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演時間

  老郎中坐到肇飛宇身旁,為他把脈,旋即便將眉頭皺起,然後看了一眼易初嫣,露出有些微妙的表情。


  易初嫣張了張嘴,沒有說出口。


  老先生搖了搖頭,說:

  “唉,可惜了,明明已經治療了三年,又得從頭來過了。”


  肇飛宇的這個哮喘,不知道什麽時候就已經帶在身上了,易初嫣費盡心思為他入山尋醫,徹夜求藥,結果到頭來還是一場空。


  易初嫣無奈地說:

  “重來就重來吧,反正受罪的又不是我!”


  老先生說:


  “話雖然是這麽說,但他的身體現在變得比之前更虛弱了,對我的藥親和力沒有那麽強,但卻需要更大的劑量。


  老頭子可能跟不上他的用藥啊……”


  易初嫣把手機塞到老先生手裏,說:

  “有什麽事情您就讓賈嬸幫您,她是飛宇的管家,肯定會幫忙的。”


  老先生笑得合不攏嘴:

  “好說好說,有個人幫就容易多了,明天我再給你們送一趟藥來。”


  肇飛宇看著窗外,麵無表情地說:


  “如果治不好的話,就別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了。”


  易初嫣臉色一變,說:

  “說什麽傻話呢?又不是絕症,怎麽能說不治就不治,你是小孩子嗎?”


  肇飛宇沉默不語。


  老先生用手在他額頭一敲,沒好氣地說:

  “年紀輕輕的,竟然一點鬥誌都沒有,連我這個老東西都不如,還開什麽公司?不如把公司賣給別人,跟老東西去深山老林裏種田得了!”


  肇飛宇從小幾乎沒有接觸過年長的男性,被老先生這麽教訓,一時竟有些不知所措。


  所謂一物降一物,鹵水點豆腐,肇飛宇在人前是高冷的集團總裁,但到了老郎中眼裏,卻隻是一個任性的小孩子而已。


  他摸了摸頭,說:

  “我這病那麽不好治,何必如此?”


  他知道,之前能治愈全是因為易初嫣全天候地待在他身邊,適時地給他補充營養,加上賈嬸的細心調理,才將身體的毛病慢慢改良了,現在要把這些事情再重來一遍,他有時間,易初嫣卻不可能再陪著他了。


  人在精神虛弱的時候,就愛胡思亂想,變得頹喪,肇飛宇身為一個叱詫風雲的總裁,也是如此,這是人之常情。


  老先生若有深意地看了看兩人,雙手一合,說:

  “老東西不適合繼續待下去了,思想工作就讓小姑娘你來做吧!”


  說罷,老先生抬腳,一溜煙已經不見人影。


  易初嫣哭笑不得,坐到床邊去摸他額頭的溫度。


  肇飛宇用有些發涼的手去抓住易初嫣的手臂,易初嫣將手停在半空,任他抓著,安靜地等待著他發話。


  “浩正下手了,他們想把擎宇的盈利項目一個個奪走,但是明氏財團夾在中間,現在已經開始喝浩正作對了。”


  易初嫣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肇飛宇有些不甘心地說:


  “隻要再給我一天時間,我就可以把這個局設完,浩正集團對付不了我,我知道的……”


  男人的語氣有些委屈,聽得易初嫣很心疼。


  易初嫣鑽到床上去抱著對方,不知道該用什麽表情去麵對他,隻能讓自己盡可能地溫暖他。


  每次肇飛宇發病的時候,易初嫣總會用這個方法讓對方安靜下來,效果拔群。


  男人的心跳在自己的耳邊,劇烈而有力,胸口是溫暖而結實的,對方伸出臂膀,將她攬入懷中。


  作為貪婪的回報,易初嫣感覺到了對方已經平複下來的心情。


  “病怏怏的可對付不了敵人。”


  肇飛宇無可奈何地抬頭,說:


  “那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啊,要做成一件之前沒人做到過的事情,總是要付出一定代價的。”


  “我不希望是你付出代價,太不值得了。”


  如同尋常夫妻般的對話,隻有在肇飛宇最沒有防備的時候才有可能發生。


  易初嫣偷偷地找肇飛宇身上那顆痣,應該是在手肘裏側的位置,她眼睛一瞄就發現了。


  “自暴自棄可不是你的風格,擎宇集團會需要一個意誌消沉的領導者嗎?”


  易初嫣說。


  肇飛宇還是唉聲歎氣:

  “擎宇的市值一直在下跌,很多人都發現了,我卻裝作沒有看到無動於衷,現在每況愈下的時候我卻不能回去主持大局,我這樣的人,豈不是本來就應該被拋棄麽?”


  我這樣的人,不是早就被你拋棄了嗎?

  拿著離婚協議書離開的她,給別的男人投懷送抱,也許就跟現在一樣,隻不過是用來安慰他罷了。


  女子的手,抓在肇飛宇的胸口,緊緊地將衣襟都擰成了一片。


  因為太用力而變得臉色漲紅,肇飛宇可以感覺到女人的身體在顫抖,他轉過頭去看她,便見到一個巴掌朝自己揮來。


  “啪!”


