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借花獻佛
“自然,夫君常常提起,我自然也是耳聽目染。”若是夫君認識什麽人,她這個做妻子的都不知道,那落在人家眼裏不就成了一個錯處?她倒是要好好看看,看看這個蘇相宜打的什麽啞謎,算計的什麽主意。
“三弟與三弟妹果然是恩愛,就連我這個二哥,都未曾在三弟嘴裏聽說過這個人半分,看來果然還是夫妻齊心。”
蘇相宜的話半真半假,楊昭君聽得真切。這是在說蘇三公子平日裏與他來往鮮少嗎?不,他分明是含著諷刺。蘇三公子與他在一個屋簷下待了整整二十年,他對自己都如此了解,那麽他對蘇三公子又怎麽可能會不了解?楊昭君道:
“二哥多想了,我想二哥自小與夫君長大,肯定比我了解的更多。我看,二哥分明是在趁機給我一個在你麵前表現的機會罷了。說起來,我還得多謝二哥才是呢。”
蘇相宜被說的得一愣,他不是第一次見到楊昭君自圓其說的能力。記得在詩會之上,陸子墨錯將她當作女子,她不但絲毫不惱,反而還笑臉相迎,連連稱謝。那時隻覺得她十分有趣,倒是臉皮子夠厚。琢磨著她方才這句話,根本就是讓他沒了地方找洞鑽。且不管他與蘇三公子私底下相交如何,在外人麵前,自然也是表現的兄友弟恭。楊昭君不過就是一個剛進蘇府門不久有名無實的媳婦,比起他跟蘇三公子二十年的相處,若是在外人麵前,自然是信他蘇相宜的話。若是他說自己沒聽聞過蘇三公子提及伍子胥,那根本就是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自己打自己嘴巴子。倒是沒想到,三弟妹竟然如此伶牙俐齒。
楊昭君一笑,分明是在對著蘇相宜說,彼此彼此,我與你隻不過是半斤八兩罷了。蘇府的人果真是一家子,全都喜歡鑽洞。既然你們這麽喜歡鑽,那我就填起來。
“二哥,我還有事,就先行告辭。”楊昭君對蘇相宜一拜,便帶著冬芝告退,也不管蘇相宜有沒有回應。
蘇相宜眼裏閃過笑意,看著楊昭君跑得如此之快,負手而立,忽然開口。
“多謝三弟妹的鹿鞭湯。”
不用了,你該謝的是杜姨娘,讓你一晚上孜孜不倦,雄風昂昂。楊昭君在心裏說完這句話,眼裏閃過一抹厭惡。這個二哥,真煩!邁著有序的腳步,楊昭君頭也不回,全當作完全沒有聽見。
蘇相宜看著楊昭君越走越遠,隨即也跟著轉身向著相反的方向走開。
花叢之中,王婆子探出身子,深沉的目光看著兩人,轉身就走。
“小姐,伍子胥是誰啊?”冬芝乖乖站在一邊兒,適時的給楊昭君添茶。
桃花繁盛之時已過,徒剩枯枝殘椏,楊昭君躺在躺椅之上,單手扶額。卷翹的睫毛在眼角下方留下一片剪影,美而濃密。聽到冬芝的問話,隻是簡單一勾唇角。蘇相宜果真不是等閑之輩,竟然能夠對自己在蘇府的事情一清二楚。一個庶子,卻能如此辨日炎涼,她該說是蘇老爺的幸還是不幸?
“是你家小姐我。”伍子胥是春秋末期吳國大夫,本楚國人。本就是一個不存在的人,她也不過是借用一下名字罷了。睜開眼,楊昭君看著冬芝。
冬芝一見楊昭君的眼神,立馬噤聲,很不爭氣縮了縮脖子。正好看見遠處王婆子跑過來的身影,冬芝疑惑,王婆子不在蘇夫人身邊待著,跑來這墨月居幹啥?
“小姐。”冬芝叫了叫楊昭君,伸手指了指王婆子。
楊昭君看著突然出現的王婆子,並無多大意外。她最近幾天還在納悶王婆子怎麽不來監視自己了呢?沒想到今兒個就來了,婆婆難道又有什麽指示?
“王婆,你怎麽過來了?”其實她很想問,婆婆呢?婆婆有沒有過來?不過看了看周圍,楊昭君也放下心來,正好,省得她還要起身行禮了。
王婆子看了看楊昭君的樣子,心裏有幾分汗顏,三少夫人舉止怎會如此隨意?卻是不敢說話,畢竟人家是主子,她不過就是一個伺候人的老婆子。說不定,人家三少夫人是瞧著今兒個太陽好,所以就躺著出來曬曬太陽。再說了,她也收了三少夫人的好處。俗話還說吃人的嘴軟,拿人的手短,她拿了那一大把金銀首飾,自然是能夠幫得自然也會多說兩句。王婆子哈著張老臉,躬身行了個禮。
“三少夫人,請恕老婆子多一句嘴,今兒個三少夫人可是與二少爺在園子裏聊了會兒?”
