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難熬的半小時
傅曉婭剛一走進葉睿的臥室,就有一股子好聞的香氣撲鼻而來。
說不出來這是什麽香,總之聞著很舒服,給傅曉婭一種回家般的溫馨錯覺。
她隨手把包扔到地上,大大咧咧地坐到葉睿的床上。
清淡的樺木原色床隻有一米五寬,海藍色的床單是這個房間裏唯一亮眼的顏色,顯得異常醒目。
傅曉婭拎起葉睿的枕頭,抱在懷中,緊緊摟著,深呼吸嗅著。
不軟不硬的枕頭上麵有葉睿身上的味道,一種混合著煙草和咖啡的味道,在傅曉婭聞來,比大麻更誘人沉迷。
呆呆地坐在床上,傅曉婭腦海中突然蹦出一首詩。
卞之琳的悵惘心緒此刻在她胸腔肺腑中彌漫,流竄。
你站在橋上看風景,看風景的人在樓上看你,明月裝飾了你的窗子,你裝飾了別人的夢。
葉睿,我知道,一定是蘇棠裝飾了你的夢。
可是,你知不知道,我的夢裏全是你啊……
隨手從床邊幾上抓來一包煙,精致修長的香煙夾在傅曉婭雙指間,她並不去點燃它。
夾著煙身的兩根手指在不停地用力,來回揉搓著那支煙。
徒指捏碎一支煙的時間,竟然像一個世紀那麽漫長。
零星的煙末染得傅曉婭兩指間有一抹淡淡的痕跡,她感覺那兩處是燒灼般的痛,心底有說不上來的蒼涼,和彷徨的掙紮。
傅曉婭在白色鶯歌和安欣在密談時,兩個人說得興高采烈,對於安心的主意,她深信不疑。
可是,當她真正來到葉家,從踏進葉睿的臥室那一刻起,她就開始猶豫了。
她不知道她即將進行的假自殺,會給葉睿帶來多大的衝擊。
倘若他心裏一點都沒有她,那麽,他發現她自殺後,會不會故意拖延時間,幹脆拖死她呢?
傅曉婭無意識地一哆嗦,眼中掠出一抹忐忑。
良久之後,她眼中恢複了清明和堅定。
葉睿多次直接回絕她,倘若不破釜沉舟來一次激烈的,恐怕此生沒有機會得到他的目光和憐愛。
傅曉婭決定,豁出去了。
不成功便成仁,哪怕九死一生,她也不甘心就這樣灰溜溜地放棄。
她彎彎的眉毛蹙了起來,一股冷意在她眉眼中不斷地醞釀,這個表情使一慣張揚的傅曉婭,驟然變了個人一般。
她渾身上下如同裹了一層麵紗,模模糊糊的,叫人看不清楚。
丟下懷中的枕頭,果斷從床上站起來,傅曉婭走出臥室,站在走廊一頭招手喚來個女仆。
看起來才十幾歲的小女仆,滿臉豔羨地望著傅曉婭:“小姐,請問您有什麽吩咐?”
“我想要一杯現磨的藍山咖啡。”
小女仆臉色一變,很是躊躇:“可是小姐,葉宅裏的人從不喝藍山咖啡,我給您磨黑咖啡可以嗎?”
“我保證,比藍山咖啡味道更好。”
傅曉婭眉頭一擰,語氣變得淩厲:“我說的是藍山咖啡,才不要喝什麽黑咖啡。這裏沒有的話,我回家喝好了!”
那個小女仆嚇壞了。
她連忙攔住傅曉婭,因為這位傅小姐是葉振華特意囑咐,讓她好好帶路的。
葉振華親自叮囑,並且,這位小姐一來就直接朝葉少房間走去,證明這位傅小姐定是葉家所看中的兒媳婦。
小女仆可不敢惹未來的少夫人生氣,要不然,以後有她的苦頭吃。
她連忙堆出滿臉歉笑:“小姐,我讓阿牛去山下便利店買藍山咖啡來,保證半個小時之內,您就能喝上手磨藍山咖啡。”
傅曉婭神色舒展開來:“好,我在這裏等著。”
小女仆剛要走,傅曉婭又叫住她:“等等,一會兒藍山咖啡磨好後,先到書房給葉少送一杯去。”
接著,她又嚴肅地吩咐:“半個小時,我必須喝上手磨的藍山咖啡。”
“好的。”
再次回到葉睿臥室中的傅曉婭,坐不住了。
她在房間中團團轉,不停地走來走去。
牆上掛著個小巧輕便的白色掛鍾,分針秒針劃動的聲響特別輕,卻都能清晰地傳入傅曉婭耳中。
雙眼盯著表麵上分鍾的動態,她的心撲通撲通跳得越來越快。
五分鍾過去了。
十分鍾過去了。
二十分過去後,傅曉婭拿出手機,給蘇棠發短信。
刪刪減減,添添改改,一個短信編輯完,她抬起頭,驟然發現又過去了五分鍾。
發送成功後,傅曉婭已經是滿頭滿身大汗。
看看鍾表,離女仆來送咖啡的時間還差不到三分鍾。
恩,時間差不多可以開始了。
傅曉婭從手包夾層取出一把水果刀,冰涼鋒利的刀刃剛一觸碰到左手腕,她就渾身開始發抖。
割破手腕,會流出很多血吧?
她兀地有些害怕,堂堂傅家小姐,為何要這樣卑微又可憐地祈求別人的憐愛?
