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2章 陰影落下
“鬼主是十分強大的存在，當年如此，現在更是如此。”
影子以極其確定的口吻，開始了他的講述。
龍翁眼神複雜的望了影子一眼。
他嘴巴張了張，似乎想要插話說什麽，不過在其他幾具殘軀身上掃了一圈，最終還是什麽都沒有說。
影子說：雖然他們是從鬼主身上分裂下來，但他們對鬼主的情況了解得很少，隻知道他的術法極其強大。
在極短的時間內，鬼主就統領了鬼、魅、妖、靈、屍，成為邪祟中最強大的存在。
然而世間有規則。
這規則，是陰冥對滯留陽間邪祟的最高限定。
陰司者雖然能往返陰陽，但數量畢竟太少，所知所感有限，絕不可能麵麵俱到。
於是陰冥製定了這條限製規則，能限定陽間邪祟的最高層級。
這樣就能避免陽間邪祟層級過高、實力太過彪悍，進而出現某種不平衡。
鬼主在急速提升實力時，很快發現了這個問題。
不能再強了！
如果再向上一步，立馬就會被陰冥規則知曉，等待他的，將是被滅殺的命運。
鬼主憑借預感作出判斷：規則的臨界點，是硬闖陰冥的最低門檻。
如果能像陰司者，一樣自由往返陰陽，鬼主就將進入永生不滅的境界。
如果能達到那樣的境界，那會意味著什麽？
那意味著：無論歲月如何悠久漫長，都不會在鬼主身上留下任何痕跡。
他能把各種術法修煉到極致，把層級提升到最高，把魂力積攢到最為雄渾。
從此以後，無論陰陽，誰能阻擋鬼主的腳步？誰敢違背他的意誌？
於是為了達到這一目標，鬼主當機立斷，將自身一分為五，相當於每1具殘軀，隻擁有巔峰實力的兩成。
實力大幅下降，自然不會再引來陰冥注意。
剩下的，就是漫長歲月的等待。
等到五具殘軀再次恢複到當年鬼主的水平，他將合五為一、徹底超越陰冥限製，成為能淩駕於陰司者的存在。
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
如今影子、謝醫生等人，個個達到了當年鬼主的層級。
然而鬼主卻遲遲不敢臨世，將他們合而為一。
因為鬼主感應到：陰冥並不隻有那一種層級限製。
就算他實力等同於當年的5倍、10倍，他也無法躲避陰冥的滅殺。
他必須另辟蹊徑，擁有自由往返陰陽的能力，開創邪祟前所未有的新局麵。
“我們感應不到鬼主的新計劃，更不可能猜到。”
影子輕歎了一口氣，因為魂力在急速損耗，這些家夥的臉色都不太好看，就連呼吸都開始變得急促。
凝實的魂體出現抖顫，有一種無形的悲愴氛圍，籠罩著他們。
我說：你們現在實力和當年的鬼主相當？我怎麽感覺不出來？
此外，你們
和鬼主之間，信息嚴重不對稱。
即：哪怕你們逃到天涯海角或是躲到陰冥，他都可以隨時捕捉到你們的信息。
但你們，卻無法知曉鬼主的任何信息。
既然這樣，你們憑什麽說鬼主拋棄了你們？如何確定，鬼主已經開啟了新計劃呢？
“韓先生，我們不是想刻意隱瞞我們的實力。”
都到了這個份上，影子還不忘跟我真誠的解釋幾句，“以前的幾次交手，更類似於切磋，相互了解一下底細，點到為止。”
“隻有到了真正的生死關頭，我們才會借助法器，把實力發揮到巔峰。”
“就比如剛才對付真正屍臣時，裏麵固然有預先謀劃，但如果沒有真正的實力，我們還是免不了要被他反殺。”
“關於這一點，你不會否認吧？”
我點點頭。
