細想之下便覺得並不驚奇。
這麼大的事情,錦衣衛定里裡外外都已查看過,以楊虛彥的幹練以及蕭無忌的詭計多端尚且未能查出什麼可疑的地方,自己這麼一去,又有什麼意義呢?
青竹娘好似已看穿王初一心中所思,當著楊虛彥以及蕭無忌的面直言道:「凡事總有例外,司空探囊定不能以常人的目光看待,想當年他還在我紅蓮教時候便行事出人意表,故此錦衣衛的辦案手法放在司空探囊身上未必起作用。」
「這麼說來你似乎在懷疑我們錦衣衛辦案的能力?」
冷眼旁觀片刻的楊虛彥冷哼了一聲。
王初一不知當如何是好,若是太靠向楊虛彥一邊,難免與最有可能探到司空探囊蹤跡的青竹娘心生芥蒂,若是靠向青竹娘,則難免惹來楊虛彥不痛快。
眼下可正是錦衣衛三大巨頭同心協力的時候。
蕭無忌面色如常,出奇的不說話,在王初一不斷的使眼色之後才站出來充當做了和事老。
蕭無忌一邊咳嗽著一邊說道:「楊兄,她說的不無道理,也許可以試一試。」
「試一試?怎麼試?堂堂錦衣衛居然還需要靠著魔教的人來破案?此事若是傳出去,別人會怎麼看待我錦衣衛?」
「先不說會不會傳出去,我倒是有另一個問題想要問這位大人。」青竹娘淡淡一笑。「為何在我們想的都是如何將司空探囊挖出來的時候,唯有楊大人你在百般阻攔?究竟是九龍杯重要,還是錦衣衛的面子重要?」
「胡扯。」
楊虛彥雙手負后怒斥。
「我不過只是就事論事而已,難不成你還懷疑是我跟司空探囊勾結不成?」
青竹娘一手挽弄著從額頭垂下來的青絲,笑意盈盈道:「也不是沒有這種可能,試想一下,負責保護皇城的錦衣衛當中出了叛徒,司空探囊與其裡應外合,在金鑾殿上盜走九龍杯,如此一來,豈非是最合理的解釋?」
「你……」
「行了,不要吵了,大家都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九龍杯難不成還能被幾句話吵出來?」
王初一疲憊的揉了揉額頭。
「我看這事兒就這麼定了,明日一早,青竹娘假扮成錦衣衛,隨我一同進宮。」
「需不需要我陪著你們一起去?」
蕭無忌一手捂住嘴,一邊斷斷續續說道。
「再怎麼樣皇宮我也比你們熟悉一點,宮裡規矩多,忌諱也多,一旦哪裡出了什麼差池,錦衣衛總指揮使的名頭也不見得就好使。」
「可是你的身體……」
王初一遲疑。。
「上次在百里坡下你受傷不輕,再加上本來天氣就不好,天寒地凍,你確定你不在錦衣衛好好待著?」
蕭無忌一陣咳嗽之後面色紅潤,笑道:「如果不能把這塊懸在頭頂上的巨石拿開,縱然享受安穩,又能安穩到幾時?此案不破,莫說你我楊兄三人這頭頂的烏紗帽能不能保得住,恐怕連錦衣衛能不能繼續存在都成了一個問題。」
王初一見蕭無忌如此堅決,便不再勸說。
心想有蕭無忌更好,加上青竹娘的提醒,說不定真能發現沒有注意的蛛絲馬跡也說不定?
「你看著我做什麼?別指望我會去。」
見王初一直勾勾看著自己,楊虛彥冷冷別過頭。
「自古正邪不兩立。」
一句話將王初一的嘴立馬堵住。
好在青竹娘倒並非有生氣的意思,非但如此,反而看向楊虛彥的目光也越來越玩味,好似要在楊虛彥身上尋找些什麼。
蕭無忌又交代了一番進宮的注意事項之後,才拖著疲憊的身子回去休息,但見這位病殃殃的公子哥兒自百里坡遇襲之後越發身子孱弱,王初一十分擔心有一不小心一命嗚呼的可能,便令侍衛找來這幾日最為悠閑的老王。
「雖說早些時候有些看不順眼這傢伙,可現在看,沒他還真不行,我說老王啊,你在錦衣衛混了這麼多年,難道就沒有操心過找個郎中來給他瞧瞧病?」
此時,已經睡下又突然被侍衛叫醒的老王披著衣裳靠在護欄上,一邊吧唧吧唧抽著大旱煙吞雲吐霧,一邊沖同樣坐在護欄上,一條腿踩在護欄,斜斜靠著柱子的王初一說道:「不是沒找過,沒什麼用,此病非藥物可治,多了我也瞧不出來,不過只要蕭大人還吊著一口氣在,一時半會兒死不了。」
「這叫什麼話?」
王初一沒好氣的在老王身上踢了一腳。
「好歹也是你的頂頭上司,就不能說的好聽點兒?」
