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餘漪
“韓隊，昨晚的戰況已經統計出來了，6名特工受傷，1人不幸犧牲，總計捕獲16隻惡鬼，消滅3隻狼人，17隻惡鬼……各項戰備清點，庫存的靈符消耗59張，靈能子彈消耗……”
韓若雪坐在辦公椅上，正在聽取小貓的匯報，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桌麵，旁邊是一杯冷卻的咖啡。
小貓手裏拿著平板，一連串數字從她嘴裏快速而清晰的吐露著。
襯衫扣子裏隱約露出白色紗布的一角。
隱隱發痛的傷口並不影響她亢奮的精神，昨晚的戰果很豐盛，三隻接近超凡的怪物從龍陽市的黑暗角落裏被抹去，更別說，後續追擊的那些成果。
特工們一掃那些魑魅魍魎，戰果很喜人。
可以說，龍陽市的怪物們元氣大傷。
韓若雪端起手邊的咖啡杯，上麵已經沒有了熱氣，輕輕啜了一口，冰冷而苦澀的味道瞬間刺激了她的精神。
她不得不打斷麵前越發亢奮的小貓，給她潑一盆冷水。
“隻是暫時的，我們都知道，怪物就像地裏的野草，除之不盡，殺之不絕，再過一段時間，它們又會轉土重來……”
小貓不在意的擺擺手，說道 “不是還有我的神秘男神司夜嗎？女娃捕捉了昨夜徹夜響起的神秘靈音，通過翻譯，我們知道了夜間子時，司夜小狼狗就會出來巡夜，更別說還有司夜身後的晴明……”
“小貓，你要清楚……”
韓若雪皺了皺眉頭，杯子重重地落在桌麵上，裏麵的咖啡晃蕩著。
“司夜的存在已經沒有辦法隱瞞了，但是祂的存在仍然在保密範圍內……”
昨夜情況緊急，需要有人監測可能現身的晴明神，她才將晴明神的存在透露給小貓。
“是！”
小貓正色道。
看見小貓當回事了，韓若雪點了點頭，端起咖啡慢慢品嚐著，然而淡淡道“另外，既然你說到司夜，那就該知道那三隻臨近超凡的鬼怪並不計算在我們的戰果中，所以……”
小貓被噎了一下，隨即苦惱道“這麽說……今年的年終獎不會翻5倍？我都已經把那些東西裏放進了購物車，看來是很難被清空了……”
靈管局有一套複雜的獎懲機製，按照每年捕殺的鬼怪數量和級別會分發不同數額的獎金，作為激勵。
韓若雪白了她一眼，把咖啡一飲而盡。
“出任務的時候，穿戴不合適的裝備，險些導致1名平民和1名實習特工傷亡，你還想著年終獎？”
“那不是因為時間著緊，我才……”
“好了，回去休息吧……”韓若雪一個眼神阻止了想要辯解的小貓，“另外，把珊珊給我叫來，”
“是，我的韓副大隊長……”
小貓拖長這尾音，一臉生無可戀的樣子。
韓若雪甚至能聽到走廊上傳來她碎碎念的聲音。
“哎，我的年終獎……”
韓若雪疲憊地躺在椅子靠背上，腦海中卻在回憶著昨夜的那一幕。
高高的鍾塔之上，那個自稱司夜的神侍懸浮在明月的輪廓之中，神秘的符籙在他頭頂的虛空中沉浮……
之後，一股宏大浩渺的力量降臨了。
雖然她看不見，但能清晰地感覺到那股玄之又玄的存在，祂神聖，浩渺，無處不在……在這裏麵前，她戰栗著，全身的細胞都在不斷顫抖著，靈魂同樣戰栗著。
她感覺自己就好像狂風暴雨的海麵中踩著樹葉的一隻螞蟻。
自慚形愧。
沒有任何凡俗的力量能夠比肩祂，沒有任何的文字可以形容祂。
那一刻，她的心裏隻閃過一個念頭。
這是神！
為此，她很迷茫。
直到那股宏大的力量消失，那道黑袍赤足的身影從高塔消失了。
久久，她才回過神來。
而身邊的丁鵬卻倒在一旁，陷入了昏迷，隻有她一個人目睹，並感覺到那股力量。
“韓隊長，您找我？”
推門聲，和緊接而來少女聲音打斷了韓若雪的沉思。
韓若雪抬起頭，打量了王珊珊一眼。
“坐吧！”
韓若雪點了點頭，相比較老鳥小貓，這個年輕的實習特工更加有可以深挖的潛力。
桌子電腦上的畫麵還停留在小貓上交的電子報告上，韓若雪仔仔細細地閱讀過，王珊珊昨夜的表現在新人裏還算可圈可點。
她關掉頁麵，審視著端坐在自己麵前的少女。
短發，穿著實習特工的製服。
臉上的傷口還貼著創口貼，不可避免的有些淤青和浮腫。
坐在自己麵前，有些明顯的局促和緊張。