霎時間,傅曉婭動搖了。
可是,想到安欣的話,憧憬著蘇棠被她媽媽撕碎的情景,傅曉婭嘴邊綻出一個陰毒的冷笑,她再次下定了決心。
鋒利的刀刃割破手腕,立刻滲出一道鮮豔耀眼的血紅流痕。
痛,好痛。
傅曉婭咬緊牙口,抬頭一望,半個小時已經過去了。
可是,和她設想的不一樣。
不僅葉睿沒來,連那個承諾半個小時一定送來手磨咖啡的小女仆也沒有出現。
手腕處的血流越來越快,眨眼功夫,地上已經有了一小灘血跡。
傅曉婭突然害怕了。
她支撐著無力的身體,從床上站起來,搖搖晃晃地朝門口走去。
然而,還沒繞出床尾,她就身子一軟,暈了過去。
……
環球影視影音部,開元上城錄音棚裏,每個人臉上都寫著深深的倦意,卻仍都在不停地忙碌。
空調開得很足,讓人在這炎熱的盛夏,也能感覺到刺骨的冷意。
散落在錄音棚各處角落中的綠植,因為疏於照顧,或多或少地蒙上了一層灰,無精打采的生長著。
“累死了。”
錄音助理喬巧見縫插針地伸了個懶腰,對蘇棠抱怨道。
蘇棠神態中帶著難以喘息的疲憊,從早上進辦公室到現在,她和喬巧就在調試一處情景的台詞。
可惜,不論怎麽念,怎麽表演,演繹出的效果都不滿意。
眉頭緊蹙著,蘇棠咕咚咕咚喝盡一杯溫水,轉頭對喬巧道:“別急,我們休息五分鍾,一會兒重新開始。”
喬巧攥著雙拳,為自己也為蘇棠加油:“恩,蘇棠,我們一定可以。”
那邊,放在雜物架上的手機滴答響了一聲。
蘇棠沒有去拿,喬巧提醒她:“蘇棠,你手機響了,我幫你拿過來?”
“算了,等會兒再看。”
蘇棠猜肯定是傅璟楓發來的短信,那個生機勃勃不知喊累的枕上禽獸,他又想出什麽幺蛾子來了?
撇嘴瞪眼,蘇棠在心裏漠然喃喃:“哼,管你想幹嘛,我都不搭理你!”
可是,轉念一想,她又有些怕。
萬一不是傅璟楓發來的短信呢,蘇棠半弓著身體,摸過手機來。
她劃了好幾下屏幕,手機屏幕都是漆黑一片。
嘴角一撇,蘇棠疑惑地自言自語:“奇怪了,手機見鬼了嗎?”
喬巧湊過來,嘿嘿笑道:“蘇棠,肯定是你手機沒電了,諾,拿過來,我幫你放那邊充電去。”
不等蘇棠答應,喬巧就奪過她的手機,拿到辦公桌對麵的插排充電去了。
然後,她們兩個人繼續沉浸到工作中。
配音準備調試,不僅要抓口型,還要熟背台詞,能夠脫離劇本演繹所扮演的角色,著實不是一件簡單輕鬆的工作。
作為一名優秀的配音演員,配音的時候,還必須要走心,心和角色融為一體,所配的角色才有魂。
所以,蘇棠忙得不亦樂乎,一直都沒有空去看手機上接到的短信。
……
林柏楊獨自站在葉家書房中,仔仔細細地翻開葉睿為他找出的葉家相冊。
大大小小的相冊裏,有很多他媽媽年輕時候的照片。
林柏楊的母親葉珍妮與葉振華是同父異母的姐弟,葉珍妮的母親,也就是林柏楊的外婆是個漂亮的混血美人,身上有一半的南洋血統。
可惜,她生葉珍妮時是難產,還沒做完月子就去世了。
三年後,葉睿的爺爺又娶了一位永城女子,也就是葉振華的生母。
雖然葉珍妮和葉振華不是一母所生,但從小感情卻是相當深厚。
成年後葉珍妮遠嫁海外,臨去世前囑托林柏楊,有機會一定要歸國探望下他素未謀麵的舅舅。
葉振華見到他姐姐的遺孤林柏楊激動萬分,他甚至打翻了輪椅,想去抱住這個素未謀麵的外甥。
翻看著一張張相片,林柏楊心中突然湧起一腔熱血,他這才理解了為什麽葉振華剛才一見到他,會那般激動。
骨肉親情,血脈淵源,哪怕是久隔千山萬水,也無法泯滅人之常情。
合上相冊,林柏楊感慨萬分,正當他心潮澎湃,思緒膨脹之時,突然聽到了一聲重響。
當時他的第一想法是,會不會是舅舅摔倒了?
仔細一揣摩,林柏楊否定了這個想法,因為葉振華的房間,離著書房有幾十米遠,就算他摔倒了,林柏楊也不會聽到聲響。
可是理雖是這個理,但林柏楊還是不放心。
他迅速把相冊放回原處,關上書房門,準備去看看舅舅是否安好。
才邁出幾步,嗅覺十分敏銳的林柏楊,突然嗅到了陣陣血腥的味道,那股味道,似乎是從書房北邊傳來的。
北邊是葉睿的臥室,林柏楊嘴邊一抽,心中暗揣:“小睿在幹嘛?”
“他不小心割破手了?”
“不對呀,割破手應該不會有那麽濃鬱的血腥味。”
林柏楊霍然轉身,加快了步伐,小跑著朝葉睿臥室那邊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