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3章 古婆婆
對於常人來說難以行進的陡坡,對於瘋狂的兒馬卻不算什麽。
連續幾次加速過後,已經到達了頂部的最高端,而後它四蹄蹬踏、用力向前一跳。
嘶——
彼岸池近處的那些隊伍,都被老齊的講述所吸引了。
老齊說的那些內容,看似平平無奇,卻是能讓人想到一股莫名的關聯,似乎他講述中的某些人物,很快會出現在真實世界裏,會出現在自己眼前,進而對自己的命運產生重要影響。
除了白袍男“龍烏”繼續發作著裝逼癌以外,附近的其他隊長、隊員,都在全神貫注的望向彼岸池,似乎想一字不漏的記住老齊所說的內容。
遠處的那些零散隊伍,雖然沒資格靠近彼岸池,但他們好像受到了某種術法的影響,同樣能聽到老齊的講述。
於是齊刷刷的目光注視到彼岸池裏,把老齊便成了絕對的焦點。
“然後呢?那個趙姓屠夫當場摔死了嗎?”
彼岸池裏突然傳來清脆的童聲,聽著很稚嫩,像是三四歲孩童發出的聲音,但卻辨不出男女。
我的心中一凜,關注老齊的同時,把相當一部分注意力,集中在了彼岸池上。
當那孩童聲音出現時,彼岸池中間層一顆顆火紅的頭顱,圍繞著老齊呼嘯旋轉著。
那幾名隊長明顯注意到了異常,臉上露出驚駭的表情,卻不敢出聲或作出其他動作。
龍烏終於抬起頭,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彼岸池裏,眉心正中的第3隻猩紅的眼,似乎微微裂開一道縫隙;他因為太過專注彼岸池的情況,所以忽略了手上的動作,大手的虎口正死死掐住那隻狸貓的脖頸,把狸貓掐的先是翻白眼兒,而後口吐白沫,最後伸長了舌頭……
老齊搖了搖頭,他置身其中,對周圍出現的異常情況卻渾然不覺,“沒有摔死!甚至……從斷崖上滾落下去後,那掛馬車摔的稀碎,少口的兒馬摔的筋斷骨折,卻唯獨趙姓屠夫毫發無損。”
趙姓屠夫從陡坡的另一邊站了起來,狐疑的看了看周圍的慘象,再查看一下身上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傷口,心有餘悸的同時,怎麽都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
這時,古婆婆出現了!
她似乎早有預料,居然在陡坡另一端早早等待著,當發現趙姓屠夫注意到自己時,古婆婆這才緩緩開口。
“你看看你身旁這一大坨黑影,對它……可還認識?”古婆婆朝著地麵指了指。
趙姓屠夫這才發現,在碎零散的馬車旁,還有一團很淡的黑影,那團高大的黑影擁有完整的四肢,瘦骨嶙峋的軀體,以古怪姿勢低垂的頭顱……甚至能清晰看到,在它4條膝蓋附近,還長著4隻被絨毛覆蓋的眼睛……
“被絨毛覆蓋的眼睛?”
“眼睛既然已經被絨毛覆蓋,還會被外人發現嗎
?”
我在心裏念叨著,不過心意傳遞到了鎮塔裏,讓那些陰鬼朋友們都知道了我的疑惑。
“馬兒生夜眼,位於膝蓋附近,能識途、能探路、能辟邪……”
“對夜眼的感應,絕大多數情況是憑心境生,而不是真的拿肉眼去看。”
陰魂老人不知從哪裏冒了出來。
他懷裏抱著一顆圓了咕咚的貓頭,滴答滴答的鮮血,順著斷裂的脖頸,流淌到老人的胳膊上,再低落到地麵上。
“馬兒的夜眼,一般來說不太明顯,常人很難注意到,需要用心境去感應。趙姓屠夫隻是個普通人,卻能清晰感應到老馬的4隻夜眼,表明他倆因果不淺啊!”
那一團淡淡的黑影,就是老馬的魂體,它最終又救了趙姓屠夫一命,而後才魂體散去,從世間徹底消亡。
趙姓屠夫當然認出了那團黑影的輪廓,被震驚的無以複加。
古婆婆向前走了兩步,隨手從身後抽出一把屠刀,“昨天我說出四句讖()語,其中兩句在你,一句在老馬,一句在前世因緣。”
“因為前世因果糾纏,老馬這一世感恩圖報,讓你數次化險為夷。”
“甚至剛剛這一次必死之局,也被老馬以永生不得輪回為代價,替你消災避難、再渡一劫。”
“然而因果已了、恩怨已清,往後你們倆啊,終生終世不會再有任何的糾葛啦。”
“你倆是了解了,可咱倆之間的事情,還沒算清楚呢?我答應過老馬,不得對你動殺機,不得讓你遭遇血光之災,甚至還要把你保護起來,不能讓旁人傷了你!這個承諾,是老馬逼我做出的,我身上的附身神明,需要保護你九世啊!”