  不輕不重的一記耳光,史無前例地落在肇飛宇的側臉,留下了一個紅手印。


  肇飛宇當場愣住,不知所措。


  易初嫣咆哮:

  “是啊,像你這樣一無是處的人,到底有什麽好的?幹脆死了算了,就讓我三年的功夫白瞎算了,就讓媽的擔心全部付諸東流算了,反正你連你自己都不在乎,還有什麽是你會關心的呢?擎宇又不是已經倒下了,你在這裏頹喪有什麽用呢?平時那個宇宙無敵的肇飛宇哪去了?為什麽我現在看到的隻是一個隻會唉聲歎氣杞人憂天的廢人呢?”


  說罷,她將剛剛從老郎中那裏拿到的特效藥一口喝完,把空瓶子扔到肇飛宇身上,抓起自己的包包就跑了,留下滿臉莫名其妙的肇飛宇,在病床上不知所措。


  那藥很苦的吧,她竟然當成飲料一樣一口喝光了……


  易初嫣跑到廁所,開始幹嘔。


  肇飛宇抓著空瓶子,看著上麵殘留的幾滴藥水,神色開始變化。


  迷茫的眼神,漸漸明朗起來。


  對啊,擎宇還沒有倒下,還沒有到要放棄的程度,不是嗎?他就算在醫院,照樣可以對付浩正的進攻,在這一點上,他才是最強的軍師。


  他就是整個擎宇的靈魂所在,如果他倒下了,擎宇就會跟著一起倒下,這是他最不願意看到的情況。


  隻會唉聲歎氣、杞人憂天的廢人……嗎?


  肇飛宇才意識到,自己的頹廢已經讓易初嫣對自己失望透頂,母親的期待和易初嫣的關心,被自己當作垃圾一樣踐踏,他在不顧自己身體的時候,其實就是在傷害別人。


  他是一隻刺蝟,是一隻飛蛾,是一隻獵豹。


  用刺保護自己,奮不顧身地撲向危險,將獵物盯住便不顧一切地衝刺。


  既非無所不能的神明,也不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十七歲少年。


  他是肇飛宇,獨一無二的肇飛宇。


  奮力拔掉了身上的吊針,然後下床,跑出病房去找易初嫣。


  醫生將他攔住,讓幾個護士把他送回去,然後又做了一次全身調查。


  “脈搏變穩定了,肇先生,您的情況正在好轉。”


  醫生頗為驚訝地問他:

  “發生過什麽事情了?您的心態轉變得真快!”


  肇飛宇微微一笑:

  “因為我是肇飛宇。”


  因為他是肇飛宇。


  浩正傳媒公司就像是一陣颶風從A市刮過,將跟傳媒有關的一切都貪婪地吞下,廣播、電視台、雜誌,他們一個都不放過,承包了所有能夠牟利的大項目。


  這麽做,雖然狠狠地打擊了擎宇娛樂傳媒公司,但浩正的總公司不在A市,接下了這麽多大任務,根本無法第一時間完成,更不用說裏麵還有好幾個是跟政府部門合作的清廉宣傳和公益廣告了,現在他們連一個都搞不定,在試圖摧毀擎宇集團的時候,反而將自己的名聲給搞臭了。


  這隻能說是咎由自取。


  一直潛伏在暗中的明氏財團,在明昊的暗示下開始接手一些昔日和擎宇集團合作過的大項目,他們比浩正對這些素材要來得熟悉,浩正根本就沒有任何機會再去搶奪了,因為他們已經很難再得到別人的認可了。


  “三流公司,用跨國公司的名義來吃公款,半個月了一件事情都沒辦成!”A市商貿協會的會長將關於浩正的宣傳手冊當場撕成碎片,說:


  “你們跟那些人說,要是他們做不出比擎宇集團更好的效果,我不僅要把所有改動全部取消,還要跟他們拿違約金,這些事情是他們耽誤得起的嗎?以為我不知道他們的小心思,要跟肇家人玩商戰,他們還嫩的很呢!”


  如果不出意料的話,很快肇星海就會過問這一場戰役了,裏麵牽涉到了太多的東西,已經不隻是一家或者兩家公司的規模了,所有外包公司都因為這次的項目擱淺而蒙受損失,大家怨聲載道,開始討伐浩正集團的A市分公司,記者將門檻都踩爛了,公務人員不得已隻能出動保安,又被媒體拍到了不少襲擊記者的照片,在有意者的渲染下,浩正的名聲一度急劇下降。


  “很好,就是這樣。”


  李季元說:


  “再宣傳一陣子,就輪到我們登場了!”


  有勇無謀的打壓,有的時候就是在將一切拱手相讓,李季元很明白這個道理,打算讓浩正再鬧一陣子,然後讓明氏收拾殘局,最後再由擎宇奪回失去的一切。


  明氏財團沒有在A市的固定企業,隻有一些小型公司進行外包任務,拍攝和取景都是二流水平,根本不能滿足一些藝人的要求。


  肇飛宇帶著傷病出院,臉色有些蒼白地出現在總公司。


  “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肇飛宇說:


  “接下來才是我們的表演時間,做好準備吧,我們要登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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