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裝展(4)
當明世傑進入男洗手間的時候,一切已經準備就緒。
常笑在此埋伏已久,明世傑插翅也難飛。
易初嫣跟著肇飛宇來到後台,便見到四個便衣已經控製好了現場,常笑在洗手間門口,點了根煙,含笑以待,明世傑看樣子已經無路可逃。
他肯定還沒有察覺到自己被人算計了吧。
不知為何,易初嫣反而覺得明世傑有些可憐,這麽多人都想要拿他做籌碼,他現在卻無可奈何。
本來百分之百的把握,忽然因為一個人的出現,增加了不確定性。
明翔!
明翔是管理明家地下黑手組織的人,盡管這些人有很大一部分已經到了殷三虎手中,但他經營了這麽多年,沒有理由不給自己留一條路。
明家出席這次時裝展,沒想到把這個大麻煩也一起帶來了。
明翔的身後,跟著五個人,每個人都戴著黑色口罩和一頂不顯眼的鴨舌帽,身上似乎都帶了家夥。
明翔經過洗手間的時候,明顯愣了一下。
肇飛宇在遠處看見,說:
“被認出來了。”
明翔這次出現在時裝展上的作用,恐怕就是為了保護明世傑這個人,現在警方暴露了,他不惜一切代價,也會將明世傑保下來。
常笑不是喜歡掩耳盜鈴的人,既然被認出來了,就大大方方地威脅對方:
“明二當家,你這些手下的裝扮,很可疑呀,帶著這幾個人還在我眼皮子底下轉悠,是不是有些不把條子當回事了?”
沒有猶豫地,將自己的下屬全部派進去,就算明世傑現在沒穿褲子,也要將他帶走,再拖下去可就錯失良機了。
肇飛宇看明翔表情怪異,立刻給了後方一個信號:
“直播組上,過去把燈光開到最大!”
直播組的人是兩個小隊,主要人手都在場內做現場直播,但同樣有另一隊一直跟著他行動,為的就是對付現在這種情況。
對著全國直播,如果明翔敢暴露自己的勢力,無疑是把自己送到警察手上,畢竟他自己的雙手,也不見得有多麽幹淨。
明翔知道這百老匯不僅有人在直播,而且每個角落都有防備用的攝像頭,在這裏和條子動手,根本是自找死路。
“常警官,別來無恙。”
明翔站在幾個便衣的去路上,堵住不讓他們通行,擺出一副人畜無害的樣子,說:
“沒想到小小的時裝展安保,居然要請動你這樣的大人物。”
常笑雙眼眯成了狹長的一線,說:
“不敢當!白狐還在裏麵,我怎麽敢自稱大人物!”
明翔裝傻充愣:
“原來上海警備隊變成了野生動物捕捉小組。”
常笑沒有理會他的嘲諷,把含在嘴裏的煙拿下來,眼神變得犀利:
“明二當家,我沒空陪你在這裏閑聊,你如果不讓開的話,我手上的幾條案子,要捉你綽綽有餘。”
明翔張開雙臂,橫堵了道路:
“怎麽,原來平民上個廁所拉泡尿,也需要給你們條子讓道麽?”
常笑笑了,這次是冷冽的笑。
全國直播,他沒有拿出手槍,也沒有必要拿出來。
易初嫣第一次見識到了什麽叫爐火純青的體術表演,明翔五十多歲,身體還很硬朗,身材絲毫不遜色於在場的年輕人,但不論怎麽說,他都算是一個中年人。
所以常笑沒有對他下手,而是低頭穿過了他的手臂,一腳,一拳,已經將對方兩個手下掀翻在地,隨即一個側踢,將明翔的貼身保鏢震得連連後退。
那保鏢心裏一陣震驚,這樣的腿勁,沒有十幾年的醞釀可迸不出來。
剩下的兩個,因為本來就不能反抗,被常笑的人輕易擺平。
明翔的臉色很難看:
“看樣子你們是要吃定這個棋子了。”
常笑拍了拍衣服:
“說是棋子,雖非主帥,可是已經是士了!”
明翔冷笑:
“在外麵鬧了這麽久,你還以為能捉到他?”
常笑幾人臉色一變,立刻推開明翔進去尋找,結果根本就沒有找到明世傑,隻找到了幾件衣服。
金蟬脫殼?
明世傑分明進了這扇門,不可能憑空消失。
在幾個條子衝進去的刹那,易初嫣分明看見,原本躺在地上呻吟的一個明翔的手下,忽然生龍活虎地跳了起來,奮力往時裝展現場跑去。
易初嫣認得出那副身段,就是明世傑。
先前進去的人跟明世傑換了衣服,所以明世傑才能假裝成其他人逃走。
在她身邊的肇飛宇自然也認了出來,低聲自語:
“他沒地方可以跑。”
易初嫣焦急道:
“你不攔截他,他回到明苑身邊就沒辦法捉單了!”
肇飛宇鎮定地說:
“百老匯裏想捉明世傑的,可不止我們!”
常笑意識到被擺了一道,氣得對著地上的幾個又是一頓拳打腳踢,讓自己的下屬帶走,隨後跟明翔說:
“好一個金蟬脫殼,不過他已經是喪家之犬,我倒要看看這人到底是白狐還是死狐!”
