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三章 看開生死的廉母
就在廉無依猜想南宮臨可能要說的是睡美人阿姨的事時，他們已經來到了南宮臨的辦公室。
倆人都坐下後，南宮臨從一份文件夾裏抽出一份報告看著，然後有些沉重的說道：
“無依，我要對你說的事跟林愛媛無關。當然，她的情況跟之前沒有太大的區別，並沒有惡化，不用擔心。”
廉無依心裏有些打突，如果不是睡美人阿姨的情況，那麽是媽媽嗎？
帶著不確定的懷疑，廉無依有些慌亂的看著南宮臨問道：
“是……我媽媽有事嗎？”
南宮臨無言的點點頭，接著他把手上的檢查報告遞給廉無依說道：
“這是廉媽媽的檢查報告，我很遺憾，廉媽媽的癌細胞不但複發，並且已經轉移了。”
廉無依還沒看一眼檢查報告，光是聽到南宮臨的話她就已經腦袋發暈，心口也茫然著堵得難受！
緩了好一會以後，廉無依才顫抖著聲音問道：
“那麽還能手術嗎？或者……或者……！”
或者什麽她已經說不出來了。當初廉母的情況有多危急她最清楚不過，如果不是因為程度親自幫廉母動的手術，加上手術後得到了那麽專業的護理，廉母恐怕也活不到現在。
廉母在療養院住了將近兩年，一直都好好的，廉無依以為媽媽就算不能長命百歲，至少五八年的時間還是有的啊！
可怎麽才兩年不到又複發了呢？她心慌得眼眶發熱，一時之間心裏竟然完全沒有了主意。
南宮臨看得出來她的慌亂，於是關心的給出專業的意見說道：
“無依，你先別急。廉媽媽的情況目前最好的幹預手段就是幫她轉到正規醫院進行治療。療養院畢竟是休養的地方，能幹預的地方有限，所以……！”
“南宮，你老實告訴我，如果我媽媽接受醫療幹預，她還有機會康複嗎？”
廉無依問著南宮臨。但她心裏已經感覺結果恐怕不樂觀的幾率更大，她不過是抱著萬分之一的希望可以聽到想聽的話而已。
就如同她所想，南宮臨果真說道：
“無依，安慰人的話我就不虛偽的對你說了。廉媽媽的情況在你來之前我已經把報告發給師兄看了，師兄的看法跟我一樣，廉媽媽這次病情複發情況並不樂觀。所以師兄的意思是立刻讓廉媽媽轉回專科醫院，他會親自跟進廉媽媽的病情，盡可能救治廉媽媽。”
“師兄？你說的師兄是……？”廉無依有些疑惑南宮臨口中的師兄是什麽人。
知道廉無依的困惑，南宮臨笑了一下說道：
“我一直沒跟你提過，程度是我師兄，我來這裏做醫生還是求他幫我走的後門。”
雖然有些驚訝南宮臨和程度認識，但是此時廉無依也沒心去理會這些緣分，她隻是了然著點點頭。接著她還是追問她最關心的問題說道：
“南宮，你還沒有回答我，我媽媽還能……活多久？”
作為醫生，麵對生死早就是職業裏的一部分。隻是每當病人或者家屬問到這樣敏感的話題時，大部分醫生都會委婉的安撫一番。可實際這種情況，病人也好，家屬也好，他們都希望醫生可以說出病人還能活十年八年甚至更長的時間。
然而在醫生的角度，他們想的是還能幫病人多活幾天，而不是幾年。
可是這種殘忍的話不管對哪個病人和家屬都沒法那麽容易說出口。尤其是自己身邊的親友更是殘忍不下去。
此時的南宮臨就是這樣，廉無依的問題是敏感的，但是現實是他沒有說謊的理由。即便真相可能會讓廉無依痛苦，他還是隻能如實說道：
“老實說，就算用最好的醫療手段幹預，時間上廉媽媽恐怕也隻有三到六個月可以活。但這是樂觀的，也有可能會突然惡化導致……最壞的結果。”
廉無依其實也猜到了南宮臨的意思，但真的要她接受現實卻太難為她了。
為什麽她總是要麵對這種痛苦？要麽沒錢救，要麽有錢沒得救！到最後卻不是錢的事，而是天的事！
跟天鬥，她怎麽鬥？他們廉家就剩媽媽和她，現在連媽媽也快要離開她了嗎？
一時不敢接受那種可怕的結果，廉無依的眼淚啪嗒啪嗒的往下掉。
南宮臨也不知道應該怎麽安慰她，麵對親人的生死，旁邊人是很難感同身受的。
就在此時，有人敲響了辦公室的門，接著沒等南宮臨應聲，門就被推開了。
讓南宮臨訝異的是進來的人竟然是廉母，他趕緊起身有點不知所措的道：
“廉媽媽，你……！”
廉無依還在抹淚，她以為是別人來找南宮臨。聽到南宮臨的稱呼，她慌著回頭看見廉母一臉淡然的微笑著。她站了起來，卻無法微笑以對，因為隱忍著情緒，她啞著嗓音喊到：
