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五章 辣宴
酉時一刻,色將息,夕陽薄暮,漫紅霞隨著時間漸隱而落。
宮中本就碧瓦朱甍,被夕陽所映的極為奪目。
賀琅玥獨自一人前往承華宮,紅色絳衣落著紅霞,才至承華宮門口,便見了江櫟的身影。
江櫟著了一襲深紫珠簾錦繡裙,朱履錦絲,青絲長挽,背影狀似人間富貴花,在承華宮門前眺目而望。
“阿櫟。”賀琅玥輕喚。
江櫟聞聲回首,這一回首燦若紅塵掠目,在平平的姿色上添了幾筆紅妝,算是比初見時周正許多。
“長公主?”見到賀琅玥在其身後,咧唇一笑,這一笑卻讓其原本周正的五官變得有些粗蠻起來。
“在這愣著作甚?”賀琅玥走到了江櫟身側,眺了眺承華宮的燈火如舊,燭火已燃。
“粗野人,不知有什麽禮數。”江櫟撓了撓腦袋,憨笑道。
賀琅玥氣息一拂,道:“你既已為妃,便莫要自詡粗野人了,傳出去顯得笑話,且是這本便是阿洛的私宴,談什麽禮數。”
江櫟仍舊有些戰戰兢兢,她本就算不得大家閨秀,在宮中雖與言洛有個照應,但卻要時刻提防他人。
“你們可來了!”言洛站在不遠處盯了二人好半晌,確定乃是賀琅玥與江櫟二人,便在遠處旋了旋便騰飛至她們二人麵前。
如飛雲流轉,一閃而至。
速度飛疾,更似追風逐電。
言洛一手環一人,疾步朝屋中而去,奈何步子疾頓,如竄雲而起,沒有武功功底的二人險些跟不上她那步子,奔的算是氣喘連餘。
“你成日這麽飛來躥去的,可累?”賀琅玥站在屋門口,一手撫著胸口,一手搭著屋門,抬眸問之。
她那容色已是被疾行驚得四散而之,險些站不住了腳。
夜色漸沉,暮色四合,眼見一輪月明騰空而上。
言洛咽了咽口水,半晌不語,見到二人如此疲乏,即刻將其引入屋鄭
燭火已明,泛著昏橘的火光,桌案上已是擺滿了酒菜。
方入屋中便氣息撲鼻,雖不是宮中尋常吃的海味山珍,但卻是極為新奇,乃是宮裏見不到的事物。
“這些是我母親家鄉的菜式,我尚是喜歡,也予你們嚐嚐。”言洛率先斂裙坐下,自在恣意。
一桌之上僅有她們三人,承華宮的宮女站在一側麵麵相覷。
賀琅玥則是率先倒了一杯涼茶飲下,方才行之導致的氣虛緩急,著實讓她有些氣血不順,通體不暢,飲了茶水才稍稍緩和。
言洛同江櫟便是啜起一壺酒,開始為之暢飲,窗外的夜色逐漸沉落,夜風拍打窗牖,愈發的深不可測。
賀琅玥見她們飲之開懷,便細細啜了一口,淺嚐一口,便知這酒香性烈,不宜多飲。
且是想起那日她醉酒的荒唐事,便對酒這道物件失了好福
在府中失了顏麵也便罷了,如今在宮中也不得如此表現。
“此乃我母親鄉中的辣魚,頗是美味你嚐嚐。”
言洛撂起筷子朝著那魚身一指,入了眸中,這辣魚全然無了魚的模樣,皆被辣椒奪了目,魚身皆蓋著一片火辣辣的辣椒,通體覆辣,從外形看鮮紅的很。
賀琅玥雖不常食辣,但對於辣也不抗拒。
她撂起筷子往魚身處一戳,且是擔開了其餘的辣椒隻是從魚身處一揪,便揪下一塊魚肉來。
入了碗中,便再也聞不得魚香了,皆是火辣辣的辣椒味,她聞之,險些不願下口,盯了這快魚肉好半晌。
盛情難邀,她終是選擇輕嘬一口。
奈何這一嘬入肚,從唇齒至喉間似湧入了一股熱流,猶如利劍穿雲般迸發而起,在頃刻間席卷了她每一寸經脈。
她麵色漲紅,良久才覺之喉中火辣辣的灼燒感,雙手微顫,至茶壺顫顫巍巍的倒了一杯涼茶一入喉鄭
喉間詫然清潤驟涼了些許,從喉間滾落,澆滅了那一片焦灼之意。
她拍著胸口,氣喘如牛,險些喘不過氣來。
“這辣魚還當真是辣意十足!”賀琅玥拍胸搖首,喉間還有辣意餘溫,手心皆因此出了一層薄汗。
“母親那一地皆是喜辣,還有這道,辣白菜……”言洛而笑,又從這一碗所謂的辣白菜,實則是辣椒炒白材盤中揪了幾顆白菜入賀琅玥的碗鄭
賀琅玥急忙避開,“我這人不善辣,還是吃些清淡的。”
她喉間的火熱皆如灼燒般,可再不敢讓這般辣意熏之物下肚了。
“我覺著這土豆尚好。”賀琅玥從那一盤毫無辣椒的土豆中揪了一塊,入了口中,皆是麵對言洛的詫異之情。
似乎,這土豆比別處的更辣……
隻待辣意熏淩頂,她終是忍不住跳腳,咳嗽聲如雷擊,全然失了身份,她這一瞬隻覺這並非是私宴,而是讓她當場去世的鴻門宴。
她將眸色落定於江櫟處,想尋個跟她同臨苦楚之人,卻發現那江櫟與言洛絲毫不畏辣,反而大口吃菜大口喝酒,飲的那叫一個醉意熏人。
甚至把酒狂歡,連一側的宮女皆覺著不堪入目。
雙頰潮紅,雙眸混沌,賀琅玥盯了她好半晌,或是那日她也是這般模樣?
“我同櫟姐姐皆喜歡食辣,可是忘了您的口味。”言洛製服住醉意淩頂的江櫟,從而垂下頭,眸底蘊著歉意。
賀琅玥一邊捂住胸口咳嗽,一邊擺手:“無妨,無妨。”
誰又知,這辣卻是如貫穿神經般的辣,這二人還能吃的若無其事,果真是,年輕人,比不得。
賀琅玥扶額,在桌間尋找著不辣的菜式,“佳肴”琳琅滿目,迷了雙眼,但卻依舊尋不到可食之物。
好在沒帶凝鳶而來,否則凝鳶定會當場去世。
“要不我去尋禦膳房為您準備些湯麵清清口。”言洛見得賀琅玥如此狼狽,忍不住發聲,終是因自己而起,本想宴請,卻不知會落得如此結果。
且是江櫟酩酊大醉,也不知該如何是好。
“不必了,隻是下回別整如此辣口的菜式,我這般年歲可遭不住。”賀琅玥眸色沉暗,唏噓喟歎下皆是無奈之舉。
夜色涼如水,也吹不涼她如今被辣流滾過的思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