肇飛宇見易初嫣臉上焦急的神色還沒散去,安慰她說:
“不會影響到你的。”
“我已經等了很久了,他們堵在門口,我進不去洗手間……”
肇飛宇趕緊把直播組趕走,帶著常笑轉戰外場,終於給了易初嫣空間。
與此同時,時裝展已經進行到一半,會場外邊,來了幾位古稀之年的老人,他們在兩個中年人和幾個小輩的攙扶下來到了現場,其中目光矍鑠,帶著蛤蟆墨鏡的黑衣老人,是這次明肇兩家婚姻的月老肇嶽,跟他形影不離的自然是老郎中林晚庭,在一邊被殷三虎攙扶著喋喋不休的,是他老爹殷秩,而被戴墨吟等幾個年輕人簇擁著的,則是潘麗頤老太太。
年輕漂亮的模特,這幾位是沒什麽興趣了,但在場的一些人物,卻讓他們有不得不來的理由。
袁崇燁在觀眾席上露了臉,其他人則不能不給這個麵子。
這次的事情是袁家挑起的,袁崇燁算半個主辦方,於是邀請了幾位頗有分量的老人物,當年和肇嶽一起闖蕩的前輩,或是已經病逝,或是不願意拋頭露麵,現在可以出現的,也隻有少數的這幾位了。
潘老太太完全是跟著湊個熱鬧,家族裏的年輕人都擔心她老人家的身體,於是跟了許多人過來,護駕的隊伍老長,正好堵住了出口。
其中還有不少人是常笑安插的部下,任何形跡可疑的人都難以離開此處。
易初嫣隨肇飛宇出門來接待,沒想到有這麽大的陣仗,就差放個炮仗慶祝一番了,肇嶽老先生這次是名譽評委,到時候第二場便會出席。
隻是,肇嶽這次做的事情,的確讓易初嫣心中頗為不滿,可以說給她添了一個不小的麻煩,明妃茵忽然之間再次介入她的生活,這位老先生可謂“功不可沒”。
肇嶽見了易初嫣,絲毫沒有感覺到尷尬,朝她招了招手:
“丫頭,過來老頭子這邊,你看看你林五爺給你帶了什麽過來?”
肇飛宇給她使了個眼色,易初嫣這才扭扭捏捏地過去了,女人家鬧別扭,有時候藏得很深,但對於很親近的人,往往表現得十分明顯,林晚庭知道個中情況,笑著拿出自己準備好的一對玉鐲子,給易初嫣帶上。
長輩若是送給晚輩玉鐲,代表的是認同和寵愛,其中含義不言自喻。
肇嶽捏了捏易初嫣的手掌,語重心長:
“老頭子為了你好,可得委屈一下你啦。”
是為了我?
易初嫣微怔,難以理解老先生的意思,幾個人像是串通好了在瞞著她策劃著什麽事情,讓她一頭霧水,卻隻能選擇相信。
殷秩那邊跟小輩們口若懸河地吹噓,側頭便看見了易初嫣,話語一滯:
“這就是……”
林晚庭點了點頭:
“就是。”
上次他見過易初嫣,不過並不是很注意這個女子,如今才知道她居然跟這次的事情有關,頗為驚訝。
易初嫣疑惑地問:
“是什麽?”
肇飛宇拉住她:
“你不要逗留,跟我過來。”
牽著的兩隻手,十指緊扣,而非毫無章法地握住。
易初嫣感覺得到肇飛宇那份真真切切的關心,便乖巧地跟在一旁。
明世傑狼狽地逃離了洗手間,這一次對他來說,幾乎是關乎生死存亡!
如果他被抓了,那麽明家積攢多年的勢力,恐怕要付諸一炬,而選擇袁家虎視眈眈,最不能出半點差錯!
還好,那些人並沒有深追,而是放棄了。
他卻不知道,前狼後虎,他隻是擺脫了常笑這頭笑麵虎,真正的惡狼,其實在前方。
“明先生,好久不見。”
忽然出現在後台入口處的男人,讓明世傑的瞳孔,頓時一縮。
殷三虎!
他竟然也在這裏,那麽說來,肇飛宇肯定也在附近,這人手上掌握著明家原班人馬,要調動幾十個人來圍剿他,實在太容易了!
隨即,肇飛宇也慢悠悠地趕到,他含著煙,看明世傑的眼神,沒有任何感情。
這個男人,曾經試圖利用易初嫣來陷害他和殷家,而且肇飛宇自己頭上的壓力,大部分都來自於這個男人。
可以說,就算殷三虎在這裏當場把他做了,肇飛宇也不會眨一下眼睛,對於明世傑這個老槍販來說,這本就該是做好了心理準備的事情。
明世傑壓低了帽簷,表情僵硬地說:
“兩位擋著我的去路,是什麽意思?”
殷三虎三步並作一步,來到了他麵前,一巴掌,將帽子掀飛,單手就把這個看上去溫文爾雅的男人舉了起來。
“明世傑,敢在我們家酒窖裏搞事,我很佩服你的勇氣。”
明世傑慌亂地搖頭:
“殷爺,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啊!”
本來就算讓他跪下,他也是絕對喊不出“殷爺”這樣奉承人的話的,但現在已經不是羞辱不羞辱的問題了,殷三虎可是掌握著他的生殺大權,混到了他這般境地,就算拿一條人命,恐怕也不會出什麽事情,而他明世傑卻不一樣,死了就是死了,這是識時務者為俊傑。
殷三虎帶來的人不多,但足夠將這後台前前後後封住,除了工作人員誰都不可能在裏麵走動,連一隻蒼蠅都飛不出去,更何況外邊還有另外一重封鎖,明世傑根本就沒有機會再回到他父親身邊。
易初嫣從肇飛宇身後探出一個腦袋來,好奇地瞧著這一幕。
明世傑算得上是身高很有料的男人了,這樣一個人少說也有一百五十斤,殷三虎單手將他舉在空中,明世傑居然連掙紮的機會都沒有。
易初嫣看著好笑,最後給了明世傑有一個忠告: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