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8章 小約瑟夫
蘇暖此刻也不知道怎麽去安慰她了,畢竟在大庭廣眾之下跟一個男人衣衫不整的模樣,的確夠震撼,夠丟臉了。
“愛敏,你先平靜一下,我們先看看你媽媽和陳鋒怎麽說?!”
李愛敏無奈地點了點頭,事到如今,她也隻有任人宰割的份兒了。
陳鋒見臥室的門關上,便一個回身,撲通跪倒在了李母麵前。
年過半百,有過無數人生閱曆的李母,也被眼前這個說跪就跪的七尺男兒嚇了一跳——尤其當這個男兒還裸~著上半身的時候,真是有礙觀瞻。
她連連擺手,“你把衣服穿上再說。”
陳鋒拿過一旁的被單直接裹在身上,“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您……千萬……不要……怪愛敏,都怪我昨天貪杯……”
李母沒想到他第一句話居然是維護李愛敏,微微地張了張口,到底什麽也沒說。
看著她依舊冷凝的臉,陳鋒繼續說道,“我會……會負責的。”
“……,”李母眼前瞬間閃過那張診斷報告,一口氣差點上不來,指著陳鋒,手指微微發抖,“你要怎麽負責?”
“結婚。”
陳鋒抬頭,十分誠懇地看著李母。
“怎麽結?”
陳鋒被問住了。
“先……領證?再……補辦婚禮?”
李母覺得以前看陳鋒挺精明的一個小夥子,怎麽老是聽不懂自己在說什麽?
於是把心一橫,“我是問你不能生育,我們愛敏嫁給你,以後怎麽辦?!”
陳鋒愣住,沒想到李母會突然問這個問題,他有些措手不及。
要是告訴李母實話,她會不會像以前一樣支持自己呢?
不過天下父母心,又有誰不疼自己兒女的?要是李母知道自己這樣騙李愛敏,會不會更加生氣呢?
陳鋒心裏愁腸百結,糾結無比。
在說與不說之間,苦苦掙紮,就在他快要到達痛不欲生的地步之時,隻聽得李母歎了口氣,又道,“實在不行……,就試管嬰兒吧。如過也不行的話……,那就領養一個吧。”
她妥協了。
剛才陳鋒沉默的時候,她也想了許久。
不讓愛敏嫁,似乎也不可能了。
就算她一張老臉可以不在乎,可女兒的臉麵,總是要顧及的。
剛才門口站的,可都是她單位的人。
可是嫁給陳鋒……,她又萬分心疼。
真是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陳鋒知道李母是答應了,興奮地從地上爬起,一股腦將被單扔在地上,聲音洪亮,“謝謝媽!”
李母哭笑不得,改口倒是快得很,而且又是光著身子了,這孩子……哎……
罷了,兒孫自有兒孫福,自己女兒喜歡的,那也就罷了。
一代管一代,她是管不了那麽多了。
“你先去把衣服穿好,把愛敏叫出來。”
“好。”陳鋒飛快閃進臥室,“愛……敏,媽叫你。”
李愛敏走到門口,隻聽得李母道,“愛敏,你收拾收拾,跟媽回家拿證件,明天和陳鋒把結婚證領了。”
待李愛敏母女走了之後,蘇暖才幽幽開口,“表弟,這下如願以償了?”
陳鋒嘿嘿幹笑兩聲,“表……表嫂,到……時候來……喝喜酒啊……”
蘇暖覺得自己有點眼花,因為她在陳鋒的眼睛裏,看到了曾經隻有董安陽才有的神色——那是陰謀得逞的樣子。
“陳鋒,我怎麽覺得這事有蹊蹺啊?”她淡淡開口。
陳鋒被她說得一驚,立刻擺手,“表……表嫂,你……不要亂說,昨天……愛敏喝……喝多了,我送她……回來的,我是……被逼的。”
“是嗎?”蘇暖一個字也不相信,“那你倒是說說看,她在哪個酒吧喝醉的?改天我也去見見世麵。”
“……,”陳鋒再也繃不住求饒,“表……嫂,你……就……放過我吧。”
窗外的白月光透過紗窗照在白色的橡木地板上,映得有些森森然。
門外的寂靜並沒有因為她的問題而發生改變。
她這才意識到,自己一時情急,說的是中文,於是又換了英語,提高了音量,問了一聲誰。
依舊沒有回應。
心中的緊張與害怕驟然加劇,琴箏湊到門前,透過貓眼往門外看去。
隻有房前的湖水在月光下發著粼粼的波光,寂靜的山林環繞在湖的四周,隻有重重疊疊的黑影與灰黑色的天幕混為一體,映襯得周遭更加詭異。
她籲了一口氣,難道是自己幻聽了?
看來是白天太累的緣故。
轉身走出玄關,看來不能再看書了,還是泡個熱水澡,然後睡覺來得實在些。
可才走出了幾步路,敲門聲再次響起。
這次她再也繃不住,直接抄起沙發旁邊的台燈,又拿過電~話直接打到了鎮長家,“先生,我是林琴箏,住在N107號,有人在惡心敲我們家的房門,請您馬上過來。”
那邊的人連連應了幾句。
琴箏這又走到門後,“是誰?再不說話我就報警了。”
“夫人,是我。”稚嫩的童音響起。
原來是小約瑟夫
琴箏頓時鬆了一口大氣,將台燈放回原位,然後走過去開門。
小小約瑟夫站在門外,仰頭看著林琴箏。
難怪從裏麵看出來看不到人,因為小小約瑟夫太矮了。
她蹲下身去,“怎麽了,約瑟夫?”
