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裝展（7）
袁崇燁臉色慘白地頹坐在椅上，失落地自言自語：
“我不懂，為什麽殷家和店主會跟你們聯手，明家做了那種事情，你們為什麽還能合作？”
明苑苦笑：
“你是一輩子也想不明白了，袁老弟，你這次還是認栽吧，你被抓住的把柄太大，連袁家的關係也保不住你！”
袁崇燁冷眼看他：
“明苑，你什麽意思？”
“什麽意思？袁家把我明家三家上市私企的高層買通，要做什麽事情，你以為我看不透麽？”
明苑轉過身去，負著雙手，聲音漸漸變小：
“我已經答應他們，絕對不會幫袁家。
袁老弟，咱們兩家的關係，差不多有個了斷了。”
袁崇燁顯然無法接受明苑這種做法，咆哮一般地問他：
“明苑，這麽做你到底有什麽好處？沒了袁家，你對付得了吳家和林家？”
明苑空歎一聲，沒有多說什麽，而在他的身邊，一直站著一個和他長相十分相似的中年男人，這人手中捧著一本相冊，始終沒有開口。
袁崇燁帶著一腔不甘，抬頭看他：
“明昊，你是明氏財團的董事長，這點算計，你不可能沒有，你告訴我，沒了袁家，你們明家能幹什麽？”
明昊翻開相冊，手指劃過一張張保存完整的照片，目光溫柔似水，聽見袁崇燁的話，輕描淡寫地回了一句：
“明家自然不會輕易垮掉，至於接下來怎麽樣，就不是袁家主能插手的事情了。”
袁崇燁似乎是想通了什麽，忽然指著肇飛宇，激動地喊：
“姓肇的，是你，對不對？是你在挑撥我們明袁兩家的關係，如果不是你這些日子胡攪蠻纏，殷家和常青不可能會介入到四大家族的事情裏麵來。”
肇嶽咳了一聲，說：
“袁家主，我還在這裏，難道你還想用你那些蝦兵蟹將來對付我孫兒嗎？”
肇飛宇甚至沒有再說一句話，轉身便走。
李季元拿了記錄文件，問他：
“肇總，不打算把那份東西拿出來嗎？”
肇飛宇點了根煙，沒有說話。
李季元跟了他許多年，心裏再清楚不過，肇飛宇一旦進入這種狀態，就說明他在考慮一件很複雜的事情了。
在他想完事情之前，隻怕會一直一言不吭，興許剛才袁崇燁的話，他根本就沒有注意到也說不定。
肇飛宇正處於一種神遊的狀態，一般情況下都得有李季元在身邊才能保證他不會出意外，每次肇飛宇一聲不吭地離開辦公室，多半都是發現了重要的問題。
“小李，你去看看妃茵的情況，如果她已經知道發生的事情，把她帶來見我。”
如果說肇飛宇還有是事情不能放下，那就是這個相處已久的女子了，他不是多情人，更不是薄情郎，他曉得明妃茵對他的那份感情，隻是對方將感情給錯了對象，他不會是那個能給她承諾的人。
承諾這種東西，於明妃茵本就虛無縹緲。
總裁大人開口，當然要雷厲風行，管你是不是超人還是閃電俠，都必須在五分鍾內讓他看到答複，於是李季元以一種人眼無法識別的速度離開了肇飛宇的視野，找到現場總監拿到列表，隻用兩分鍾不到就找到了躲在角落裏一臉惆悵的明妃茵。
“聽說了吧，新娘不是你，死心吧。”
李季元喘著粗氣，問她：
“明大小姐，感想如何？”
“去死。”
李季元猜也猜的到這是最合理也是最難處理的情況，如果把這樣一個明妃茵拉到肇飛宇麵前去，不說帶過去難於登天，就算是肇飛宇自己也不會想看到明妃茵現在這副模樣。
滿世界隻有明妃茵一個人沒有任何心理準備，從天堂跌落到地獄莫過於此。
她本來就不是有什麽人疼著的女子，好不容易有了一次任性的機會可以將易初嫣踩在腳下，卻忽然冒出來另一個人。
