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眼緣
我就此停下修煉動作唇角帶起淺淡弧度睜開雙眼,他的右眼迷茫又空洞,他的左眼帶著淺淡笑意。
一老一少兩個獨眼俠都淺淺笑著靜靜對視會兒,我問他是不是已經開始後悔和我置換了福禍蛛。
隨著我提及福禍蛛,他愣神當場眼底情緒複雜。
他接下來輕聲笑起從榻榻米上坐起,如釋重負著長舒一口氣再告訴我,他並不後悔。
我已然知道福禍蛛的存在,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外。
不過,如此也好。
既然我早已知道他是惡人,他也就可以再不用假裝任何,可以毫無負擔著回答我一切我想要知道答案的問題。
“爺爺,人非聖賢孰能無過?如果的若是曾經,我自然會原諒。做人該珍惜的是當下和未來,糾結於過去毫無意義。”我淺笑著重複昨天對他的如果給出的答案,一字不差之外多加了爺爺兩字。
他再次愣神,又急急抬手遮住了雙眼。
強烈困意這個時候襲來,我秒睡當場。
夢中,我再見到他。
他穿著灰色唐裝,頭發還未雪白比現在要年輕許多。
街道轉角處,大師兄因為我的無理取鬧將我獨留鬧市徑直離去,我匆忙追去撞到了他身上。
我摔倒在地,索性就直挺挺躺在地上怒視著他,絲毫不怕他那雙令人不寒而栗的雙眼。
著急趕路的他瞟一眼躺在地上耍賴還奶凶奶凶的我笑出了聲,停下腳步蹲下身體將我扶起替我拍拍身上的灰塵,問我是不是跟家人走散了。
“家人?”我揪著大師兄給我紮的兩個朝天辮,迷茫了眼神,如何都想不起家人是誰。
“沒有家人嗎?”他略顯訝然繼續再問,問詢之際不著痕跡著為我摸骨確認我是否適合練功。
“關你屁事!”他的再次確認讓我惱羞成怒。
我一把推開他,抬腳就走。
“既然沒有家人,不如做我的徒弟,或者,孫女?以後,別家孩子擁有的你都能擁有,別家孩子沒有的你也能擁有。”他笑著站起。
“你是哪來的老頭?你很有錢嗎?”我停下腳步低頭交纏會兒手指,又重回到他麵前仰頭望著他。
“很有錢。”他笑意更濃。
“那你能把那個,那個,還有那個都給我買了麽?”我於是拉著他指向剛剛我想讓大師兄為我買的幾樣東西。
“好。”他為我一一買下。
“再見。”我得了想要的東西之後拎著袋子撒腿就跑。
“丫頭你去哪?”被我騙了東西的他站在原地哭笑不得了表情。
“找我大師兄。”我跑得很快,唯恐他再追上,邊跑邊回頭看。
“你叫什麽?”他繼續追問。
“司音雪。”我再回答已經拐過街角。
我夢境到這裏猛然醒來,用時隻有一秒,隻是眨眼之間。
現場,陽光透過窗戶照入屋內,他還沒放下遮住雙眼的手。
原來,我們的相識是從我騙他開始的。
原來,我的夢境已不但可以預見,也已能恢複記憶。
“爺爺,跟我講講福禍蛛講講過去吧。”我穩穩心神輕聲開口。
“好。”他繼續用手遮著雙眼開始講起。
他是用蠱高手,福禍蛛是他最滿意的作品,因為福禍蛛甚為難養他一共培育出兩對。
夜孤瀾的師父是玄機子本名玄清。
他和玄機子曾為摯友。
他曾贈送給玄機子一對已經養成的福禍蛛。
福禍蛛,紅蛛意味福,黑蛛意味著禍。
被福禍蛛咬上之人,會在身上不確定位置形成血痣。
血痣形成就意味著,被黑蛛所咬之人,肉身死後,形不腐,身不散,非鬼非魂。
要將,被紅蛛所咬之人,生生世世所受的災禍苦難包括死亡,悉數攬於己身。
要將,自身生生世世所得福報,悉數歸於被紅蛛所咬之人。
代價是永不入輪回。
期限是無涯。
身具福蛛者,可通過福蛛感應身具禍蛛者的位置。
身具福蛛者,可將感應位置的權利交給另一方,也可將禍蛛置換到己身,一旦置換再無更改可能。
福禍蛛無解。
他和玄機子的摯友之誼結束於道不同不相為謀,之後就沒了聯係。
他初次遇到我好像是在一個街頭的拐角。
當時的他,對我很有眼緣。
我的根骨適合練功而且我沒有家人,所以,他想收我為徒或為他的孫女,但沒成功,因為我有大師兄。
後續,他偶然機會下又見過我幾次,對我越發喜愛,開始留意我的動向會故意創造機會再和我見麵。
我漸漸也會故意避開大師兄和他見麵。