悠悠吐出一口煙霧,身材瘦弱的老頭兒下意識收攏了一下肩膀上披著的油膩衣裳,並不正眼看王初一,而是看向昏暗的走廊盡頭,用僅僅只能自己聽得到的聲音喃喃道:「病好了也不就見得是什麼好事,比起這,倒不如就這樣一直吊著一口氣。」
「你說什麼?我沒聽清?」
「呀,我突然想起我還有重要的事情沒做。」
老王一拍腦門兒,迅速溜走。
本打算追上去狠狠拾掇一頓的王初一自言自語道:「這老小子有事兒瞞著我?」
……
這一夜,王初一併未去找烏丸,只是在自己別苑三樓之上遠遠的看了一眼對門小院中,正坐在床上盤膝打坐的烏丸,便早早入睡。
一夜沉睡到天明。
起來最早的是雲霞郡主,這位宮裡的小祖宗也不知是認床,還是因為搬到了一個陌生環境激動的睡不著覺,一大清早便將錦衣衛總部弄得雞飛狗跳。
一把飛劍橫來縱去,睡眼朦朧的蕭無忌直心疼的悲憤欲絕。
「這可是我去年才移植進來的臘梅花,極其珍貴,郡主手下留情。」
「郡主武功果然精妙絕倫,只是應當去找王初一指點才對,對池塘里的錦鯉出手算怎麼回事呢?他們又不懂劍。」
「哎呀,這可是我前兩天才書寫的對聯,郡主劍下留情……」
飛劍去至哪裡,人便跟向何方的蕭無忌累的上司不接下氣,偏偏雲霞郡主非但沒有任何憐憫的意思,反而越發惱怒。
「蕭大人,難不成你覺得你錦衣衛這些破爛玩意兒能跟我雲霞別苑裡的東西相比?本郡主不過是練劍而已,你就如此三番五次叨擾,信不信本郡主一劍劈了你?」
「信,信……」
蕭無忌臉上陪著笑,連連點頭,不過隨即又道:「不過練武這種事情,對著死物總歸是毫無意義,就比如兩大高手決鬥,一方出劍,難道另一方就只會傻等著挨打么?所以最好還是找一個對手拆招,如此才能有進步。」
「咦。」
今日著了一身造價不菲鸞衣的雲霞郡主兩眼放光。
「我怎麼就沒想到呢?還是蕭大人你聰明,不過你錦衣衛的侍衛個個見了我都如同耗子見了貓一樣害怕,我去哪裡找對手陪我練劍?」
蕭無忌眼見總算保住了這院子里的一草一木,正鬆了一口氣時候,郡主突然說道:「蕭大人,你貴為錦衣衛右使,雖然平時只負責出謀劃策,但多少肯定會一點武功。」
已明白郡主心中所思的蕭無忌欲哭無淚,訕訕的說道:「略懂而已,郡主若是找我當對手,那可是選錯了人,我壓根兒就不會劍法,更不懂劍招。」
「本郡主就知道連你也不願意陪我練劍,哼,錦衣衛裡面沒一個好東西。」
雲霞郡主一怒之下將手中寶劍狠狠插入地上青磚,懷抱雙臂,腮幫子氣鼓鼓。
眼看這是捅了馬蜂窩了,好在這時候終於傳來福音。
「我還以為日理萬機的我是最早的,沒想到你們起來比我還早,喲,瞧這架勢是大清早就開始起來練劍了,不過這院子里這些梅花是怎麼回事?哪兒有人對著梅花練劍的?」
王初一嘖嘖搖頭。
「難怪郡主你的武功會如此差勁。」
「王初一,你來的正好,陪我練劍。」
正自憤怒的雲霞郡主冷哼著說道。
「把你師門那些厲害的劍法都使出來,也讓本郡主瞧瞧厲害。」
王初一打著哈欠道:「師門的絕學哪兒有說外傳就外傳的道理?再說了,本大人好歹也是你的師父,對師父說話就得尊敬點兒,這個規矩懂不懂?」
「少廢話,看劍。」
地上寶劍突然被雲霞郡主拔出,單手持劍直向王初一面門刺來。
「來真的?」
見這寶劍絲毫沒有留手的意思,王初一還在迷糊的瞌睡清醒了一大半。
悠悠說道:「可惜太慢了,天下劍招,唯快不破,刀行快意,劍主輕靈。」
說罷,王初一一個閃身,避開鋒芒,已到近前的劍鋒突然朝王初一橫掃而去。
但下一刻便見到王初一手指在郡主腋下輕輕一點,又以右手雙指輕彈郡主手腕,寶劍應聲而落。
不甘的掉在地上。
「劍都拿不穩,還想學劍,這不是笑話呢嘛?還想從我這裡學到精妙的劍法,這不開玩笑呢嘛?要想得到本大人真傳,首先一點,必須要將劍拿穩才行。」
王初一說罷,優哉游哉離去。
絲毫未注意到此刻面紅耳赤,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的郡主。
