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6章 下不為例
那如噩夢一樣的存在,已經困擾董安陽好久了。他一度掩埋他們,但實際上,根本想忘而忘不了。
這段時間午夜夢回,耳邊總是能響起車禍的時候,那些尖叫聲,裏麵交織著害怕,驚恐,無措,彷徨,像一張網,糾纏得他無法呼吸。
竟是比那場爆炸更加恐怖。
每每想起,他總是想伸手去抓住一些什麽。
或許是想,能將暖暖擁入懷中,溫柔地告訴她不要怕。
可總是徒勞,身旁的空曠讓他伸出的手最終隻能抱著自己的身子,蜷縮成一團。
然後以這種姿勢,到天明。
麵前的男人眉頭緊鎖,已經陷入了自己世界裏那一片沉思的海裏。
隨著回憶,在浮浮沉沉。
良久,他眸子裏才有了一點點回神的光浮現出來。
賀頓瞅準時機,打開話語:“安陽,隻是差一點,那就是沒有釀成大禍,不要自責,努力放輕鬆,輕鬆一點,這隻是一個誰也不想的意外,輕鬆點。”
她對結果的暗示性強調讓安陽心裏有了一絲絲舒緩,緊握成拳的手稍微鬆了鬆。
“安陽,你給自己太大壓力了,雖然現實有點殘酷,但結果遠沒有你想的那麽嚴重,你比一般人堅強勇敢許多,但你到底也是人。聽我說……”
賀頓想跟他做一次深度的催眠,探索一下他不為人知的內心世界。
然而催眠才剛開始,他的手機就響了,打斷了他們的進程。
“抱歉。”董安陽自座椅上坐起,無奈的接起電話。
賀頓笑道:“不要緊,今天也說的差不多了,有事的話就先回去吧,下周再過來好了。哦,記得提前約時間,我可不是那麽好約的。”
董安陽啞然失笑,不知是賀頓的人還是專業的關係,這樣一場談話下來,竟讓他覺得卸去了渾身枷鎖一般,輕鬆許多。
“那我先回去了。”
安陽頷首,從沙發上站了起來。
可在沙發上坐了太久,導致他的假肢和腿的結合處有一些錯位,站起來的時候,微微有些疼。
走出去的步伐有些不穩。
賀頓提醒他:“哎,注意休息。”
“多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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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安陽上車後就給陳鋒把電話回了過去。
“安陽,吃了嗎?”陳鋒的聲音從電話那端傳來。
董安陽哂笑:“下午兩點五十,你是問我吃了下午茶嗎?陳鋒,說話,你這麽費事的給我打個電話,不會就隻問問我吃了沒有吧。什麽事兒啊,別吞吞吐吐婆婆媽媽的。”
“就……就算我說……說正經的,那也是……婆婆……媽媽的,對吧,不過現在找你,還真有點正事。”
陳鋒一說正事,語氣就嚴肅許多,似乎話語也順暢許多。
董安陽下意識反問:“不會又闖禍了吧。”
“嗬……嗬嗬。來了就知道了,我等你,在愛琴海夜總會。”
董安陽一聽,便皺緊了眉。
這個陳鋒,不一會又匆匆掛了電話,他打車趕往陳鋒所說的地方。
愛琴海夜總會,本市最大的銷金窟。
白天,隻有KTV在營業。但是生意依然火爆。
董安陽徑直走進了一個陳鋒常年包著的包廂裏麵。
隻不過裏麵現在不止陳鋒一人。
除了他,還有一群穿著黑衣的男子,以及沙發上一個腦滿腸肥的中年胖子。
另外加了一個跪在地上,長發掩麵,讓人看不清表情的女人。
陳鋒一看到董安陽,立刻想走上前來。
“安……安陽你總算來了……”他如釋重負,卻礙於有人壓住他的肩膀鉗製住他,此刻動彈不了半分。
董安陽掃了一眼現場,沉冷開口,“這年頭還有什麽解決不了的問題嗎,有話好好說,先把人放開。”
話,是直接對著沙發上的中年男人說的。
一直把玩著手裏打火機的男子此刻終於略略抬了抬頭。
董安陽的冷靜讓他淡淡掃了一眼,卻是抬腳將跪在他麵前的女子一腳踢翻在地。
“好好說?”男子冷哼,指著陳鋒,一語雙關地說,“他能好好說?”
惹得一屋子的黑衣人哈哈大笑起來。
陳鋒受辱,臉憋得通紅,此刻卻是不敢說一句話。
董安陽拿出插~在口袋裏的手,走上前去,拿過茶幾上的一個杯子,和桌上還剩一半的那瓶洋酒。
直接倒了一杯,一飲而盡。
然後接著第二杯,第三杯。
“這三杯算是我替我兄弟道歉。如果有什麽得罪的地方,還望海涵。”
他直視為首男人的眼睛,態度霸氣又不卑不亢:“兄弟,出來混的,遲早都要還的,與人方便,不是與己方便嗎?”
