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溫泉浮屍III
差不多十分鍾後，顧黎和常安到了案發現場。
常安和顧黎穿過警戒線，徑直走到季李身邊。
常安掃了一眼用白布遮住的屍體，問道：“現場是什麽情況？”
季李如實答：“據目擊者稱，在兩個小時前，來泡溫泉的遊客，有人發現死者神色凝重，但並沒有多做留意。
不久之後，其中一個細心的遊客發現死者泡在水裏，一動不動。大約過了近一個小時，還沒任何動靜。
一般人不可能長時間潛伏在水中，而且還沒任何反應。於是出於好奇，這才上前詢問，也是在那個時候，眾人才發現了異常。
而那名遊客將死者從水中扶起時，發現死者麵色蒼白，毫無血色。無論如何喊她，死者都沒有反應。
在伸手探過死者鼻息之後，才確定對方沒了呼吸，已經死亡。慌亂之下，倉皇而逃，在回到自己所住的房間後，才選擇報了警。
眼下，法醫正在進行初步驗屍。根據現場情況來看，死者應死於溺水窒息而亡，但具體的死亡時間和死亡原因，還得等法醫給出結果。”
常安點頭。
顧黎邁著步子走近屍體，在法醫麵前緩身蹲了下來。他銳利的眸光掃過屍體，問：“有什麽結論？”
“死者麵部青紫，腫脹，唇色蒼白，眸中充血，瞳孔擴大，麵部抽搐，痙攣。根據這種種表現來看，死者應死於溺水窒息。不排除死者意外溺水的可能。”法醫正講述著自己的檢驗結果。
顧黎若有所思了片刻，伸手掰開了死者的嘴部，微眯起眸子，慢慢又將視線往下移，片刻後才緩緩抬頭，望了那個法醫一眼，語氣譏諷：“看了半天，就地出這點結論？你是怎麽當上法醫的？”
“什麽意思？”那個法醫聽了以後，臉色一下子沉了下來。
那個法醫是剛從醫學院畢業過來的年輕小夥子，是一個血氣方剛的男孩子，今天屍檢所裏那些前輩都有事情，一時間走不開，而且他也算是在實習生中能力最好的那個，所以才派他來驗屍的，也算是鍛煉鍛煉，提升一下他的實踐能力。
原本他對於自己的專業論斷也是十分自信的，眼下卻被顧黎說的一文不值，突然有些委屈，緊抿了抿唇。
不過，雖有滿腔怒火，那名實習法醫最終還是隱忍了所有怒意，眸光微微流轉，努力扯出了一個極淡的笑意，唇瓣微啟，正要說話，卻被顧黎率先打斷了。
顧黎抬頭望了那名法醫一眼，隻是輕輕掃過，視線最終又歸於那具冷透了的屍體，語氣淡淡道：“從屍體表象看來，死者是死於溺水窒息，但作為一個專業的法醫，你應該對屍體進行解剖，深入了解其死因，對其血液進行檢測，完全將屍體了解透徹以後，再做出最精確的結論。
隻通過觀測表象，就直接下結論，這顯然不是一個合格的法醫會做的事情。”
實習法醫皺著眉，目光呆滯，顧黎說的話，十分不好聽，可他卻說的並沒有錯。單單看表征，就妄下論斷，是很不專業。
法醫弱弱地說：“對……對不起。下次，下次我會注意。”
顧黎起身，對著他一字一頓道：“沒有下次。我不允許有這樣不專業的人和我一起辦案。你——可以給我走了。”
法醫像是被顧黎的話給震住了，好半晌沒有反應。倒是常安率先上來幫他解了圍。
常安扯了扯顧黎的袖子，將他拉到一邊，在他身邊低語：“他不過是一個實習法醫，你用一種幾近嚴苛的標準來衡量他，是不是太過嚴厲了？”
顧黎眸光掃過常安，臉上帶著驚詫，薄唇輕啟：“身為法醫，他有他的職責。他的不專業，會導致查案過程中出現誤判，這是一件很嚴重的事情。
我不明白你為什麽會想幫他求情？”
常安迎上顧黎冷冽的目光，不卑不亢，說：“我們不是你，那麽睿智聰明，不能擁有你那樣天才一樣的大腦，我們不過是普通人而已，普通人就是會犯錯。
而且，他隻是一個實習法醫，會犯錯也是常情，你也不必這麽生氣。還有，我並不是在為他開脫，也沒有說他的做法是對的，我知道誤判後會有多嚴重的後果，可不能給他一次機會彌補嗎？
學法醫這條路，本來就不好走，不能因為你的一句話，就讓一個好好的年輕人，斷送了自己的前程吧？
你應該耐心一點，給他一些指點，他才能夠成為更好的法醫。”
因為常安的三言兩語，顧黎心底似乎有那麽一點點被取悅了，眼角漾出了淺淺笑意，臉色也柔和了不少，視線掠過常安，最終停在那名法醫身上：
“死者形體消瘦，臉色灰黃，麵青唇白，牙齒開始發黑，且有鬆動跡象，並有多個齲齒損壞。
死者手臂上還有多處針孔紮過的痕跡，這種種跡象表明，死者生前曾長期服用du品。
你應該去檢測一下她的血液成分，她的呼吸道以及胸腔積水情況。”
“好。”那名實習法醫如釋重負地答道。
“請拿出你的專業態度，認真檢測，如果期間再次出現不專業的表現，我會向屍檢所如實告知，或許你並不適合這個職業。”
顧黎的這幾句話，像是一種叮囑，又像是一種警告，言辭犀利，但好在語氣不算冰冷。
“謝謝顧教授。”那名法醫釋然一笑，露出他那皓齒，以九十度彎腰致謝，隨後讓人將屍體帶到了一處幹淨的房間，開始仔細解剖驗屍。
常安望著法醫離開的背影，但笑不語，幾秒鍾後，才緩聲開口：“既然你都給人家機會了，為什麽還要損人呢？”
顧黎望了她一眼，“不切實際的誇讚，隻會讓人跌進對自我錯誤的認知裏，從而做出一個不準確的自我判斷。”
常安看他一本正經說話的樣子，無奈扯了扯嘴角，輕聲快速地說：“說話是一門藝術，你什麽時候才能有？”
這句話她說的極快，而且聲音也不響，話一出口，常安下意識瞟了顧黎一眼，不過見他沒有反應，以為他沒聽見，也就不在糾結於這件事了。
眼下，還是案子重要。畢竟，到目前為止，死者身份還未查明，死亡原因暫時也還沒有定論，到底死者是死於毒、品注射，還是溺水身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