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食腦

  所謂閆爺終是出現的時候已是第二天的晚上,所幸我在等待期間沒再遇到多餘異狀。


  雨早已停了,屋內的煤油燈也已熄滅。


  外麵圓月當空。


  所謂閆爺是位黑皮瘦高的陰鬱男人。


  他的兩顴尖削歪斜,十指幹枯若樹枝,雙耳貼腦,身著黑色長衫腰間係著黑色腰帶,半根眉毛和頭發都沒有。


  對於他的到來,負責看管我的人們快速集合列隊迎接,畢恭畢敬到大氣都不敢多喘一下。


  他到來後,徑直來到我所處的房間。


  隨著房門被打開,他掃視下屋內情況,臉色更顯陰鬱,但沒多說任何。


  我緊接著被人從土裏挖出,再被拖到院內扔入水缸。


  水缸很深,不等我將腦袋露出水麵,有人又已按住我的腦袋開始對我進行粗暴清洗。


  粗暴清洗不等我有窒息感覺已然結束,隨著我再被從水缸中拎出,我再被套上白袍,擱放入院內的滑杆。


  那滑杆是用兩根結實的長竹竿綁紮成的擔架,中間架以用繩索結成的坐兜,前垂腳踏板。


  我坐定滑杆後,所謂閆爺搖起手中的鈴鐺。


  我沒聽到鈴鐺發出的動靜,但有兩具身高差不多的屍體就此從屋內走出,分別走到滑杆前後,再一起彎腰抬起滑杆將滑杆架到肩上。


  所謂閆爺搖鈴的動作不停,接著前麵帶路,帶著兩具屍體抬著我離開院子。


  整個院子呈長方形像是一具棺材,房後所靠小山渾圓無樹隻有蓬蒿萋萋若荒塚一般。


  周圍的山形凸凹不平怪石嶙峋頗有劍拔弩張之勢。


  伴隨著有風刮過,隱約有鬼哭之聲。


  我在他前麵帶路的第一時間,已確認自己的雙腿不知何時已恢複如初,雖一路都在尋找逃走的機會,但沿途皆是極窄到僅容一人通過的山路。


  我別說逃走,就算是抬我的屍體稍稍腳底打滑都可能讓我跌下山崖摔個粉身碎骨。


  我被迫穩坐在滑杆上,完全不知道自己要被抬到哪裏。


  我最終被抬入一山洞。


  洞口處,有兩隻甲屍把守。


  所謂甲屍,生前往往是武將,屍變後一身武藝仍在,特色是刀槍不入,感覺是穿了一身盔甲一樣。


  山洞內,有無數隻黑褐色的大型蝙蝠,在昏暗中倒掛在洞頂一動不動隻瞪著血紅眼睛。


  我留意到一進入洞內不管是抬我的屍還是帶路的男人皆輕緩了腳步,於是選擇突然大喊一聲,想要自創趁亂逃走的機會。


  隨著我大喊出聲,帶路的男人快速抱頭蹲下,抬我的屍停下腳步,守在洞口處的兩個甲屍齊齊戒備。


  我目所能及處的蝙蝠,瞬間齊動即時就要俯衝而下。


  有清脆口哨聲這個時候從洞內傳出,已展翅的蝙蝠們隨之收翅,繼續靜掛在洞頂。


  帶路的男人急忙再站起身,並扭頭狠狠的瞪了我一眼。


  我無視他的反應,在他繼續前麵帶路後,開始一路飆起有限的幾首兒歌,但沿途的蝙蝠再不曾被我的歌聲打動。


  石洞深邃,兩邊的石壁呈傾斜狀,沿著石階越往上留下的縫隙便越窄小,最頂上的那部分儼然已長合在一起。


  然而,不等走到最窄處,明明擠壓的石壁又驟然一空,四周豁然開闊。


  我隨之看到密密麻麻足有我小臂大小的蜈蚣,充斥前方空間不斷蠕動著,隻在中間讓出了一條僅容一人通過的路。


  平路末端,又是朝上的台階。


  我頓起一身的雞皮疙瘩,飆歌戛然而止。


  帶路的男人抬起手臂用袖子擦拭下額頭,再扭頭瞪我一眼後繼續前行。


  穿過蜈蚣群,再上一段台階又是平地,平地上有偌大石室。


  隨著我們進入石室,我再見老太婆。


  她依舊白發戴花,穿著打扮跟我初次見到她時候一樣,隻是頭上多紮了一條繡有大紅牡丹的鮮豔粉色頭巾,正斜倚在一鋪有火紅狐狸皮的寬長石椅上。


  石椅前方擺有方桌。


  方桌上擺放著銀質的碗勺,桌麵中間有圓形的孔洞。


  桌麵之下,用竹片固定著一數月大小隻穿著紅兜兜的男嬰。


  嬰孩哇哇大哭著,頭發已被剃光,光溜溜的頭頂正對著方桌上的孔洞。


  又一甲屍正跪坐在方桌旁邊。


  隨著我再見到老太婆,老太婆朝著嬰孩擺了擺手。


  甲屍隨之用匕首劃開嬰孩的頭皮。


  我不自覺坐直了身體攥緊了雙拳間,甲屍又已敲碎了嬰孩的天靈蓋。