“所以……想來想去,還是把你安頓在這裏,是最合適的啊!”
古婆婆淡淡笑了笑,看在趙姓屠夫的眼裏,卻是相當的恐懼。
隻見古婆婆左手食指一劃,在那柄屠刀上仿若開了一扇小門,而後左手一牽一引,趙姓屠夫的魂魄就脫離身體,變成一個拇指大小的小黑人,被封進了那扇小門裏。
屠刀的兩側,立即浮現兩副怪異圖案:刀身左側映出了屠夫的左臉,右側則是他右臉的圖案。
“這是讖語的最後一句應驗了?”彼岸池裏那聲音問道。
老齊點點頭:“是的!趙姓屠夫往後就被封印在了那柄屠刀裏,後世有人使用這把屠刀,宰殺牛羊、肢解它們的身體時,被封在裏麵的趙姓屠夫,就會經受同樣的痛苦,而且那感覺一分不會減少。”
“讖語中所說的‘九重’,其實是指九世,九世輪回過後,趙姓屠夫才能擺脫這樣的折磨。”
“所以啊,當初古婆婆對他不是心思手軟,而是那匹老馬來曆非凡,前世也是一位了不起的存在,隻是因為與趙姓屠夫的因果,逼迫他作出很
多無奈讓步,以至於影響了古婆婆的一些舉動。”
“不過最終古婆婆還是如了願,在老馬魂飛魄散後,出手懲戒了趙姓屠夫。”
彼岸池裏的童音輕“嗯”了一聲,說:“繼續!你的兒子後來怎麽樣了?古婆婆倒是有些手段,她要是肯全力以赴的幫忙,恐怕你不至於走到今天這一步啊!”
我側了側耳朵,總感覺彼岸池裏的聲音有了一絲變化,但仔細想了想,也沒琢磨出那變化具體是什麽。
老齊癟了癟嘴,看他腮幫子肌肉鬆緊的情況,好像是在緊咬著後槽牙,“後來……唉!隻能說……造化弄人啊!”
到了這個工夫,周圍人都嗅到了一絲不同尋常。
老齊講述的這些過往經曆,本意是想作為論據,證明他有充足的理由,一定要入選為聖女的仆人。
然而講述到現在……是不是顯得有些囉嗦?旁枝末節的東西是不是多了一些?
就算他的這些講述,可以被彼岸池以特殊的術法,直接傳遞到眾人的腦海裏,並不怎麽浪費時間。
但……老齊這終歸是有些跑題啊!
除非,老齊講述的這些細節中,有彼岸池的靈智,極其感興趣的東西。
究竟哪些東西引起了彼岸池強烈的興趣?是人還是事?
阿拳緊攥著拳頭,看他的架勢好像是想衝進彼岸池裏,最終猶豫再三,他按捺住這個瘋狂的舉動。
仇天縱低聲和一名行屍耳語著,那後腦貼著黃色符籙的行屍,雖然動也不動的站在他身旁,但看仇天縱認真的樣子,好像他說的每一句話,對方都能深刻理解,而後還會不折不扣的執行。
貼了符籙的行屍,不是趕屍人的傀儡嗎?難道他還有自主意識,能夠見機行事?
陳喬似乎預感到了什麽,臉上的4塊麵皮,不約而同露出驚駭的表情,不過她在刻意的控製著她的眼神,沒有表露出,她究竟在懼怕誰?
