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四章：我的醜姑娘（一）妄想狂石葦
寒武國象州府。
定包縣城，向北距府城四十裏，向南比鄰大山天玄，人口僅十數萬，城牆低矮破舊，算不得繁華。這裏，是令石葦魂牽夢繞的地方。
那是建在城外的一個小院兒，兩間房屋，幾分菜畦，如此而已。由於緊靠著官道，與城門遙遙相對，在進城的馬車中撩起窗簾，就可以遠遠看到那個院子，也能看到院子裏有個蹦蹦跳跳的小姑娘。她有時提著水壺澆花，有時閑來玩弄籬笆上的牽牛，有時則手中捧著個小雞雛，低聲說著什麽。她總是有事可做，總是在笑，連飄動的發絲上都帶著淡淡的歡樂，石葦也被她的歡樂感染，每每見到他，便仿佛回到了當年的烏桓山，那種感覺，一如那個身穿白色長裙，頭戴水藍色蝴蝶結的她。
但是漸漸的，她就不那麽高興了。與住在附近的其他小姑娘相比，她左邊的臉上多出一道長長的疤痕，左鄰右舍會不自覺的叫她醜姑娘，雖然沒有惡意，卻著實傷了她的心。
她會時常坐在河邊梳頭，就像在百夢園的小河邊。她用河水不停的衝過臉頰，試圖將那個可惡的疤痕洗掉，但即便洗上一千次，疤痕仍舊那樣明顯，與她蔥白一樣的手指，嬌小玲瓏的身體以及如玉般美麗的右臉形成鮮明的對比。石葦雖揪心不已，卻又覺得大可不必，古人說“女為悅己者容”，既然悅己者早就守候在那裏，且願生死相伴，容貌已然變得不那麽重要了。
但石葦的心仍舊急切，他準備盡快走進她的生活，照顧她，開解她，給她幸福，讓她重拾快樂。然而，如何接近她卻是個難題，畢竟一個大男人主動去接近人家小姑娘，無論如何，都會被認為是圖謀不軌，何況，她的家裏還有一個養父——體壯如牛的齊四成。
石葦抓心撓肝，每每想到那些亂七八糟，俗不可耐的橋段，便會生出了許多不切實際的幻想，甚至是妄想.……妄想一：英雄救美齊四成帶著白諾諾艱難地爬上一處陡峭的懸崖，崖上的樹林裏有一棵參天大樹，樹下埋著一株千年老參，采藥人就是這個命，縱然危險，卻也無可奈何。
“諾諾你看，就是那裏，好大的棒槌！”齊四成興奮地指著樹下的一串紅果。
就在這時，山風忽然猛烈起來，風中裹挾著一股腥氣，令人作嘔。
“嗷嗚！”
一隻斑斕猛虎從林間竄將出來，一步步的逼近。
“住手，你這畜生！”
英雄的石葦出現了，他身穿青衫，手持寶劍，一個箭步衝上去，劍鋒及處，猛虎哀鳴倒地。他在虎皮上擦拭血跡，還劍入鞘，緩緩走到目瞪口呆的父女倆麵前。山風吹動他的綸巾，與衣袍一起獵獵作響。
“好帥呀！”白諾諾滿眼都是小星星。
……
計劃如此完美，石葦便買齊了長袍寶劍，扮成個俠客模樣，偷偷跟著父女倆上山。
天玄山山域廣大，但大部分都是玄鑒門的地盤，凡人隻能入山五百裏，再往遠走，便有大片的迷霧攔路，誤闖者會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推開。但就是這五百裏，物產已是極多，加之山勢平緩，根本沒有什麽懸崖峭壁，也沒有虎豹狼蟲，偶爾見到一隻狐狸，已是了不得的事了。齊四成和白諾諾每五日上山一次，從未到過百裏之外，在林間隨便挖些什麽，便可裝滿兩個背簍，送到城裏的大通商號，可以一次換得五至八錢銀子，十幾日的柴米油鹽便都有了。
石葦跟了兩次，鼻子氣歪了兩次，說實話，他很願意白諾諾有這樣悠閑的生活，但這樣一來，英雄是做不成了。石葦沒處撒氣，有把注意打到大通商號身上。
妄想二：殺富濟貧齊四成與白諾諾背著兩個沉重的背簍，一步一步挨到大通商號，齊四成手中握著一個毛巾，不停地咯著血。
“齊四成，你又來了！”大通商號的吳老板撚著八字胡，陰陽怪氣兒地說道。
“吳老板，我父親已經病了多日，家中無錢抓藥，還請您勉為其難，收下這些山貨……”白諾諾可憐巴巴地央求道。
“收下？哼，你們上次送來的就是次品，結果所有的榛子都陪在手裏了，今天你們正好來了，快點兒把銀子給我補齊了，這兩框垃圾，趕緊弄走！”吳老板氣急了，飛起一腳，將齊四成連同兩筐山貨一起踹出去。
“你……你.……”白諾諾淚眼婆娑，指著吳老板說不出話來。
“我說齊四成，要是沒錢，就幹脆將女兒賣了抓藥……哦，對了，你這女兒長成這樣，恐怕青樓不肯收啊！”吳老板故意說錯了話，緊接著一陣狂笑。
“住手，你這殺千刀的狗賊！”
英雄的石葦又出場了，隻見他掄起胳膊，一個嘴巴將吳老板扇出門去，然後將櫃台拆了，將裏麵的銀子統統拿出來，分給路過的窮苦百姓。
“這錠銀子，拿去給你爹抓藥吧！”石葦再次滿麵春風的走來。
“好帥啊！”白諾諾眼中的小星星也再次出現。
……
“啪——”
石葦一個嘴巴抽在自己臉上。自己真是該死，竟然在故事裏編出青樓來，這與李無常那個老混蛋有什麽分別？
石葦突然意識到，齊四成體壯如牛，根本不可能得什麽病。那個吳老板雖然長得不怎麽樣，卻著實是個好人，聽說他還自己出錢修過兩座橋，與為富不仁根本不沾邊兒。再說，百姓也根本不可能送什麽次品過來，天玄山這個鬼地方，好的東西遍地都是，誰還去采什麽次品？
妄想三：行俠仗義……妄想四：殺官造反……妄想五：……石葦對定包縣這個地方失望之極。來到這裏好幾年了，從未聽說過附近有什麽強盜土匪，守城的官兵優先得要命，捕快們也都懶懶的。由於沒有案件發生，縣衙門口的大鼓都生了蟲子，路人之間、鄰裏之間少有爭執，就連夫妻吵架也難得一見。靠山吃山，山又富得流油，所以家家殷實富足，簡直就是一個世外桃源，清平世界。
石葦終於幡然醒悟，原來自己才是那個唯恐天下不亂的大壞蛋，他甚至懷疑這裏的凡人都擁有五心三氣，隻好將尾巴夾起來，老老實實的等待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