  嬰孩的哭聲驟然變得淒厲,身體篩糠般顫抖。


  老太婆輕飄飄瞟一眼我,不緊不慢著從石椅上坐起,拿起勺子開始舀著嬰孩的腦子斯文進食。


  她吃得津津有味,不斷咂巴著嘴。


  我旁觀著老太婆的動作,胃裏不斷翻騰,腦仁陣陣抽痛。


  老太婆既然治好了我的腿,應該隻是為了給下次的換皮做準備,應該不會因為待會兒沒吃飽再來吃我的腦子。


  老太婆進食幹淨嬰孩的腦子後,拿著勺子一副意猶未盡模樣,目光再次關注向我。


  持續靜立的閆爺,隨之快速轉身鬼魅般閃到我身旁。


  我雖戒備非常但還沒來得及有多餘反應,已被他一把攥住頭發扯下滑杆同時,點中了麻穴無法動彈。


  “你居然害我受傷,害我三年內無法再換皮,那,就隻能用你的腦子來賠罪了。我不喜進食殘體,所以才先治好了你的腿,你之前是不是心存僥幸想多了?”老太婆樂的前仰後合,話語結束再朝著已沒氣息的嬰孩擺手。


  甲屍迅速將嬰孩的屍體從桌下扯出,再拎著嬰孩的屍體竄到角落裏,一口咬斷嬰孩的脖子,開始進食嬰孩的屍體。


  “師父,您是不是對我有什麽誤會?我既然已經是您的徒兒不可能傷害您半分,也沒能力傷害到您。”所謂閆爺已開始用鋒利刀片剃掉我的頭發,我急急開口。


  “你的確沒能力傷害到我,但救你的那個老頭傷害了我。”她的笑聲逐漸變冷,將勺子扔入銀碗。


  原來,之前在那深潭,石壁會轟然倒塌是顧姓老者前去救我。


  這一次,顧姓老者是否還會再來?

  “可惜他應該已經死了,這次沒誰能救得了你。”她緊接而來的話語,澆滅我心中期盼。


  她的話語堪堪結束,有騷動聲從外麵傳來。


  騷動聲快速由遠及近,我隨之驚喜再見顧姓老者。


  他箭一般衝入石室,腳不沾地十指成爪激射向老太婆。


  對於顧姓老者的出現,老太婆隻有瞬間的訝然緊接著又了然了眼神,毫不驚慌繼續穩坐在石椅上。


  因著老太婆並沒發號施令,甲屍繼續縮在角落裏啃噬著嬰孩屍體,所謂閆爺繼續著手中動作剃掉我最後一縷頭發。


  就在顧姓老者的手即將要碰觸到老太婆的瞬間,老太婆極速抬手一把捏碎了顧姓老者的脖子。


  顧姓老者的身體頓時若被泄了氣的氣球,噗的一聲化為紙片,屍首分家著飄落向地麵。


  原來,顧姓老者隻是個紙人?

  他一紙人,因我,丟了紙命!


  我頓時,心中發堵到雙唇顫抖著再講不出自救的話語。


  我雖不可遏製著盡催了戾氣,但戾氣對活人無效,對邪祟的震懾也有限。


  毫無反抗之力的我,隻能就此任由所謂閆爺將我拎向方桌,用竹片固定好我的身體,將我光溜溜的頭頂正對著方桌上的孔洞,任由啃噬幹淨嬰孩屍體的甲屍再回到方桌旁跪坐地上,拿起匕首劃向我的頭皮。


  匕首的刀尖極冷,冷到,我被劃開頭皮,也無痛感隻有冰寒。


  石室安靜,我能清晰聽到頭皮破裂開來的動靜。


  溫熱的鮮血隨之沿著傷口流淌而下,我閉上了雙眼,有淚水就此從眼角溢出。


  若非為我,顧姓老者不會丟了紙命。


  如今再想,不提他的模樣可怖,他從不曾傷害過我,可謂是一直都在照顧我保護我。


  他之前帶給我的將我牢牢鎖在其掌控中的感受,其實,也完全可以理解為,他是為了更好的保護我。


  可惜,我之前對他過分抵觸,此刻才終是看清已為時太晚。


  如今,我再無生機。


  我堪堪想到這裏,伴隨著一聲巨響,石室開始晃動,外麵再起騷動。


  我即時睜開雙眼,再見……顧姓老者正踏入石室。


  顧姓老者?!


  顧姓老者一直以來的形象是,腳穿黑色布鞋搭配上黑下紫若壽衣般的長袍馬褂,臉頰透著不正常的血色像是塗了兩坨沒抹開的胭脂,雙眼幾乎沒有眼白,眼珠子異常的黑。


  眼前的老者,白發白須飽經風霜的臉上布滿了深深皺紋但精神矍鑠,身穿灰色唐裝,小麥色皮膚高個寬肩。


  他的雙眼,讓人不寒而栗,也,讓人多看一秒就會不得不甘心為其驅使。


  我眼中的他們明明有天壤之別,但在我眼裏他們卻又是同一個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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