從前學劍,還以為自己已能獨當一面,每每練劍都能讓宮裡那些個太監宮女紛紛喝彩,可今日再度一個照面敗在王初一手下,兩度被打落寶劍。
奇恥大辱。
注意到郡主別樣情緒的蕭無忌雖對王初一這一手眼放異彩,卻仍是安慰郡主道:「這小子只不過是故意想磨滅你的優越心罷了,看似輕而易舉,實際上他這一招也並非就是信手拈來,不過這樣對你來說也是好事,要想在劍道上有所成就,恐怕還真的得從拿劍開始。」
「我知道了。」
原本以為郡主會哭天喊地,蕭無忌沒想到雲霞郡主竟只是輕輕點點頭。
轉身彎腰拿起劍。
真的開始了拿劍揮劍的動作。
一直到天色大亮,進宮的三個人準備就緒。
老王已專門為蕭無忌備好了一輛溫暖的馬車,王初一與女扮男裝的青竹娘乘馬而行,至於郡主,則是在謝靈蘊與扈三娘等六人的保護下,登上了另外一輛鳳輦,滾滾車轍碾碎官道上的冰雪,一直到達京城那座虎踞龍盤的皇宮。
「除郡主以外,所有的人下馬步行,解下兵器。」
皇城禁軍如此喝到。
王初一已不是第一次入宮,自然知道流程,倒是青竹娘有些詫異道:「如此一來如何保護皇帝周全?」
蕭無忌下了馬車,為了避免風雪浸體,緊了緊身上衣袍,輕聲道:「所有進宮的文武百官,甚至連同錦衣衛在內,都一律不得佩兵器,縱然有特殊情況,也只能到禁軍處領兵器,一句話說完,那就是表面上錦衣衛負責保護整個皇城的安全,但實際上應該是保護皇城外圍以及京城大小案件才對,真正負責保護皇帝周全的,其實還是皇城禁軍。」
青竹娘似笑非笑。
「昨日里那個冷冰冰的傢伙還為這事兒跟我爭執,沒想到原來錦衣衛也不過如此而已,畢竟連皇帝都信不過錦衣衛。」
「我想你誤會了。」
蕭無忌不卑不亢。
「做皇帝的都講究一個平衡,不能讓任何一家獨大,如此對自己才最有益,皇城禁軍與錦衣衛便是如此,禁軍總指揮使乃是當朝陛下的親弟弟信陽王,相比之下,錦衣衛略輸一籌倒也無可厚非,不過話說回來……咳咳……咱們當臣子的食君俸祿,為君分憂,只需要做好自己的分內事就夠了。」
「唯,我說你們還要不要進宮?在後面嘀嘀咕咕什麼呢。」
比起三人的拘謹,雲霞郡主倒是隨意許多,畢竟是回自己家。
門禁森嚴的皇宮三步一崗五步一哨,到遠遠看到那座金碧輝煌的金鑾殿時候,已走了足足半個時辰的路程。
謝靈蘊等六人形影不離在前通報帶路的雲霞郡主。
蕭無忌猶憶起當日九龍玉杯現世盛景。
文武百官聞風來觀,好不熱鬧。
便情不自禁說道:「說實話,來錦衣衛的這麼多年,自問也算是什麼稀奇古怪的玩意兒也都算見過了,可還從未見過九龍杯這種傳世之作,縱然請上再有功底的畫師,也畫不出九龍杯的一分神韻,也怪大家當時都太過驚艷,沉浸其中,故此才被司空探囊得了手。」
「那是自然。」
青竹娘絲毫不掩飾臉上得意之色。
「我教聖物自是不同尋常,豈是尋常寶物可比?」
王初一連忙好奇道:「怎麼個不尋常法!」
青竹娘倒也不打算隱瞞,淡淡道:「除了種種奇特之處外,最重要的還是它上面承載了我教歷代高手所修行的所有秘籍,這當中隨便一樣秘籍都足以惹來一場江湖的腥風血雨,若非如此,從前得了寶貝只是觀賞一陣的司空探囊為何這麼久還不將九龍玉杯交出?我想恐怕正是因為司空探囊也知道這一點,故此才與烏丸他們勾結,看似各取所需的交易,其實各懷鬼胎罷了。」
「魔教的武功?」
王初一驚訝的張大嘴巴。
「厲不厲害?」
「我教歷代高手的絕學,你說呢?」
青竹娘倒也並不嘲笑王初一,只因以王初一的年紀,當年紅蓮教隻手遮天整座江湖的時候,怕是還在老君山跟在師兄弟屁股後面練拳呢。
「我雖從未見過這些能在九龍杯上留下秘籍的前輩,卻也多少聽過一些他們的傳聞,又以其中一位武道大成者前輩,一身修為驚天地泣鬼神,能引天雷淬體,若非當年朝廷覺得我教勢大,怕脫離掌控,故此發出英雄令,號召天下英雄誅滅我教,當今的江湖武評榜,又哪裡還有現在的那些跳樑小丑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