影子說的沒錯。
所謂一力降十會，在絕對的實力麵前，再巧妙的計劃也是枉然。
但……就算剛才跟屍臣搏殺時，我也沒感覺到他們強悍到離譜的程度。
預想中：當年的鬼主，應該俾睨天下，牛叉捅破天吧！
難道我對鬼主的實力理解，有什麽誤會？
似乎是看出了我的心思，影子繼續解釋道：“現在的我們，就算拚出所有潛力，那和當年的鬼主比起來，仍是有不小的差距。”
“出現這樣的原因，是因為我們身上的法器並不完整。”
“最典型的……你看龍翁身上，有沒有戴著那尊黑煞佛？”
經過影子提醒，此時我才注意到，龍翁胸前扁平，脖子上光溜溜，並沒有佩戴黑煞佛。
毫無疑問，當年鬼主算計了瀚哲，搶到陰間法器後，第一時間把它贈送給自己的殘軀。
而今，他把贈送的陰間法器收了回去，那意味著什麽？
答案已經十分明顯了。
“龍翁被收走了黑煞佛，我則是血飛蛾和護衛山魈被收走。”
影子接著補充道，“黑法師是失去了培植土壤，謝醫生則被收走了鬼幽瞳膜。”
“鬼幽瞳膜？”
“那是對幽冥鬼眼的進一步強化，能透過魂體，精準找到魂魄珠的位置，並且能快速解析其構成。”
“如果沒有鬼幽瞳膜，你以為謝醫生的醫術，能達到那樣恐怖的程度？”
謝醫生尷尬的笑了笑，卻沒有反駁。
此時，龍翁的魂力最先耗完，他如同死魚一樣癱軟在地，偶爾才會抽搐一下，表明他並沒有完全死去。
黑法師收起了所有枝葉，化身成身穿黑衣的男子。
他臉如金紙，魂體渙散，似乎隨時能散成一團黑霧，而後徹底從我等眼前消失。
“鈴兒，還記得咱們當初的約定嘛？”
當聽著影子的講述時，我悄悄在心底向鈴兒詢問著。
“不，不——”
鈴兒明白了我的心意，卻拒絕的很果斷。
她緊咬著嘴唇，眼神異常堅定地看著我，眼淚如同斷了線的珍珠，順著她的小臉蛋劈啪滾落。
“你這小妮子……”
感受到鈴兒明確的心意，我頭皮發麻，都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
鬼主是擁有大智慧的存在。
一旦落入他的算計，誰都甭想全身而退。
剛才意識到影子等人的困境時，我不是沒想過幫助他們。
然而把指令傳遞給鈴兒時，我才發現，所有通過鈴兒關聯的人，都被串聯在了1條線上，誰都別想擺脫掉。
而更悲慘的是，鈴兒是“橋梁”，憑借通心術的關聯，我的擺渡團隊成員無一幸免。
相當於他們無辜受到了我的牽連。
影子、黑法師等損耗的是魂力，鬱冬妮、馬達等，損耗的就直接是精神力了。
精神力源自於魂魄海，過度損耗後會傷及魂魄，百分之百會死掉。
而且這種死亡，和陽間正常的死不同，靈魂不在，哪兒會有轉世輪回的機會？
那才是真正的從世間消失啊！
想到這些，我心裏十分的不安，所以才提到了當初我和鈴兒、馬達之間的約定。
頓了頓，我讓語氣更加嚴厲些：鈴兒，到了這關鍵時刻，可不許你再任性。
你家相公以前疼你、憐你、寵你，那是在平時，你怎麽舒心怎麽來，我絕對不會強加於你。
但……現在是平時麽？這已經到了生死攸關的危急時刻！
你要是再猶猶豫豫的，非得連累馬達他們無辜送命不可！
這番話我是經由通心術說的，而且由於術法封鎖的原因，除了我和鈴兒以外，其他人絕不會聽到。
我要逼迫鈴兒，盡快作出決定。
這次鈴兒不置可否，不肯出聲，倔強的緊抿著嘴唇。
她甩了甩枯黃的頭發，似乎想讓自己更加堅強些。
