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江山為聘
“七月嗎？”
七月突然聽到項羽的喃喃自語，雖然有些疑惑，仍是輕輕應是。
項羽低下頭，看著她，慢慢開口:“這名字不好！”他很認真的樣子，七月險些忍不住問是哪裏不好？可是，她什麽沒說，這名字本也不是她的。
“大人有何高見？”七月開了口，分外清冷的語氣。她想，在他麵前，她不必刻意奉承，強顏歡笑，所以，這一次她很大膽。
項羽凝眉，似在認真思索，“予姬，可好？”他突然興奮地說道，那一刻，他不是那個世人眼中高高在上的西楚霸王。他隻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男子，希望能得到姬的認可而有些無措。
七月，不，此刻應是予姬失笑，“甚好，予姬甚喜。多謝君賜名。”既然給了我名字，那麽我就是你的姬，天涯海角，生死相隨。項羽，你可知道，我是一個執拗且易傷感的人，所以，無論如何，不要棄我！
“予姬，予姬，我的姬啊！”項羽的低喚傳入予姬的耳中，她突然覺得胸口一股暖流正向四肢流淌，多麽久違的感受。是啊，她是予姬，是他項羽的姬。
風過，吹拂起發梢，時間也似感覺到了這一刻的溫柔，靜止不動。項羽滿心歡喜地看著他的姬，他想，她應是蒼天予他的最好禮物。他要用盡全力，免她驚擾，他的姬，應該活得很好。
那時年少輕狂，意氣風發，興致來時，他甚至說過，要將這天下贈予她。予姬隻輕輕一笑，這個男人，明明應是王者，在她麵前卻幼稚得像個孩子。可是，她當是歡喜的，他待她好，眾所周知，他歡喜她，如此明了。得遇他，是她之幸。
那是一座高高的城樓，他站得那樣高，偉岸的身影引得多少女兒癡心凝望。予姬什麽都沒做，她隻是輕輕微笑，她能感受到身旁那人落在她身上的目光，那麽溫柔，那麽眷戀。江山如歌，美人如畫，而他眼裏，至始至終都有她的影子。她一回眸，便能感覺到他深情的凝視，她的羽，她的霸王，當真是個癡情男子，而她從不敢奢望，卻知曉，她是他放在心上的人兒。
“大王，風大。我們回去吧！”予姬輕聲關切道。她不知道他究竟在看些什麽，可她知道，他隻要她陪著就好。就像他不希望她傷心，隻想把最好的一切給她。
項羽沒有看予姬，他隻是俯視著他腳下的土地。那一刻，萬丈豪情，“予姬，你等著，我定以江山為聘，娶你為妻。”他的聲音有著顯而易見的激動。
予姬隻是輕握住他的手，“大王，予姬相信你。予姬同你在一起！”她笑，連天地都失色，也許並非太美，隻因這笑如此真誠，她從未有過如此發自內心的笑。他肯娶她，已然是最大的恩賜，可他還要以江山為聘，如此深情，她今生以何為報？
他們都沒有再開口，她站在他身旁，與他共賞這大好河山。這一刻，現世安穩，時光靜好。
誰，誰在看她，如此意味不明的目光？予姬心下一驚，向四周看了看。
陡然四目相對，予姬臉色微變，指尖有些發白。
事實上，那並不是一個多麽出眾的人，沒有項羽的氣勢，非是溫潤如玉的公子，然而也絕非普通人。
他看著她的眼裏，無半分**，眼眸深邃，暗湧起伏，可是，予姬卻知，他並無惡意。
衣衫襤褸，那本該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人，可是像是魔怔了般，她無法移開自己的視線。記憶似被打開，那些影像一幕幕襲來。
“丫頭不要怕，哥哥在，沒人敢欺負你。”
“丫頭，不要跟丟了哥哥。再苦再難，哥哥不會讓你有事。”
“這糖葫蘆好吃嗎？”少年的眼裏滿是寵溺。
“你是我的妹妹，就算我死，也得護你周全。”
那是記憶中的人，那是兒時疼愛她的哥哥。此刻，不知怎麽，竟奇跡般與眼前的人重合。哥哥，予姬突然有種想要流淚的衝動。
哥哥，哥哥。嘴唇啟啟合合，她到底也沒能出聲，那是記憶中的人，卻又分明不是。
街上人聲鼎沸，他的話語卻是那麽清晰，入得她耳，良久不息。他看著他的同伴，笑道:“大王真是霸氣，且有美姬相伴。邦畢生所願，亦當如此。”他沒有再看她，所以她看不到他眼中的暗湧。
項羽似察覺到她的異常，問到:“怎麽了？”
予姬答:“無事。”
癡笑這紅塵，原來，這一切早已是定數。兜兜轉轉，他們都是戲裏的人，為了別人歡而笑，為了別人悲而哭。世間多困擾，可是，這一場劫數，著實太過莫名其妙。
項羽看著身旁的佳人，心裏莫名溫暖，她是他放在心上想要與之一輩子的人，遇上她多麽不易，他隻能更加珍惜。
“予姬，我的姬。”予姬沒有應聲，她知道，她的項羽隻是一時感慨。他是世人眼中的霸王，是舉世的英雄，少年得誌，可是，她卻知道，他並不十分開心。她並不是體貼入微，他卻當她是至寶，大抵是因為他身邊的知心人實是太少。他們總是關心他走得遠不遠，卻從未想過他會不會累！一瞬間，她隻覺萬分心疼。他寵她，用盡全力，所以她亦拚盡全力待他好，至多不過舍命陪君子。
“換個字吧。”項羽突然說道，予姬有些不解，疑惑道:“什麽？”
項羽揚唇，“羽同予，今後你便是羽姬，是項羽的羽姬。”他朗聲道。
予姬，不，該喚做羽姬了，心下一驚，忙道:“大王不可，妾本卑賤，怎能汙了大王的名！”雙眸含淚，心裏無邊感動，這個人，還想要待她多好呢，又要讓她以何為報！
項羽握住她的手，開口:“羽兒，你在說些什麽。項羽的女人又怎會卑微，記住，你從不比任何人差。你可以做任何事，記住，項羽始終在你身後。”如此鄭重堅定的語氣。
羽姬一愣，而後猛地撲進他懷中，如此溫暖，她這一生，得遇項羽，死亦無憾。情之所至，她終是忍不住哽咽出聲。項羽隻是輕輕拍打著她的背，無聲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