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廢墟
月色如眸子般繾綣含情，夜風拂麵，一道亙古冷意終是掠過指尖席卷了這京都。
賀琅玥與宋南歸方從那姻緣寺入了那皇宮，夜裏森寒冷意，星辰垂落，未至幾步，便瞧見眼前穿梭過那匆匆而來的人流。
“方才沈姑娘的那支舞當真是如謫仙般的如夢飄搖，相較於那一舞《霓裳羽衣》隻能有過之而無不及。”耳旁依稀傳來一道紛紛然的讚歎聲。
賀琅玥的眸子一頓，縱然雲隱漸收，仍是抑製不住心底那悵所之意。
也不知她離去的這一會兒，這沈清綰到底舞了哪般驚鴻，讓人這般讚歎。
及至那朦朧的視野中出現了那高高於落的看台，不遠處那賀琅玨孤寂淒寒的坐在那淩絕於頂之處，雙鬢下發絲拂起，卻見他伸手掠了掠鬢邊的發絲，仍是一副涼意隱約落目。
而她與宋南歸的座位上卻坐著那稍漸酒醒，眸子幾分清明的墨顛，與那環著手，翹著二郎腿的王佑夷。
一道道視線皆是落在那看台之下的一舞霓裳之上，此時，那林初七與江潭如正在那雅樂聲下鶴然起舞。
“啊——”一道驚呼，在瞬息間打破了此刻寧靜，順著聲音的視線而去，卻聞其歌聲頓止，那戲台一角崩裂坍塌，這戲台卻如浪潮一般連綿不絕的跌落。
一時間那燈火流轉，周圍的燈樓驟然熄滅，紫禁城中，潮湧的人群亦是紛紛逃竄。
賀琅玨見之，驟然立起，看著四下荒蕪的廢墟，瞳孔急遽收縮，而一旁昏昏沉沉，幾分醒轉的墨顛亦是怔了雙眸。
僅有王佑夷一人開始痛哭流涕：“老夫的阿七啊，你怎就……”
“住嘴！”如此驚駭之景讓墨顛清醒了七八分，眉梢一凝，怒嗔道。
而不及二十尺距離的她，被身後的宋南歸下意識的護住，為免她遭到波及，視野猩紅漫，哭嚎聲此起彼伏，百官逃竄。
“江潭如，林初七……”賀琅玥立即推開將她護住的宋南歸，一道絳紅的裙袂伴著夜色猩紅而起，看向那一地狼藉，心底沉落。
此刻，她似是覺著眼底漫著血色，血絲在她的雙眸中溢出。
幾十道舞女盡數被埋在廢墟中，夜色猶如魑魅魍魎般吞噬著這道驟然崩裂的廢墟，她推開那欲要縛住她的宋南歸，朝著那廢墟奔進。
野草縱起，魔魅的夜色從那紅色屋簷處照落，此時，從四麵八方奔來眾人，紛紛朝著這廢墟中而奔去。
哭喊聲，哀嚎聲遍野，正如枯夜埋骨般的淒愴，她那瀲灩的雙眸在頃刻間充血了一般，再不顧姿態，衝上前去刨著這一片廢墟。
則鳶見況慌忙趕來，拉起那刨著廢墟的賀琅玥，雙手被那木屑紮得幾分零落：“長公主，您別這樣，皇上已尋人相救。”
她那不言不語的神思，在這夜晚的哀嚎中顯得極具特例。
那熏熏癲狂之態引來了賀琅玨一行人，眼見她已失了理智。
然那墨顛亦是奔馳而來，眼底蘊然如塵，漆黑如底，蒼穹之下，低垂隱現，茫茫然的瞧著這一片廢墟，以及狼藉之中的眾人相救。
指間掐入手心，悲愴之意湧於心頭，此刻的他竟是有一番苦楚。
“林初七……”墨顛的心底沉然蕭索，猶如蒙上了一層霧，他的眸子亦是如同賀琅玥一般充血漲紅，酒漬餘慍下，憤然而起。
竟是同那其人一同癡狂的撥開廢墟。
“將墨寺卿與阿姊從中拖開，他們在此隻會妨礙他人。”賀琅玨見況，負手而立，凝著眸子，超乎冷靜的沉言道。
管事太監伏而叩首，以張皇失措的容色命人將其二人從中拖開，轉眸再俯首向賀琅玨而去。
此刻的賀琅玥正是麵色慘白，毫無血色，指端之上被木屑紮得鮮血滿目，殷紅猶如紅梅。
那墨顛卻是滿目的彷徨，眼神空洞無神，滿心失落悵然，流光無意。
“活要見人，死要見屍，今日必定要尋到那名單之上那二十六人。”賀琅玨餘光微散，斥然的看著狼藉遍目，不忍再看的闔目，命令道。
“喏。”管事太監應聲，遂亦賀琅玨之令命人。
話音剛落，這道殘陽的廢墟之下，便見得那些個太監，匆匆從其中刨出了三四人，皆奄奄一息，傷痕累累，半闔著雙眸，極為虛弱之態，怏怏的躺在這廢墟鄭
“將朕的坐診禦醫韓禦醫召來為她們診治，宮中的藥材皆可自行挪用，定要全力留她們的性命。”
賀琅玨負手而歸，對上那管事太監的眸子，一時間，沉然與凝厲交顧，混雜這一絲的悵然。
此時因他而起，若不是他的生辰宴，便不會發生此事，亦不會讓這些舞女遭此牽連。
“這是江姑娘？”在極力的刨地中，一道聲音入耳，迎來了眾饒視線，尤其是那被零散愴然的賀琅玥，亦是被其所吸引。
賀琅玥推開宋南歸的束縛，從他的懷裏掙脫，大步朝著這聲音的源頭而去。
女子著一身深紅色的衣衫，已被那廢墟壓的殘破不堪，頭頂的發釵跌落指間，麵容之上溢滿了鮮血，一道微弱的鼻息拂麵。
“是她。”賀琅玥看定眸子，那殘破的指間微微朝著她的鼻尖一覆，厲言道，“未曾斷氣，快些送她去診治。”
語畢，賀琅玥立起身來，看向周側的狼藉，一道道女子皆從廢墟中抬出，僅有那林初七不見其人。
“林初七呢？”賀琅玥高喝，將一側的墨顛似失去了理智，掙脫其束縛，狂奔而來。
“阿玥，你是林初七至今未曾尋到？”墨顛驚駭，瞪大眸子，有些不可置信道。
賀琅玥緩定心緒，鄭重點頭，環目掃視四下。
卻在此時，看見一個太監，從廢墟深處拖來了一個女子，女子發絲輕揚，麵頰被積灰拂麵，雖是奄奄一息，但自能辨得清她的容貌。
“初七。”二人見況疾步奔上去，卻在此時，王佑夷率先一步將那林初七攬在懷中不肯鬆手。
“我的阿七哦，你怎的這般命苦。”王佑夷眼睫含淚，不肯將林初七交付於其人，將此悲愴的心境乍然怔的幾分愕然。
賀琅玥與墨顛驚然的瞧著那王佑夷戲精般的模樣，不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