“媽媽……！”
廉母走近廉無依抬手在她臉上抹了抹，慈軟著說道：
“好孩子，沒什麽好哭的，生死本就是個避無可避的過程，媽媽不怕！”
“媽媽，你……？”
廉無依驚訝著，她沒想到廉母似乎已經知道自己的情況了。
南宮臨也訝異廉母的話，廉母的情況他今天一早才看到檢查報告。除了程度，他也是剛剛才對廉無依說明的，想來廉母應該是剛才在門口無意中聽到了他和廉無依的談話。
既然廉母也知道了，南宮臨就省得繞彎子了。他看著廉無依說道：
“無依，既然廉媽媽心裏也有數，要不我們現在就辦理轉院手續吧，師兄那邊都已經……。”
“南宮醫生，其實你也清楚轉來轉去也沒什麽用處，又何必折騰呢！”
廉母的心是淡然的，剛剛她也不是有意在門口偷聽。她隻是剛好從林愛媛的病房出來看見女兒和南宮臨一起往醫生辦公室去，她正好想和南宮臨說說林愛媛的情況就跟了過去，這才無意中聽到了自己再次要麵對死神的光臨。
上一次她命不該絕，掙紮著避開死神活了下來，這一次恐怕她怎麽也躲不過去了吧？
廉無依以為廉母對自己的病情心灰意冷才覺得沒必要轉院，她抓起廉母的手淚濕著眼著急的勸解道：
“媽媽，我們不能這麽快就下定論。不管怎麽樣，我們先聽南宮醫生和程大哥的建議，先轉院好嗎？”
廉母淡淡笑著拍拍廉無依的手，明朗的說道：
“無依，媽媽不想轉院不是因為自暴自棄，就是覺得如果媽媽的時間既然已經不多，媽媽就不想浪費時間在醫院不是做這個檢查就是那個檢查，越查越心亂，我還不如安安靜靜的在自己熟悉的環境待著，這裏還有媽媽的一些病友，每天和她們一起聊天散步像個活著的人。這比睡在死氣沉沉的病床上好多了。”
“可是媽媽，難道我們什麽都不做嗎？至少我們現在不能放棄啊！”
廉無依抿著嘴忍住哭泣，她一直就不願意看到這一天的到來。
當初雖然廉母的手術很成功，可是程度也告訴過她，廉母的病情即便控製得好複發的可能還是很大。一旦複發基本上情況就是不受控製的！
廉無依一直以為自己早就有這種心理準備，可是事情真的發生了，她的心卻是亂的，亂得根本不敢接受。
尤其現在她隻剩廉母一個親人，她更加害怕麵對和最親的人生離死別！
廉母幽幽輕歎，似坦然又似無奈的抱了抱廉無依，然後又放開她繼續安慰道：
“乖女兒，其實媽媽就算今天沒有聽到你和南宮醫生的談話，媽媽也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已經出毛病了。我們都知道，媽媽的病複發就代表了什麽，所以媽媽早看開了。但是媽媽也不是說真的什麽都不做，媽媽還是該吃藥就吃藥，該檢查就檢查。這些基本醫療其實療養院都能做，何必非要去什麽專科醫院呢，對吧？”
“廉媽媽，你說的這些雖然都對，可是比起專科醫院，療養院始終對你的病情還是不夠專業的，一不小心就怕耽誤你的病情。”
南宮臨忍不住勸著廉母希望她同意轉院，可是廉母嗬嗬笑道：
“南宮醫生，我現在不需要什麽更專業的醫療，我需要的是生命最後的每一分鍾都能像一個人好好的活著，而不是躺在床上全身插滿管子無聊又痛苦的呼吸著！”
廉母對南宮臨說完，又看著廉無依說道：
“無依，你能理解媽媽想體麵走到生命終點的意願嗎？”
廉無依怎麽會不理解。廉母生病住院的時候她不知道看過多少重病在床根本無法自由活動的病人。
廉母自己更加深知她自己的身體如果強加治療幹預，最終她會虛弱得失去一切活著的質量。與其那樣多苟活幾天，她還不如有自由，有尊嚴的走到生命的盡頭，哪怕那會讓她更快失去生命！
基於廉母自己的意願和坦然，廉無依最終沒有強迫廉母轉院。
程氏旗下的這間高級療養院之所以物有所值，不止因為醫療上病人可以得到專業的護理，更因為這裏的環境依山傍水，住在這裏的人心情都不會太差。廉母選擇就這樣留在這裏也是對生命盡頭的一種最好的選擇！
因為廉母在這裏結交了不少聊得來的朋友，每天都有活動，根本不會無聊。比起去醫院像坐牢一樣浪費時間，她更想每天和療養院的朋友們散散步聊聊家長裏短，讓自己快樂一些。
事實上廉無依也清楚廉母早就看開了生死，相反是她自己沒有勇氣麵對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