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穿[04]
‘啪嗒’
手指被燒到的疼痛的, 讓許文強猛地將煙蒂抖落, 同時不小心撞到了桌子上的杯子,桌麵被灑出來的茶水染濕了一片。
可他忽視了這些,隻定定的望著麵前明豔靚麗的女人, 眼中有著疑惑、懷疑和探究。
思央麵色淡淡, 從包裏麵拿出一塊手帕, 彎腰擦拭著水漬:“如今世道, 家不成家,國將不國,戰火紛飛,民不聊生,也就上海表麵的繁榮能迷惑人。”
“你怎麽認識宋教授的。”許文強冷聲問道。
“偌大的上海, 一半多地方都成了別的國家租界,在這裏,他們在我們國家領土肆意的使用他國的自治權利, 而住在這裏的我們,也隻能仰著他們鼻息過活。”
許文強的眉頭緊蹙,終於耐不住的站起來,手撐著桌麵, 死死的盯著思央:“你……到底想幹什麽?”
帕子被沾濕了, 思央隨意的丟在桌上,漫不經心的回望許文強:“我和宋教授之間也就是萍水相逢, 有過一麵之緣, 他曾經跟我提到過自己的一個學生, 很優秀的一個人,心懷救國濟民大義理想,隻可歎世道艱難,讓他無法一展抱負。”
許文強抿了抿唇,記憶就如同回到了三年前,自己的一腔熱血被毫不留情的澆滅,自己反而被在大牢裏麵關了三年。
再次重見天日之時,物是人非,他來到上海就想在這個燈紅酒綠的花花世界裏,求得自己的一場名利雙收,如果順利的話,或許可以借此再做些什麽。
宋教授曾經在北平大學教導過許文強,也是他十分尊敬的一位長輩老師,也是受了其的影響,激起了他一腔為國之心。
眼看著說的也差不多了,思央才轉為正題:“我現在是馮敬堯的人這點是沒辦法改變的,但不代表以後還是。”
這話差不多就是跟許文強點明自己日後的打算。
“難道顧小姐是為了於老板。”緩過來心神來的許文強,恢複了以往的鎮定。
他認為思央是因為於鎮海的緣故,才想著要脫離馮敬堯。
“當然不是。”思央搖頭:“十分恰巧,我倒是和你的目的,有重合之處,如果能和你合作,我覺得這會是一場雙贏的局麵。”
許文強心誌堅定,不可能被思央三言兩語就說動,就算她搬出了宋教授。
“顧小姐讓我怎麽相信你,僅僅是這一份資金,想要和我合作的可不僅僅是你,比你更好的選擇大有人在。”
思央坐回的椅子,愜意的靠著,雙手指尖抵在了一起,敲了敲下巴:“我想許先生會錯意了……”
“嗯?”
“我的意思是,暗中合作,各取所需,畢竟我現在的身份敏感。”
……
丁力推開門就看到房間內的兩人麵對站立,雙方伸手握在一起,似乎是達成了什麽協議的樣子。
思央和許文強並沒有露出異樣,對視一眼,兩人都神態自然的收回手。
“顧小姐請喝茶。”丁力把茶放好。
“謝謝你,丁先生。”端起茶喝了口後,思央拿起自己的東西:“很高興今天和許先生的會麵,我先告辭了。”
許文強輕頷首:“顧小姐慢走。”
“那,那我送送顧小姐?”丁力把她衣服拿了過來。
接過衣服,思央謝絕了丁力的殷勤:“不用了,丁先生留步。”
目送思央走後,丁力湊到許文強身邊:“這位顧小姐到底是來找你做什麽,你們剛才談了什麽?”
