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目標 石葦
岸上，紅帆會人仰馬，哭爹喊娘，江底，石葦目光呆滯，盤坐在沙土裏。大大小小的渦流在頭頂呼嘯，沒有絲毫規律，隻有經過石葦身邊時，才化作柔和的水波，輕輕蕩漾遠去。
石葦的雙眼已經通紅，身體在不停顫抖，他在將化裝成郎中的朱長老送上岸後，就一直保持著這個姿勢。經過一段時間的修煉，他已經能自如操控四條水矛，如今一起射出八隻水矛，使他不堪重負。前幾天操控八柄水矛擊殺一百多人時，由於時間太短，石葦並沒有感到不適，而如今，不但他自己頭昏腦漲，百夢泉中的藍色光球也在急劇縮小，隱隱有枯竭的苗頭。
但石葦很堅決，一想到慘死在紅帆會刀下的李大嬸一家，想到那個他並不喜歡的劉碩，石葦的心便異常堅定。他並不喜歡殺人，甚至殺了人會手腳發軟，但此刻，水矛上傳來的刺破肉體的感覺，卻讓他無比快意，他此刻隻剩下一個念頭：殺光這些混蛋。
一刻鍾後，八隻羽箭終於停了下來。說是八隻羽箭已經不太準確，因為在洞穿了無數盾牌和人體後，箭簇早已崩裂破損，到最後，在人群中穿梭紛飛的已是八根凝實鋒利的水柱。當這些水柱無力地墜落地麵，化成一灘灘清水，已經有七八百名紅帆會幫眾倒在地上，其中一半重傷，另一半則直接去了閻羅殿，無論死者還是傷者，身上都被密密麻麻的箭孔覆蓋，就像剛剛滾過釘板一樣，形狀恐怖。還能站著的人全部目光呆滯，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幫主段文楚過早被殺，使他們失去了主心骨，過度的恐懼剝奪了他們行動力和判斷力，隻能任人屠殺。
一支響箭從林中升起，尾端帶著粗重的黃煙。緊接著，山坡上出現無數人影，輕巧地繞過那些陷阱，默默向江邊趕來。沒有喊殺聲，隻有鋼刀劈開樹叢和雜亂的腳步聲，在此刻，寂靜與壓抑籠罩在空地上，讓人喘不過氣，一地屍骸之外，剩下的都是絕望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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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石葦氣喘籲籲地爬上岸，紅帆會已經沒有一個活口，白龍會弟子正在逐一翻檢屍體，將兵器、財物取走，再重重補上幾刀。那些與石葦一樣，被全村、全鎮屠滅的弟子爬在地上嚎啕大哭，爹、娘、姐姐的亂叫一通。劉正天一臉無奈，連忙吩咐將他們攙走，同時命王護法帶領五百精銳，連夜攻占紅帆會總舵，掃清餘孽。
此戰，在石葦先發製人的情況下，首先擊殺了紅帆會幫主段文楚，又接連令對方死傷數百人，到最後，千餘精銳對陣的隻是兩三百被嚇破了膽的雜魚。戰後統計傷亡，白龍會僅戰死兩人，傷三十五人，可謂大獲全勝。受傷的弟子被挪到幹淨的灘塗上，一字排開，郎中們正在做簡單的包紮。見石葦走過來，朱長老麵色一陣扭曲，連忙從懷中掏出兩瓶九草伴參丸，逐一分發。
“石兄弟，今日多虧你大展神威，才能一舉殲滅紅帆會，為十幾個村鎮的鄉親們報得血仇！”劉正天帶著劉玥筎以及一眾長老、護法、執事走過來，人人滿麵春風，說不出的興奮。
石葦重重歎了一口氣，抹了抹眼睛，然後向眾人還禮。他現在有些茫然，紅帆會的幫眾也未必都是壞人，今天死在這裏的，有些也未必參與過對鬆樹溝鎮的那場殺戮，但水矛一出，隻能辨認敵我，卻無法區分善惡，無論好人壞人，全都殺了個幹淨。
