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二章 返璞歸真
於是,賀琅玥便在眾人所指之下入了朝堂,頭一天,還甚有不少朝臣為之抗衡,久而久之也算是接受了賀琅玥而至。
那一日,她著了一身金絲銀線的及地的鴛鴦錦繡長裙,眸子半闔半張,雙睫如熏著一層煙,同阿玨二人步入金鑾殿,與數十個朝臣舌戰群雄。
一人力敵,直叫那些個朝臣啞口無言。
不知道的還以為她乃是當今太後,垂簾聽政。
簾幕之後,雖是堂皇,但終是有幾分的陰悶,遮目不出,實在難以看見朝臣的臉色。
隻能隱隱看見前排的幾個麵色被她所言而一陣青一陣白。
“邊境戰報,攝政王身負重傷,糧草盡無,兵困馬乏,是否支援其人?”隻聞得,不遠處有一人從其中站了出來,幽幽而稟。
賀琅玥眸子一頓,隻若聞得此言,便心底如悵,半晌沒有回話。
賀琅玨也是聞言轉過頭去,盯了賀琅玥好半晌,正欲開口。
便見賀琅玥終答了話,“將國庫中二成糧草支援邊境,並再派遣三萬兵力前去支援,此役必得得勝,否則那許蠻人,定會漲了氣焰。”
話音剛落,眾人唏噓,有一人上前相問:“日前馳援,向來以二萬兵力為準,如今多派遣了一萬兵力,京都也應有人駐守,若是朝中動蕩,那應如何?”
話語默然許久,眸底似覆了一陣含霜,但仍然不改一貫的鎮定優雅,抬眸端坐其中,其中朝臣,皆是拱手而視,不發一言。
“刨去這三萬兵力,京都城外尚有二萬兵力連夜駐守,且是才繳獲了謝樊一列兵器,如何護不住京都?”
賀琅玥沉然而言,抬頭卻見其眾人麵色青白無措,欲要與其言論,卻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方才賀琅玥的舌戰群雄可真真的讓人啞口無言。
風吹過金鑾殿,將其簾幕吹得四散而揚,險些看見其眸色中霜寒,心底也如沉石墜墜下落,仿若天邊嶙石墜於林中。
賀琅玥的雙睫一顫,她對宋南歸也算有些偏頗,若是尋常,頂多二萬兵力前去支援,她更希望的卻是宋南歸能夠安然歸來。
早朝散去,她拖著迤邐長裙,從金鑾殿拂袖而出,頭頂的簪飾如同沉石般墜在她的腦袋上,及其繁重,她一步一挪的走出金鑾殿。
權力越大,便是壓力越大,晨風獵獵而過,吹得林木簌風,宮外青山長南,宮中繁複冷寂。
則鳶聞聲而至,看見賀琅玥一步一挪行出金鑾殿,有些六神無主。
“今日如何?”則鳶抬眸而問,賀琅玥隻是搖了搖頭。
方才因其身份遭眾臣擠兌,好在自己口舌之爭尚可,將其人懟的那叫一個啞口無言。
“先回含霜殿吧。”賀琅玥扶了扶額,回眸再看了阿玨一眼。
晨風徐過,她的眸子似水流年,一寸寸在風中而徐,歎往光陰逝去。
她待到阿玨能夠獨當一麵,卻生出這般幺蛾子。
隻歎往事皆蹉啊。
她的心間似凝成了千萬縷,抿了抿唇,離開了金鑾殿前。
走了好半晌功夫才回到了含霜殿,這拖地的迤邐裙袂著實是礙腳,平日裏她喜一襲紅衣,僅僅隻是遮住了半雙鞋,還未及地。
且是雙睫被覆了一層煙熏,隻若觸之,手中便沾染上了這一層粉灰。
隻道是晨時,為了讓其朝臣懼怕她的氣勢,刻意著了這般妝容。
奈何垂簾聽政,朝臣也瞧不著她,這一眸煙熏,終歸是無用。
她坐在桌案前,堪堪提起了一壺茶,麵對一旁惑然的則鳶而言:“那群糟老頭子著實迂腐,好在我舌戰群雄,便將那些個迂腐之人給壓了去。”
那時,她將自己吹的極為強勁,一人力外敵般的氣勢,才將這群糟老頭子忽悠了去。
既是吹的如此,自己身上的擔子也算是極重,無人幫襯,隻有自己。
此刻,忽見有一人拍門而入,定睛一看,乃是凝鳶衝門而來,這莽撞的性子還是一點未變。
“長公主。”凝鳶似疾奔許久,至其身前,胸腔已急遽起伏,喘了好半晌時日。
“怎麽了?”賀琅玥口吻淡淡的,瞧著凝鳶這般粗喘著氣心底有些許疑惑。
半晌,凝鳶緩過了神,眸色精淩,合掌笑道:“聽聞你在朝堂上一人舌戰數十朝臣,好生威風。”
聞言,賀琅玥的眸子亦是緩和如緒,將手中的茶盞端起,抿唇而之。
“當真如此威風?”
“那是,”凝鳶合掌而笑,眼神幽緲了幾分,“在宮女中聞得您的訊息,好生張麵子,一眾宮女皆來巴結我。”
賀琅玥不禁笑出了聲,事態將她推以至此,竟是成了凝鳶口中的威風。
則鳶聽之,忍不住見縫插針了幾句:“凝鳶,莫要失禮了。”
凝鳶諾諾退了幾步,抿著唇又不發一言,雙瞳綽綽而落,似個受了委屈的小媳婦一般,本就個頭不高,而顯得更為幽怨起來。
“無妨,宮中難以有凝鳶這般清流了,便隨她去吧。”
賀琅玥輕言,擺了擺手,同她交好之人,她本就不在乎這般繁文縟節,但若得罪她之人,她定會同其論個是非黑白不可。
言畢,凝鳶再次樂開了花,躥至賀琅玥身前蹭蹭,則鳶依舊是一臉無奈,若是讓他人瞧見,那該如何。
見到則鳶如此,凝鳶咧著唇角,從賀琅玥身旁走開,再走至則鳶身前,朝著她也蹭了蹭。
則鳶那心底的冰涼也驟然化了開,伸手撫了撫她的腦袋。
若自己能像她一般那該多好,成日似個孩童,眸底清澈似能見底。
則鳶眸底的霧氣收斂,詫然邃然無比,凝神望著賀琅玥半晌。
想來她也同她想的一般無二。
凝鳶的這般澄澈,世間已是難尋,她成日步步為營,隻為阿玨安好,如今事態將她推到了這一步。
想起明日,還要同那朝臣口舌之鬥,便覺著累的發慌。
欲要闔眸而睡去,思緒已是疲乏不堪。
她拍案起身,褪去那厚重的衣衫,尋了一盆水,拍去了她麵上的妝花,一切皆如水中明鏡,霧中之花。
皆是返璞歸真,迷離神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