“你說得對,出來混的,總是要還的,現在就是要這個小子還的時候了。”
他從沙發上站起來,一腳踩在那個女子嗚咽的嘴上,彎腰將一手的煙頭按在她胸口,熄滅。
女子雙眼露出極度痛苦的表情,卻一點聲音都發不出。陳鋒嚇得有些發抖,求救地看著董安陽:“彪……彪哥,有話好好說啊,君子動口不動手啊。”
“呸,你給我閉嘴,你這個結巴,老子是小人,不是君子,”他朝陳鋒比了個中指,又不疾不徐的衝董安陽開口,“兄弟,你哥們玩我女人,雖說是個婊-子,可也是我的人。你說這賬咱們該怎麽算呢。”
這小子,果然又故態複萌了。
董安陽立刻狠狠瞪了陳鋒一眼。
然後沙沙開口,“那彪哥的意思是?”
“我看你也爽快,這樣吧,你朋友,一根手指,讓他長長記性。如何?”
彪哥從褲帶裏扔出一把瑞士軍刀,丟在茶幾上,然後又點燃一根雪茄深深吸了一口,看著董安陽。
“安陽不不要啊”陳鋒害怕不已,“安陽,你……救救……救救我……救我啊……”可他的結巴讓滿堂彪哥的手下又肆無忌憚地笑了起來。
“笑什麽!”
彪哥揚了揚手,立刻鴉雀無聲。
董安陽沉穩坐下,雙手交疊在膝蓋上。
“凡事都有個價碼。今天他的手指,彪哥開個價,我買了。下次再犯同樣的錯誤,我親自把他的手指還回來。您看如何?”
“你的意思,是我阿彪的麵子,隻值得了幾個臭錢?”那個叫彪哥的人挑釁地看著董安陽。
“我隻說凡事都有個價碼,至於貴賤,彪哥您自己說了算。”
“我開了,你能給得起?”
“彪哥不妨開開看,給不給得起再兩說,你說是不是。”
“好小子,帶種。”彪哥含笑地看著他,在愛琴海,敢跟他叫板的人,寥寥無幾。
正在心中掂量著,他聽得董安陽又開了口。
“彪哥放心,盡管開,陳氏集團會為他們的少東買單的。”
說得彪哥又一愣。
陳氏集團,本市最大的餐飲集團,無人不知。
可誰能想到,陳氏集團的少東,會如此不堪?
他轉了轉眼珠子,思忖片刻,指著陳鋒道:“你的意思是他是陳氏集團的少東?”
“可不就是這麽個不爭氣的東西,彪哥,與人方便就是與己方便,你就當日行一善,別跟這個臭小子一般見識了,以後凡是到陳氏的地方用餐,一律免單,彪哥,就當交個朋友,你看如何。”
董安陽見他沉默,依舊笑著:“彪哥,你也知道,陳氏的老爺子早年可是混出來的,他要是知道自己的孫子被人剁了一手指頭,這以後可就不好說了。”
彪哥望著董安陽,似乎在思考他的話,然後對身後的手下打了個響指。
後麵的人立刻將陳鋒放了。
陳鋒一溜煙地跑到董安陽身後。
“人,你帶走,下不為例。”
“那我們就承了彪哥這個情了。”
董安陽起身,帶著陳鋒離開包廂。
後麵傳來不甘的聲音,卻被彪哥狠狠喝住了。
董安陽努力走得很快,腳上的傷口有些疼。
卻還是擺脫不了陳鋒的跟隨。
走到夜總會門口,他的腳痛發作,開不了車,唯有等待疼痛過去。就如雕塑般,那麽靜靜立在那裏等著。
陳鋒怯怯走上前,“安安陽”
董安陽飛快轉身,一拳打在他的嘴角,將他打翻在地。
陳鋒躺在地上捂著嘴,哀叫連連。
董安陽狠狠道,“下次,可能就不止是手指了。你父母把你交給我,你就這樣讓他們放心?”
陳鋒求著饒,董安陽卻不為所動。
甩下他,直接朝自己的車子走去。
陳鋒跌跌撞撞跟在他身後,在董安陽發動車子前拉住了車門,後麵陳鋒卻大聲喊:“博爾曼,要要”
一聽博爾曼,董安陽便搖下了車窗,示意他說清楚,這不爭氣的東西是越急越是說不清楚。
“博爾曼怎麽了?”安陽厲聲問。
“要被被收購了。”陳鋒說完,放開攀在車窗上的手。站在旁邊,再也不看董安陽,像一個做錯事的孩子。
這是他剛才在包廂裏麵,聽到那個彪哥打電話的時候說的。
他當時就想到了董安陽,還有他的蘇暖。
“知道了。”
董安陽的火氣似乎隱去一些,看著陳鋒嘴角那一片烏青,恨鐵不成鋼的說:“先上車再說。”
“好……好咧,我就知……知道,安陽你不會不管我的。”陳鋒高興的像個孩子跳上董安陽的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