就在十分鍾前，那個對她最是嚴厲的父親忽然十分和藹地找到她，本以為是因為即將嫁出去父親難得給了好臉色，卻沒想到，他翻開一本她從來都沒有看過的相冊，從裏麵找出了一個約莫七八歲模樣的女孩，說是她的姐姐。
荒謬！
她從來都沒有什麽姐姐，相片中的女人，也不是她的母親，肯定是他想逼她放手才偽造出這樣一出戲碼！
“李季元，沒告訴我，你們是不是為了取消這次婚約，特意安排的時裝展？我早就料到事情不會這麽簡單，你們一個個，都是騙子！”
李季元無可奈何地坐下，掐著時間，再過一分鍾就到時間了，不論如何都得有個結果給肇總，否則出事的就是他自己了。
“沒錯，今天的戲碼都是我們一手準備的，不過到底真相怎麽樣，你是不可能從我嘴裏問出來了！”李季元扮出死豬不怕開水燙的表情，一臉“你來打我啊”般無賴的神色，氣得明妃茵攥緊拳頭，直接將那個不知道多少位數的真皮包包砸到他臉上。
明妃茵冷笑：
“好，那我就自己去問飛宇，我不信他會這樣對我！”
“靜候佳音。”
離去的女子，憤怒地摔上了門，總算是讓李季元鬆了一口氣。
麻煩自己跑走了，這樣一朵帶刺的花，隻能讓肇總自己消受了。
易初嫣從辦公區心驚肉跳地逃離，迎麵就撞上了來勢洶洶的明妃茵，兩人一個照麵撞了個天昏地暗，明妃茵跌坐在地上，罵了一聲：
“誰走路不長眼？”
這聲音是……
易初嫣不用抬頭就知道來的是哪位姑奶奶，現在她是對誰都招惹不起，明妃茵有明家的人撐腰，邢硯有袁家的下屬護航，隻有她孤家寡人一個，挺著兩個月大的肚子到處跑，還撞上了一個冤家。
明妃茵踩著高跟鞋艱難地站了起來，看到精心挑選的衣服已經蹭髒了一塊，心情頓時糟糕透頂。
“真是倒黴，居然把禮服到弄髒了，你知道……”
說話間抬頭去瞪對方，目光交接的時候，雙方同時看到的，都是一張錯愕的臉。
易初嫣……
本來內心的不滿，足夠令明妃茵抓狂到揪住頭發和對方不顧形象地打起來，但是她現在卻一點怒火都無法激起，不是不怒，而是迷茫。
麵前的這個女子，看是不久前父親才跟她說起的，那個所謂的“姐姐”，這樣一個失敗的人，成為她的情敵也就罷了，居然跟自己有血緣關係。
根本就不存在這樣的可能。
“哼。”
隻是留下來這樣的一聲冷哼，明妃茵略顯心疼地拍了拍自己那件禮服，揚長而去。
易初嫣不知道為什麽，鬼使神差地跟了過去，潛意識告訴她，明妃茵肯定是要找肇飛宇去了。
展廳的前方，是酒店的一樓大廳入口，除了熙熙嚷嚷的記者之外，就是保安了。
肇飛宇的出現，引起了一場不小的騷動，黑色的西服和大號的墨鏡，男人清爽的發型有一種難名的成熟韻味。
插著口袋等李季元的消息，出現的瞬間就給維持秩序的保安造成了很大壓力，不著痕跡地往人群裏多看了幾眼，沒有發現那些熟悉的麵孔後，放心地回到了展台。
時裝展已經結束，評委們正在評選結果，一切都按著既定的程序有條不紊地進行著，如果沒有中間的小插曲，袁崇燁一定會十分滿意吧。
在他離開的這幾分鍾時間，林霆已經拿下了富源商會的上海最大股份，一舉成為外灘分會的大BOSS，不平等協議隻要存在雙方的認證，袁崇燁就算再不甘心也隻能認命，因為這就是他給袁家爭取到的最好結果了。
四大家族的事情暫且不管，眼下有處理的，隻有明家的事情。
準確地說，是明昊家的事情。
別人的家事，肇飛宇向來漠不關心，閑事自有閑人管。
不過這次涉及的兩個女子，對他而言卻至關重要。