“石兄弟，我們今晚要在劉家鎮慶功，其他的菜肴已經安排下了，隻是主菜還要你這個功臣決定.……”劉正天開始有一句沒一句的閑扯：“這山上有一種黃羊，用來炙烤味道鮮美，但還有一種麋鹿，肉質細嫩，佐酒最好.……”
這些無關緊要的事使石葦的心情漸漸平複，見大家都興高采烈地談笑著，他也不好太煞風景，漸漸的，石葦也被這種氣氛感染，與眾人打成一片。
“石兄弟，我見你損耗了許多元氣，到底要不要緊？”劉正天與石葦並肩而立，很關切的問道。此時，石葦已經成為白龍會的大功臣，眾位長老、護法、執事很自覺地站到兩人身後，持刀護衛著。
“幫主放心，我隻是損耗了些力氣，眼下放不出水矛罷了，調養些日子也就好了。”石葦受寵若驚，連忙拱手道謝，該說不該說的都一股腦說出來。
“什麽人？！”正談笑間，劉正天身後的一位護法突然大吼一聲，“唰”地一下拔出佩刀，指向石葦身側的密林。
“有埋伏！”朱長老第一個反應過來，緊接著，眾人舉起武器，凝視著那片密林。
石葦本來輕鬆的心一下子繃緊了，他不及多想便拚勁最後一絲力氣，在轉身的瞬間，八支水矛已經凝結成形，激射而出。由於事出突然，又瞬間透支了力量，石葦臉色一白，差點站立不穩，水矛也跟著慢了幾分。
“不……”劉玥筎的尖叫聲從背後傳來，石葦意識到壞了，他匆忙之間隻來得及矮身低頭，一柄鋼刀堪堪從頭頂略過，削飛了一大片頭發。石葦急忙召回衝進密林的水矛，卻覺後心一沉，十數柄鋼刀已經齊齊插入後背，水矛在身後盤旋一圈，發出一陣“叮叮當當”的亂響後頹然墜落，化成清水滲入沙土中。
石葦一下子撲倒在地上，雖然河灘上隻有沙土，鼻子和嘴也搶破了一大片。勉強睜開雙眼，在朦朧的血光中，劉正天正蹲在他身邊，一手伸進他懷中，翻找著什麽。
懷中一輕，兩隻白瓷瓶被劉正天抓在手中，石葦自嘲的一笑，又有一股血水湧進嘴裏，繼而噴射到沙地上，很多事情也突然想明白了。這位大幫主早對九草伴參丸垂涎三尺，看來鬆樹溝鎮的慘案另有蹊蹺，今天的伏擊也是為對付自己做的鋪墊，至於紅帆會，恐怕全都是些替死鬼。很明顯，今天所有人的目標都是石葦，所有的計劃都是為他而設的。
“石葦，你別怪我。”劉正天打開瓷瓶，仔細嗅了嗅，臉上的表情就像女兒嫁給了皇帝，連聲音都歇斯底裏起來：“怪就怪你是鬆樹溝鎮的餘孽，且有如此多的伴參草汁液，你的救命之恩，我和玥筎隻有來世再報了！”說著，他高舉手中鋼刀，對準石葦的腦袋，狠狠砍下。
“當，當”兩聲輕響，一金一青兩道光華幾乎同時射在刀上，劉正天的身體向後飛出十餘丈遠，重重摔在地上，手中鋼刀已經斷成三截。
那青光擊在刀背上便立即消失，而那黃光卻凝而不散，在空中盤旋一圈後落在石葦身邊，化作一隻巴掌大小的烏龜，這烏龜周身閃耀著金色的光暈，對眾人怒目而視，正是王扒皮。
“咦？”一個聲音從半空中傳來，話音未落，已有一片青光灑落地麵，現出一名年輕道士的身影。
“馬師兄！”劉玥筎一驚，連忙上前行禮。
“劉師妹，師尊嚴令，命你速速回山，不得插手此間事務。”年輕道人冷斥了劉玥筎一句，又轉頭對劉正天說道：“劉幫主，石葦好歹也是修仙者，若真死於凡人手中，於我等顏麵有礙，還是就此離去吧。”
劉玥筎還要再說什麽，卻被旁邊的朱長老一把拉住，兩名幫眾攙起劉正天，告罪退走，不一會兒，白龍會的人馬已經撤得幹幹淨淨。
“貧道馬炎.……”年輕道士一邊介紹自己，手中卻青光閃爍，一柄青色小劍出現在頭頂三尺處，盤旋飛舞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