楊昭君看著王婆子,心裏有幾分驚訝,王婆子倒是閑得慌。打量著王婆子的神色,她想著,王婆子從來不是個白跑腿兒的,既然來了那就是肯定有事情要說,就是不知道今日過來有什麽目的。當下,楊昭君甩了甩繡著銀白梨花齊繡手帕,對著王婆子咧嘴一笑,帶著幾分大家閨秀該有的含蓄。
“不過是閑來無事與二哥閑聊了幾句而已,二哥說自我進門後一直不曾與大哥大嫂二嫂來往,叫我以後多多來往,聯絡聯絡感情。我想著也是,正想著挑個日子過去看看大嫂二嫂呢。妯娌之間,多多走動總是好的,估計倒時候婆婆看著心裏也歡喜著。”
言語之間,盡顯對蘇夫人的恭敬,絲毫不漏。她說的倒是實話,從她嫁進門來,一直未曾與大嫂二嫂打過交道,聯絡聯絡感情也是應該的。就算是外人吹了陣風,吹進了蘇夫人的耳朵裏,好歹王婆子也是個知情人,倒也不會多添麻煩。
冬芝站在一邊,有點忍俊不禁,可是看著小姐如此正色又不敢出聲兒。別人不知道小姐她還會不知道嗎?要是真有心去拜見一下大少夫人和二少夫人,早就已經過去拜訪了,還會躺在這裏睡大覺嗎?沒想到王婆子這麽精明的人到了小姐麵前,竟然也會被蒙混過去。不過想想也是,連蘇老爺蘇夫人都能夠被自家小姐騙了過去,何況隻是一個王婆子呢?倒是應了一句話,智人自有懶人磨。
“三少夫人說的是,妯娌兄長之間也是該多走動走動。但老婆子奉勸三少夫人一句,盡量離二少爺遠些較好。”王婆子看著楊昭君,帶著少有的嚴肅,語言之間大有幾分不恭敬之意。
“王婆,你這樣說話未免有些逾越身份。”冬芝看著王婆子,心生幾分不滿。王婆子莫不是仗著蘇夫人的寵愛,連小姐也不放在眼裏了!那可不成,小姐如此尊貴,豈可讓一個老婆子欺負了!
楊昭君揮了揮手,讓冬芝退下。王婆子言語之間雖有些不恭不敬,但楊昭君卻不會認為王婆子仗著婆婆寵愛倨傲,一個當了幾十年奴仆之人,尊卑觀念往往記得更加深刻。再說又是婆婆跟前兒的人,冬芝性子毛毛躁躁,若真得罪了王婆子怕是在蘇府難以待下去。好在,王婆子也不是個小肚雞腸之人。
“王婆,你為何會有此一說?”
王婆子的意思楊昭君自然清楚,而且以王婆子的為人,絕對不會無緣無故亂說。既然她這麽說,就一定有她的理由,為什麽會突然叫她離蘇相宜遠點?雖然,她一直對蘇相宜都很疏離。眨巴著水靈的眸子,澄澈的目光如高山溪水,黑白分明,清晰見底。那模樣,還真有幾分不諳世事。
王婆子看了看楊昭君,本來她以為三少夫人在蘇老爺壽禮上突顯才華,是有幾分聰慧。可是如今一看,又回到了那副樣子,不禁心裏有幾分擔憂。也不知道三少夫人的性子,能不能夠在這蘇府大院中好好生存下去?三少夫人目前與三少爺倒是恩愛,卻不知以後如何。當初,她可是親眼看著蘇夫人是如何一步一步走過來的。不過,說到底她隻是一個奴仆,沒那麽多惻隱之心。她不過就是拿人錢財,心裏有幾分過意不去罷了。
“實不相瞞,三少夫人可還記得,前兩天蘇老爺大壽之時二少爺親手送上的宋徽宗真跡?”
“自然記得,當時還是我借花獻佛了,說起來還得感謝二哥才是。”楊昭君坐正身子,淡淡的笑容,帶著幾分親切可人。心裏卻暗忖,難道說,那副畫還有什麽秘密?
“興宗五十年間,丞相救駕有功,當今聖上賞賜丞相奇珍異寶,其中就包括這價值連城的宋徽宗真跡。老婆子能夠說的也就隻有這麽多,就先行告退。”王婆子說完,也不管楊昭君有沒有聽懂便躬身退下。
楊昭君見狀,立刻叫冬芝拿了一大把珠寶追上王婆子硬塞給她。
興宗五十年間,也就是說在二十多年前。丞相?楊昭君眼睛一亮,那麽也就是婆婆的嫡親哥哥。是了,那時的丞相應該正是風華正茂之時。那麽,又是怎麽落到蘇相宜手上的呢?再者,聖上所賜之物又豈能夠輕易轉手送人,若是被有心人發現,如此說來,她倒是要感謝王婆子了。想必,婆婆對蘇相宜已經有了些忌憚。或者也可以說,婆婆已經派人前去詢問丞相。
楊昭君想了想,隨即又側了側身子。算了,幹脆懶得想了。既然早就知道蘇府是個大坑,她也就順其自然吧。可是,她卻已經完全沒了小憩的興致,楊昭君不禁有些不悅,看著遠處已經漸漸綻開的花苞。
“娘子怎麽了?”蘇三公子遠遠就瞧見楊昭君無聊的躺在躺椅上,見她眉宇間有幾分不悅,便開口問道。邁著步子,一步步走近楊昭君。大手輕輕置放在楊昭君肩上,語氣溫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