彼岸池裏翻滾起一些紅浪,有更多的紅色頭顱加入其中,它們在不停的翻滾時,會讓一些若有若無的墨線,侵入到老齊的頭顱中,但老齊卻渾然不覺,似乎那些墨線對他沒有任何的影響。
此時老齊在跑偏的路上越跑越遠,已經說到了古婆婆的問米術法。
既然已經打探清楚,古婆婆的道行術法極其厲害,老齊就備好了重禮,登門拜訪,把希望寄托在對方身上。
喪子之痛,非親曆者不能體會其痛苦的萬分之一,否則老齊也不至於喪失理智,遷怒於狐族這麽多年了。
見到古婆婆說明來意後,對方倒是痛快,答應了老齊的懇求,不過約法三章,讓老齊立下毒焱誓,古婆婆才肯幫這個忙。
第一,問米時不能有外人在場。
除了古婆婆,老齊以及他的二兒子外,其他任何活人或者邪祟,都不得在附
近出現。
第二,幫忙過後,古婆婆不收禮,也不收腦白金,她隻收陽壽。
老齊要在毒焱誓中說明,無論問米之事成與不成,過後他都心甘情願拿出10年陽壽,獻與古婆婆。
第三,等會兒不管看到了什麽,聽到了什麽,都必須嚴守口風不得外傳出去。
而如果確認遇到了自己的親人,老齊必須行晚輩禮,務必把禮數做足。
老齊不管明白與否,願意或者不願意,反正是古婆婆每說一條,他便重重點頭答應,看樣子為了保住兒子的小命,他是豁出去了。
“你們中有誰知道:古婆婆提出了這三條要求,到底有什麽說道?”我抓緊時間在鎮塔裏問道。
這次又是陰魂老人搶答成功。
“如果沒猜錯的話,姑婆婆這1問米手段,是在陰冥陽間開了一扇小門,讓陰鬼短期內離開陰冥,附到自己身上。”
“她害怕周圍有道門子弟或者陰鬼覬覦,從陰陽間破開的小門中闖入陰冥,如果真發生這樣的事,那古婆婆的罪孽可就大了去了。”
“此外,如果有陰冥中的陰鬼附體,古婆婆會大幅折損陽壽,所以才需要老齊來彌補。”
“至於要對已故之人給盡禮數,估計應該是問米中的規矩吧!如果禮數不到,惹怒了附身的陰鬼,對方一怒之下很可能重回陰冥,那就前功盡棄了。”
我頓時對陰魂老人刮目相看。
平時陰魂老人很低調,存在感很低,我原本以為,他就是宅在西區廢樓裏的一位孤寡老人,現在來看,我想的好像有些簡單,興許陰魂老人還藏著一些不為人知的秘密。
……
約法三章過後,老齊趕緊回去準備,趕在9點前,將剛出生沒多久的二兒子,風風火火地抱到了古婆婆這裏。
“一米灑落在人間,二米破障入黃泉,三米廣散因果網,誰去誰留誰與還——”
老齊耳朵裏聽到古婆婆念念叨叨的聲音,但實際上,他並不知道古婆婆是如何操作的,更不知道她究竟撒出去了幾把米。
老齊隻記著古婆婆最開始的動作。
她枯瘦如雞爪的手指,伸進了旁邊的米碗,抓出第1把米粒後,甩向了側麵的牆壁。
然後,老齊聽著米粒掉落的聲音,頓時就懵逼了。
他耳中聽到的撒米聲音,仿佛是一下接一下,就好像放在旁邊的不是一隻米碗,而是一個米筐。
他兒子的啼哭聲聽不到了,隱約間能聽到一種不停唆啦的聲音,就好像它兒子的舌頭,反複的伸出及縮回口腔……
等老齊恢複了視覺,視線定格在古婆婆身上時,卻發現對方已經平躺在炕上,雙眼微閉,鼾聲輕響……已經睡著了。
連我都聽得出來,彼岸池開啟的靈智,對老齊的過往經曆,興趣愈發的濃厚,而當聽他說到古婆婆
時,則會顯得更有耐心。
於是彼岸池邊一些團隊開始小聲議論,這古婆婆對於聖女選拔仆人,以及鬼葬閣的天選,是不是會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
在老齊的講述中,古婆婆出現的頻次以及占據的篇幅比重,甚至超過了老齊那三個早夭的孩子。
這……貌似有些不科學吧!
“然後呢?”
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總感覺彼岸池裏的聲音,忽然間變得更加清醒,而且裏麵蘊含的威嚴,似乎更盛了一些。
那聲音……似乎一直在發生著變化。
“然後我望著古婆婆沒幾秒,就聽到喉嚨裏發出古怪聲響,說了幾句話。我一聽,就傻了!”
古婆婆雖然保持著平躺的身姿,但卻不是真的睡著,而是有陰鬼已經附在了她的身上。
那陰鬼說話的用詞腔調,很像老齊已故的一位親戚——他二舅!
標準的旱煙嗓裏,有種肉結石般的粗糲感,每呼吸兩口氣,就要打一個重重的噴嚏。
“阿嚏——小飛啊,不是你二舅我說你,你是不是長能耐了?嗯?膽兒怎麽越來越肥了?”
“你居然把五靈族給得罪了個遍?你二舅我真想代表你大舅,狂噴你一臉哦!”
“嗬——就你這樣的,還想著要個一兒半女的?你得連生多少個,才夠那填坑之數啊?”
“阿嚏、阿嚏,啊、啊——”
忽然間從古婆婆口中,發出一聲淒厲的長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