但是經曆昨夜和鬼怪的搏鬥之後，氣質蛻變了很多，柔和的臉部輪廓上多了一股堅定，眼神更是充滿了自信和堅毅。
當然，更多的是局促也和緊張。
韓若雪有一瞬間在她身上看到自己以前的影子，當時還是新人的自己忐忑地坐在黃隊長麵前，也是一樣的心情。
她抽開辦公室的抽屜，從裏麵拿出一個手掌大小的金屬盒子，打開來，裏麵是一枚人身蛇尾的白色女媧領扣。
領扣製作的非常精致。
蛇尾上的鱗片在燈光下麵閃閃發亮，女媧雙手護在胸前，一副悲天憫人的樣子，兩顆黑曜石鑲嵌的眼睛裏閃過一道金色陣紋。
這是上麵恒定著的法術，驅邪術。
在特工驅除邪祟的時候，可以保障他們不會被殘留的怨氣陰氣入侵。
韓若雪的領口同樣別著類似的領扣，隻不過相比桌子上的白色這枚，它的顏色是黑色的。
這是更高級別的獵人紋章。
看到這枚領扣，王珊珊有些詫異，但是很快激動起來。
這是靈管局正式特工的標誌。
“她拿出這枚領扣也就意味著……”王珊珊趕緊停直了腰板，眼神裏多了一絲期待，神情更加緊張起來。
韓若雪將盒子推在她麵前。
“王珊珊，身為一名實習特工，你知道這枚袖扣意味著什麽，但是在你做出選擇之前，有些事情我必須告知給你……”
相處的時間不長，但是王珊珊對眼前這個人還是有幾分了解的。
除了給新人普及常識，韓若雪很少這麽大段的說話，一旦她這麽做了，就意味著，下麵她說的話，關乎生死。
王珊珊從袖口上收回目光，認真傾聽著。
看到她這番動作，韓若雪滿意地點點頭，接著說道“靈管局，全稱是靈異與異常事件調查管製處理局。”
“靈管局的曆史，可以追溯到曆史的迷霧之前，從古至今，它就一直是官方機構，它曾有過許多名字，萬方台，欽天監，靖夜司……”
悠遠古老的曆史氣息，從韓若雪的話語中撲麵而來，王珊珊不禁屏住了呼吸。
“名字在不斷更迭，但是職能卻從來沒有發生改變，我們是一道屏障，橫亙在鬼怪世界和正常世界之中，身為靈管局特工，我們永遠衝在第一線，直麵那些恐怖的鬼怪，我們調查，收容，處理，消滅……”
“你知道這些意味著什麽嗎？”
王珊珊不是小孩子，自然聽懂韓若雪話裏的意思，沉重的點了點頭。
這意味著危險！
“沒有榮耀，不被銘記，一旦成為靈管局的正式特工，就意味著與正常世界和平凡生活的割離……”
王珊珊皺了皺眉頭，忐忑地問道“也就是說，我們不能再見到我爸媽，還有朋友……”
韓若雪笑了笑。
“不是你想那樣，我們又不是犯人，靈管局又不是牢房，怎麽會不讓你和家人朋友接觸？”
還沒等王珊珊鬆口氣，就聽到韓若雪清冷的聲音。
“我的意思是指，經曆了那些形形色色的鬼怪之後，人的思維模式和對世界的認識會發生改變，你根本不知道這個世界有數量多麽龐大的鬼怪。”
“你永遠都會擔心。”
“家裏的角落裏，屋外的黑暗陰影中是不是有什麽怪物潛藏著？”
“從你身旁路過的陌生人，那張帥氣的皮囊下麵是不是有一張惡心恐怖的麵孔？”
“新搬來看似麵容和善的鄰居，他的冰箱裏，會不會擺放著滿滿當當的心髒？”
“電梯上麵是不是有一張蒼白怨毒的臉在凝視著你？”
“公廁裏響起的腳步聲是不是……”
……
“甚至……”
“你正在親吻的愛人，他的嘴唇裏是不是長著密密麻麻的獠牙……”
聽著韓若雪不斷而生動的描述，一幅幅恐懼的畫麵在王珊珊腦海裏翻騰著。
一種正在陷入深海的恐懼環繞著她。
然而，她恐懼的目光很快堅定了下來，她麵色蒼白的抬起頭，倔強的看著韓若雪。
“也有可能，男朋友的嘴裏不是長出獠牙，而是附身在家人的身上，你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它傷害你的家人，自己卻腿軟地在一旁顫抖，卻無能為力！”
她的嗓音越來越大，甚至裏麵夾雜著歇斯底裏的恐懼和怯弱。
兩行淚水從眼眶裏積蓄，滾落……
手背蹭幹流出的眼淚，王珊珊的眼神裏，韓若雪最後隻能看到恐懼和恐懼之中的堅定。
一隻手把女媧袖扣別上了她的領口。
同時響起的，還有韓若雪淡淡的聲音。
“恭喜你，特工王珊珊，歡迎來到鬼怪世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