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成王敗寇
虞姬看著他，她的王怎麽如此疲憊呢！“羽，我沒事，虞姬也好，羽姬也罷，隻要能在你身邊，我都歡喜。”這是第一次，她如此直白地表達自己的心意。實在是，眼前這人由不得她不愛，他有時很笨拙，甚至察覺不到女兒家的心思。可是，他已經把他所能給的所有都給了她，她看到了那個盔甲之下溫柔似水的霸王！得郎如此，姬複何求！
“你是虞姬，亦是我的羽兒。亞父非逼得你換名，沒關係，你記住，你是我項羽的女人，你是虞羽！”項羽說道。他沒有辦法，亞父說得句句在理，他無力反駁！可他是男人，他也想要守護好自己的女人。亞父退了一步，他亦不得不退。虞姬也好，隻要她還能在他身旁。他發誓，今後決不叫她再受如此委屈。
“羽兒，等我。我會以這江山為聘，娶你為妻！”那是她的王在她耳邊低聲許諾，這句話，不管最後會不會實現，已不再重要，她隻願記得，有人願待她如此好！
她自幼低賤，能做他的妾室已是多少人羨慕不來的福氣。可是，眼前的這個人啊，他說要娶她為妻，並非兒戲。於是，她隻能展開她的笑顏，傾盡一世的美好。項羽，你為什麽要待我如此好？
成王敗寇，自古如此。勿論事實真相如何，沒有人會刻意追究，勝者擁有絕對的說辭。所以，勿怪他人，勿怪乎天，她的王敗了，並非說明他便真的不夠好。隻是，對手太過工於心計，她的王，那般熱血直爽，可是，他的性子注定了這天下與他無緣。
虞姬有些心疼地看著項羽，他又瘦了，十分憔悴。她什麽都無法替他做，生平第一次覺得如此無力。握緊了手，她看著他，緊咬著唇，拚命抑製那將要溢出口的歎息。她多想哭，可是，她不能。他已然處於如此境地，她怎還願讓他煩心。
“大王，羽兒給你舞劍可好？”虞姬強笑著說，心戚戚然。
項羽似沉浸在自己的思路裏，過了好久，久到虞姬以為他並未聽到她所說的話時，他才終於出聲:“好。”連聲音也是那麽疲憊不堪，再不複以往灑脫，英雄末路，大抵如此。心像是被人緊緊拽住似的，疼得幾乎喘不過氣來。
虞姬拿起劍，舞動起來。女子的柔，劍的剛，這一幕，後來竟成為無數人眼裏的悲歌，後人竟道她劍舞傾城。可是，又有誰知道，她的想法很簡單，她希望她的王開心一點兒，她從不想被後人銘記，尤其是以他的悲歌而被記住。她的王啊，那麽驕傲，他想來也不願以這樣的方式留名。
項羽定定地看著虞姬，可實際上，他的目光似透過她，看向不知名的遠處，也許，是他的歸處。
進入鹹陽那日，項羽本是很高興的，他以為，這天下定是他的囊中之物。可臉上的笑意還未舒展便已變成雷霆大怒。
“你說什麽？劉邦已先入得鹹陽，且已入主鹹陽宮！”聲音裏有著滿滿的怒氣。那侍衛似被嚇住了，好半響說不出話來。項羽看著他，隻覺心中十分鬱悶，“滾。”他不客氣地喝道。
虞姬至始至終都站在他的身旁，一言不發。不是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麽，隻是男兒家的事，確實不需要她來說道。自小的經曆讓她明了什麽樣的場合說什麽樣的話，做什麽樣的事。她是項羽的姬，此刻隻需靜靜站在他身後就好。
劉邦，這已經不是她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這本是一個極普通的人，可卻憑著自己的本事，一步步走到可與項羽爭雄的位置。不得不說，她佩服他，畢竟那般不易。她亦知道項羽與劉邦有口頭約定，誰先入主鹹陽宮，這天下便歸誰。如此兒戲，不知道究竟有誰當了真。
世人眼中的莽夫和無賴的約定又豈會作數，虞姬知道，她的王是看不起那個市井無賴的，可是，麵對此時的情況，他也絕不能不低頭。也許不過是緩兵之計，大家都心知肚明，可仍是拚了命要先到達鹹陽宮，也許這世間人便是這樣，拚了命也要保全麵子。虞姬這樣想。
可既然是項羽的想法，她絕不會去阻止，她沒有他那麽大的誌向，所能做的便是默默支持，溫聲鼓勵。其實她不過一介女子，所求不過幸遇良人，相伴一生。可是，她遇到的人是個大英雄，也許不會是她的良人，亦不會與她相伴一生。可是，當她遇上了他，其餘的事便不再重要，天涯海角，她都想陪著他前往。縱然世事艱苦，她亦甘之如飴。
後來，虞姬也聽聞了劉邦雖得誌，但並非苟富貴便相忘之人，傳言中，劉邦似乎一直在尋找自己幼時便已失散的妹妹。在這亂世，堂堂男兒尚且生存不易，有何況女子呢！這麽多年，那女子定然已經凶多吉少。虞姬想，劉邦肯定也是知道了，隻是心裏仍存了那麽一絲期望，所以無論如何也想嚐試一下，若有萬一，他妹妹還活著的話，那該是極好了。即使最終難以找到，那也無愧於心！
這時，虞姬不禁想到，在她久遠模糊的記憶中，似乎也有一個哥哥的存在，待她極好，即使他們都食不果腹，哥哥依然會想辦法照顧她這個妹妹！她那時雖小，卻知道自己是累贅，可是哥哥卻一直不曾丟下他。哥哥，你如今過得可還好？若你知道，妹妹如今過得沒以前那般辛苦了，會不會放心一些呢！
後來，項羽又打了許許多多次仗，有勝有負，畢竟戰場事從無定數。但世人皆知道西楚霸王項羽的存在，敬畏不已，項羽也好似很喜歡這種感覺，他似乎天生便是那種領袖之人，誌在天下！每每他有什麽快樂之事，總會與虞姬分享，而虞姬看著他笑，自己也笑。也許喜歡一個人便是如此，陪著他哭，陪著他笑，似乎自己的一切都以這個人為中心！你的喜怒哀樂都因一個人而變化，雖然有時候看起來似乎沒什麽主見，但是，子非魚，焉知魚之樂，她喜歡這樣，那是她的霸王，她心甘情願為他如此！