他是爺爺,我是孫女。
我們每年的見麵次數寥寥,但不妨礙我們爺孫感情的漸漸深厚。
一晃十年。
他開始多有空閑時間,於是開始調查我和大師兄到底是誰的徒弟。
他在得知我和大師兄是玄機子的徒弟之後,更想要拐走我,活活氣死道貌岸然的玄機子。
他和玄機子是道不同不相為謀而決裂的,所謂的道不同和長生有關。
他做事情不屑於掩飾目的,他在玄機子麵前明確表達過,他求長生隻是為了自己。
玄機子也求長生,打著為了天下蒼生的旗號。
他覺得玄機子是假仁假義過於偽善,玄機子看不慣他殺伐果斷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導致最終兩人分道揚鑣。
他在得知我是玄機子的徒弟後,也想起了玄機子曾窺測天機得到的詩句,孤舟蓑笠翁獨釣寒江雪。
玄機子推測隻要收集齊十個名字中帶有詩句中的字的徒弟,再搭配其他,就能窺破生命的枷鎖觸摸到長生的秘密。
其中的搭配其他,玄機子不曾和他講過。
他對於其中的搭配其他有諸多猜測,尤為懷疑玄機子的每個徒弟都各有,能被玄機子為達長生目的,可利用的特性或命格,或,性命。
他於是開始調查我的身世。
他通過調查得知,我這個司音雪很可能是來自司音家不知所蹤的司音雪。
若果真如此,我就是太陰之體我就能預見。
他本就是個惡人,也早已生出拐走我的念頭,於是後來就殺了大師兄擄走了我重置了我的記憶。
他重置我的記憶自然是不想讓我再記得大師兄。
他也早就看大師兄不順眼,因為大師兄對我沒有半點的男女之情,白瞎了我的一片癡心。
玄機子當時失蹤了,徒弟們分崩離析。
他以為殺了大師兄也就沒誰會再來打擾到我們,結果大師兄又活了而且還找到了我。
他在雲南山中要殺大師兄之前我的反應,讓他開始不安。
他絲毫不想我再被誰搶走,不但是因為我能預見,更因為他是真的把我當成了親孫女想一直有這個爺孫關係。
他因為不安,對我用了福禍蛛。
他當時的想法很簡單,隻要有了福禍蛛,即便我哪天知道了真相也不會輕易選擇和他反目為仇。
他寧願讓我哪天恨他,也不打算放手我。
他也希望,我永遠都不會知道真相,永遠都不會知道福禍蛛的存在。
再後來,我一入深海久不歸來的自虐讓他既心疼又深覺虧欠,但他不後悔曾殺了大師兄,畢竟我還留在他身邊。
再後來,他知曉了大師兄的再次複活,看到我發自內心的笑容,他平生第一次猶豫了。
他猶豫該不該再殺了大師兄。
他最終沒殺,因為怕我已無法承受。
他看著大師兄四師兄五師兄的出現,看著二師兄三師姐六師姐的登場,看著我對他戒備滿滿,有些不知所措。
他開始怕我恨他。
但我明顯已經恨上了他。
他不清楚我對他的恨意有多深,不清楚我是否已知自己的太陰之體和預見之能以及福禍蛛,於是將顧富貴留在了船上。
他知道顧富貴是我殺的。
他努力說服自己,不如隻將我看成獲取赤丹的工具人,但又總被情感拉扯著搖擺不定。
他知道我學他本事很可能是為了有朝一日能殺了他,他教我本事的時候可謂是五味俱全。
若大師兄不曾打擾過我們,他會主動對我傾囊相授。
當大師兄出現之後,他不想我羽翼漸豐得太快。
他這次帶我來到櫻花國的目的是確認,我是否已知自己的太陰之體,我的太陰之體是否已經覺醒。
再後來,也就是昨天他帶我在街頭閑逛時候,他不由得再回憶起之前和我相處時候我的開心無慮。
他突然就不想再繼續假裝了。
他累了。
我應該比他更累。
他也突然覺得,長生已沒那麽重要。
於是,他想和我攤牌了。
再然後,沒等他下定決心和我攤牌,我們就遇到了昨晚的突發情況。
他當時,怕極了我會將雙眼失明的鍋砸到他頭上,而因此,恨到想不開,恨到幹脆不活了。
他為我置換福禍蛛之前他曾極度猶豫過,畢竟,他這個惡人從來都是損人利己的存在。
他為我置換過福禍蛛之後又無比輕鬆,尤其是我剛才主動提及福禍蛛之後。
他終於,再也不用在我麵前假裝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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