結果幾縷發絲，沾在她滿是淚水的小臉蛋上，讓她更是顯得楚楚可憐。
這個小妮子啊！典型的外柔內剛！死倔死倔的！
她要是打定了什麽主意，十頭牛都拉不回來！
我做好了盤算，最終還是要著落在馬達身上。
這小子顧念著我倆的友情，剛開始時肯定不會同意，但我會想辦法逼他，讓他按照當初約定讓我死去。
我是擺渡陰魂的核心，隻要我不在了，所有人都能得到解脫。
魂力耗光的龍翁，並沒有脫離控製，他的魂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快速縮小著。
原本一米八幾的雄壯身軀，此時已經不到一米五，身高方麵甚至連喵喵都不如。
龍翁之後是黑法師。
他的魂體終於炸散開，變成黑色花瓣的本體。
那些如墨的枝葉在快速枯萎著，藤蔓上失去了往日應有的光澤。
“當啷——”
一聲脆響，謝醫生的手術刀掉落在地。
他已經連本命法器都拿捏不穩
，可見虛弱到了什麽程度。
最強悍的是影子。
他隻是魂體顏色在不斷變得黯淡，魂體卻沒有出現分崩離析的征兆。
影子臉色如常，說話氣息平穩，如果不去看他魂體的變化，而隻聽他的聲音，絕對感受不到他的異常。
短暫僵持的這一會兒工夫，又有幾名陰鬼，順著黑漩渦邁了進去。
此時展廳中所剩的邪祟，隻有百餘名了。
理論上來說，擺渡掉了那麽多的邪祟，我應該已經積攢了大量的陰德。
但我怎麽恍惚有種感覺，好像我陰德大損呢？
就好像玩兒遊戲一樣，因為出現了某種失誤，我的分值在刷刷往下扣。
如果把陰德比喻成遊戲裏的分值，我覺得自己的“分兒”，好像快被扣光了。
電影世界的規則，徹底鬆動下來。
雖然這規則無形無質，肉眼看不到，但道門子弟自有一種感覺，能夠敏銳的感應出來。
這一刻，我總算明白了屍臣的用意。
屍臣並不傻。
從誕生的那一天起，他興許就背負著某種使命，要維係住這裏規則的穩定。
而今屍臣被殺，我助紂為虐，親手破壞掉了這種規則，這究竟是好是壞？
我預感到的極度危機，應該和這有關聯吧！
我又冷不丁想到：《極度驚悚》的最後一刻，暗示著我領著這些邪祟硬闖進陰冥，而不是以擺渡的方式進入，這自然大有深意。
可惜，我現在想明白這些，已經有些晚了。
“馬達！快！快按照當初的約定，讓我立即死去。否則，團隊的所有人都要被我連累！”
當影子支撐不住，魂體化成煙霧時，我語氣急促的向馬達吩咐道。
“靠！你扯什麽犢子？不行！我絕對不答應！要死大家都死在一塊兒！”
出乎我的意料，馬達回答的相當堅決。
而且他沒有刻意避開旁人，說出的話，讓團隊成員全都聽到了。
“既然不能同日生，那咱們就同日死，這說出去也算一段美談啊！”
我頭頂的那團陰影，如同一團深邃的烏雲，緩緩向我落了下來。
從它開始行動的那一刻起，我心底危險的警兆就格外強烈。
直覺沒有錯。
危險來自於陰影，它百分之百和鬼主有很大關聯。
聽到馬達這樣回答，我都快要急死了，甚至口不擇言的爆了粗口：“馬達，你特碼跟我磨嘰啥玩意兒？我是核心戰腦！我的話你敢不聽？”
“你信不信等會兒我能錘巴死你？
“再說了，鬱冬妮懷孕了，她肚子裏已經有了你的孩子！”
“你就算再狠心，總不能讓沒出世的孩子，陪咱們一起受到牽連吧！”
“快！果斷些！再遲可就真來不及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