“明冉兒……原來你是我媽一直念念不忘的那個人，難怪她會這麽偏心你。”
原本以為，易初嫣是用什麽話語蠱惑了母親，讓母親輕信於她，如今仔細一想，恐怕是母親一早將她認了出來，看破不說破吧！
這麽想著，忽然聽見了一陣漸漸靠近的腳步聲。
迎麵走來的明妃茵，滿臉都是委屈的模樣，紅唇微啟，抱了過來。
“飛宇……”
等一下，這裏是公眾場合吧……
肇飛宇不慌不亂，趁著閃光燈一起亮起來之前將明妃茵拉到了一個角落裏。
出發點是好的，不過造成的效果，則是給所有人留下來兩個十分曖昧的背影。
加上這些日子明家放出的要和肇家聯姻的風聲，這次的新聞有的是東西可以大書特書了。
明妃茵將頭埋在男人胸膛，微微顫動著，拳頭抓著他的肩膀，透著滿滿的無力感。
女子柔軟的身子依偎在肇飛宇懷裏，那股微微刺鼻的香水味，還有獨特的香波氣息，一下子讓肇飛宇的喉嚨有些發堵。
照理說溫柔鄉英雄塚，再有能耐的男人，也招架不住美人的梨花帶雨，但肇飛宇一旦決定認真做一件事情就是雷打不動，明妃茵不是第一次使出苦肉計，就連美人計都難以成效，更不用說淪為下策的招數了。
他在開始這次的計劃之前，就已經做好了選擇，明妃茵固然是重要的人，卻不能因此而幹涉他的人生！
“妃茵，我有一件事情必須跟你說清楚。”
男人低沉而充滿磁性的聲音，是三十歲時特有的質地。
明妃茵卻不聽，埋在他懷裏不願意抬頭，有些聲嘶力竭地發出聲來：
“為什麽要這樣對我？原來我隻是一個被利用的棋子嗎？”
這樣的沉默，讓兩個人之間的距離變得更遠，肇飛宇不能告訴她，她其實一直沒有走進他的心裏過，因為在那個地方，隻能住得下一個人，明妃茵於他，更像是一個過客。
可他不能不給她一個答複，就算是違背初心，必要的安慰，不能缺少。
遠處，易初嫣跟著明妃茵到了門口，看到了被記者浪潮推回來的兩人，明妃茵在肇飛宇的懷裏不知道訴說著什麽，而肇飛宇一臉溫柔，有些欲言又止的模樣。
“妃茵，初嫣她是你們明家的女兒，這件事情是肇老爺子一早安排好的，和我定下婚約的不是你，是明冉兒。”
明妃茵紅腫著雙眼，抬起頭來直視著肇飛宇，臉色有些蒼白：
“飛宇，她是誰我不管，我隻希望你要娶的人是我，僅此而已。”
明冉兒也好肇嶽也罷，這樣的算計她已經受夠了。
易初嫣將這些話全部聽得清清楚楚，站在原地，已經說不出話來。
“妃茵，我承認一開始我的確對你有好感，但初嫣她和你不一樣，我跟她和跟你也不一樣。”
肇飛宇按著女子柔弱的雙肩，深吸一口氣，輕輕地，在她額頭上吻了一下。
抱歉……
這時候，一陣腳步聲從易初嫣身後靠近，她回頭看去，正是肇嶽一群老人家，當先的一個男人，是明氏財團的董事長，明昊。
肇嶽笑著拍了拍那個已經雙眼蒙蒙的中年人，說：
“去吧，你們父女是時候相認了。”
明昊見易初嫣的模樣，分明是已經知道了真相，走近過去，不敢太套近乎，又是激動又是忐忑地喊她一聲：
“易小姐，現在我可以冒昧地叫你一聲冉兒嗎？”
良久，易初嫣用力搖了搖頭，有些不知所措地看了看四周眾人，最後將目光轉到了肇飛宇身上，怔了怔，吐出一句：
“對不起。”
衝出了百老匯。
李季元隨後趕到，這個時候肇飛宇已經安撫好了明妃茵，聽到易初嫣闖了出去，微微蹙眉，跟李季元說：
“這邊我還不能走開，你幫我交代一下，我過幾天再去洋樓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