“夫人,我爸爸叫我來給你送一籃華夫餅。”
小約瑟夫將手中的柳編提籃放在林琴箏麵前,提籃上麵紮了一個小小的絲帶,裏麵裝滿了新鮮出爐的華夫餅。
琴箏甚至能聞到淡淡的麥香味。
小約瑟夫退了一大步,然後十分有禮貌地鞠躬,“對不起,夫人,我打碎了你的玻璃。”
琴箏失笑,伸手揉了揉他的頭發,“白天不是已經告訴你沒關係了嗎?我已經原諒你了。”
小約瑟夫笑了笑,露出一口缺了門牙的潔白小米牙,轉頭對後麵喊道,“爸爸,你看,我說過,夫人原諒我了。”
琴箏這才發現後麵的樹林邊上站了一個人。
隔得太遠,對方的長相她看不清楚,卻依舊能感受到那道清晰冷冽的目光。
小約瑟夫轉過頭來,“夫人,我爸爸說,撞破了你的玻璃,這些餅幹請你品嚐。”
再次對林琴箏一笑,他才蹦蹦跳跳地往樹林邊走去。
馬修鎮長帶著手電筒,急急地朝林琴箏住的地方趕來。
年近五十的中年鎮長擦著汗問琴箏,“林小姐,怎麽回事?”
琴箏不好意思地對他笑了笑,“對不起鎮長,是我太敏感了,並不是什麽匪徒。”
鎮長這才看到站在遠處約瑟夫父子。
他揚了揚手,“約瑟夫,怎麽是你?”
約瑟夫的聲音透過微涼的空氣傳來,猶如洪鍾,“小約瑟夫闖了點禍,我帶著他來道歉。”
父子倆的身影消失在樹林旁邊的小路上。
琴箏拿起地上的華夫餅籃子,“馬修鎮長,來一塊吧?”
“不不,”馬修擺了擺手,有些尷尬地指了指自己的將軍肚,“我太太勒令我減肥中。林小姐,你誤會了,約瑟夫並不是什麽匪徒,是我們鎮上唯一的一個警察。我們這裏的治安,都靠他的。”
警察
林琴箏腦海裏立刻閃過另一個人的樣子。
她跑到天涯海角,都揮不去心裏的那個身影。
苦笑了一下,“馬修鎮長,謝謝您了,早點休息吧。”
鎮長微微頷首,“不客氣,林小姐,如果有需要,隨時來電~話。”
“好的。”
國外的公仆才是真的公仆,琴箏不由得深深感歎,然後抱起餅幹進屋。
自那之後,琴箏常常在自己的門廊上看到一些新鮮的吃食。
有時候是一尾新鮮的鱘魚,有時候是一盤剛烤出來的通心粉,有時候是一些新鮮的奶油
小約瑟夫也成了她家裏的常客,為她平靜的生活多添了幾縷快樂。
男孩子雖然喜歡調皮搗蛋,打破玻璃打翻杯子甚至是偷樹上的果子都是常有的事情,可他們也靈活勤奮,聰明好動。
小約瑟夫的家教很好,本事也不錯,小小年紀就知道如何修水管換燈泡,還會捕魚打鳥,林琴箏很喜歡他。
他也很喜歡林琴箏,總是不經意的提起:“夫人,如果我的母親還在,她一定長得跟你一樣溫柔漂亮,我真希望你就是我的媽媽。”
此時,他蹲在林琴箏的身邊,半靠在她的腿上,仰著脖子看著她。
林琴箏溫婉的臉沐浴在金色的日光中,白皙的肌膚透著隱約的光,她的嘴角微微揚起,手輕輕撫摸著小約瑟夫柔軟而金色的頭發,眼中盡是愛憐:“你可以把我當成你母親啊,我也會把你當成自己的孩子。”
“真的?夫人?你沒騙我?”小約瑟夫忽然站了起來,喜悅爬滿他整張稚嫩但帥氣的臉。
林琴箏隻那一晚看到了約瑟夫大概的輪廓,高大,魁梧,是典型的西方人特征。可是她可以通過小約瑟夫這張臉是想象他的父親,她輕輕點了點頭,小約瑟夫便跳了起來,大叫著往外跑去:“夫人,你等我一下,我很快回來。”
“小約瑟夫,你跑慢點——”林琴箏的囑咐慢慢隱沒在柔和的山風中,就像這裏溫暖的陽光,總是和煦醉人的。
看著小約瑟夫的背影逐漸遠去,她想,有個孩子真好。
人到了一定的年紀就會想自己的生命有個延續,孩子便是全部的寄托。
一個心愛的丈夫,一個可愛的孩子,還有一個賢惠的妻子,這才能撐起一個溫暖的家。
如果她能給談雲平生個孩子,該有多好。
但命運就是這樣殘酷。
當她錯過了一些機會走錯了一些彎路的時候,想回頭,根本不可能了。
想著想著,她不禁潸然淚下。
起風了。
風起雲動。
林琴箏腿上的毯子也滑落一角,她放下手邊的書,抹去臉上的淚,去關窗,卻從窗口看都小小約瑟夫強行拖著一個高大的身影朝這邊走來。
日光裏,林琴箏可以將人看的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