許文強拿丁力當好兄弟,並不打算隱瞞他,畢竟日後要互相來往,也不可能瞞過丁力,但他沒細說,隻是把互相之間的約定說了幾分。
“她難道想要背叛馮敬堯。”丁力有些驚訝。
他以前在閘北賣梨,做著下層的工作,做夢都想當個上層人,馮敬堯是白手起家,他一直把這樣的人當做偶像,雖然現在他跟著許文強也當了老板,可對比馮敬堯那也是天差地別,他是想不通,為什麽有人能跟著馮敬堯做事,還要不珍惜。
許文強明白他所想,拍拍他肩膀:“話不能這麽說,每個人都有自己想要的活法,顧小姐也許早就想要換一種方式了。”
丁力的一根筋腦子是想不通這些的,索性他也不自尋煩惱,許文強告誡了一番後,他知道關於今天的事情,最好不要向任何人透露丁點話頭。
跟許文強把事情談妥後,思央放輕鬆很多,於鎮海也是個好的合作者,但他現在一心想要挽回他和顧清華之間的感情,煩人的很,要是再繼續牽扯下去,估計是剪不斷理還亂,所以暫時就不考慮他。
“華姐。”
剛踏進家門,親昵的呼喚後,一道身影撲過來抱住了思央。
思央拍拍抱著她的人後背,笑道:“程程你回來了。”
馮程程,馮敬堯唯一的女兒,掌上明珠,最是疼寵。
“是呀。”馮程程放開思央,拉著她的手撒嬌:“華姐,我回來都有兩天了,你都沒有去看我,我還以為你又出去遊玩了,還是爹說你在上海,我就趕緊來看你了。”
馮程程自幼喪母,父親一手帶大,她自己也懂事乖巧,父親孤身一人獨處時,身邊有個知冷知熱的人她並不反對,反而很喜歡顧清華。
顧清華是自己爹的情人,可兩個人年齡差的不是很大,叫姨顯得顧清華老了,所以一直馮程程都叫她華姐。
“你爹最近很忙,我不好去打擾他,本來想約你一起出來吃飯的,沒想到你自己先來了。”
兩人手拉手在沙發上坐下,錢來喜已經端了幾杯茶過來。
“我前段時間去法國給你帶了禮物,你這次來正好拿去。”思央對馮程程說道。
馮程程喜笑顏開:“真的,我這次從天津畢業回來也給你帶了禮物。”說著拿出了個小盒子。
小盒子裏麵裝著的是一條珍珠手鏈,珍珠飽滿圓潤,色澤均勻,是件佳品。
思央誇讚:“很漂亮。”
像馮程程這樣的女孩子,一般人是很難討厭的,馮敬堯做的缺德事很多,他自己也清楚,所以對這個唯一的女兒,就像是怕被報應一樣,把嚴嚴實實的保護起來,讓她純真又美好。
可同樣,馮程程是個聰慧的女子,否則怎麽能讓許文強傾心到最後,為了她甚至願意放棄報妻兒的死仇。
馮敬堯所做的事情,馮程程是知道的,但那人是她爹,她什麽也做不了,隻能不管不問,就算顧清華是被她爹親手殺死的,她也還是願意相信她爹編製的謊言,似乎隻要堅信,那就是真實。
“你現在也畢業了,以後準備做些什麽?”
吃飯時間,三人一起去了外麵的一家西餐廳。
馮程程嘟嘟嘴:“我也不知道啊,我爹說我想做什麽就做什麽,不過暫時我也沒想好,對了,我同學汪月琪在上海的女青年社和其他朋友創辦了一個話劇社,讓我沒事去看看。”
“嗯,你要是感興趣可以多去接觸接觸。”
富家小姐們也就這點愛好了,她們其實也挺可愛,話劇賣票的錢會進行義捐,多少有點奉獻精神吧。
“喲,這不是顧小姐……”
陰陽怪氣的聲音從另外一桌傳過來。
洛天佑揣著一肚子氣出來吃飯,剛進門坐下,一扭頭就看到眼熟的人,眼睛一轉,嘴角勾著不懷好意的笑容走到了思央這桌來,毫不客氣的拉開一張椅子就坐了下來,翹起腿,敲敲桌子指著馮程程:“這位小姐看著也麵熟,我們是不是哪兒見過?”
“喂,你誰啊,讓你坐這裏了嗎”錢來喜的性子潑辣,對於沒有紳士風度還語氣輕佻的男人,她一向被不假辭色,指著洛天佑的鼻子就開罵。
洛天佑在洛萬軍沒死之前是仙樂都的大少爺,他爹對他這個獨子寵溺的很,什麽事情都任由著來,養出來的性子驕縱跋扈,還滿身戾氣。
他爹死了,仙樂都沒了,好在有個於鎮海幫他守住了家業,但現在大權不在他手中。
於鎮海想等他能獨當一麵才放手把仙樂都交給他,可惜洛天佑並不領這份情,表麵上恭恭敬敬,背地裏內心MMP。
他今天心情不好,主要是仙樂都的生意隔三差五的被馮敬堯打壓,他想直接和馮敬堯正麵對上,可他海叔非說不可為。
洛天佑認為仙樂都都贏回來了,還怕什麽馮敬堯,可於鎮海的話他不敢不聽,隻能滿心鬱悶的四處逛,準備吃飯的時候,卻不想遇到了兩個跟馮敬堯有關的女人。
“你算什麽東西,說話給我客氣點。”洛天佑狠狠橫了一眼錢來喜。
“我算什麽?”錢來喜氣笑了,她又不是被嚇大的,站起來手一叉腰:“別管老娘是誰,我今天倒是好好教教你什麽叫說話客氣。”
眼看錢來喜擼袖子就要上去跟洛天佑正麵撕,思央一手將她攔住。
洛天佑不屑的嗤笑一聲。
可接著他就笑不出來了。
隻聽思央嗓音輕柔的道:“表姐,你不必要跟個連一點家教都沒有的人渣費口舌,那是自降身份。”
洛天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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姍姍來遲的三更,好了,我終於可以睡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